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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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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苏闻言,几不可闻地低头叹了一声,道:“花开满地,歌舞升平,是个应景的好名字。”
窗外人群的欢笑声透过窗户传来,为这本就温柔的夜色添了几分旖旎。
孟昭苏不由得有些羡慕嘉禾人的生活状态,人人喜乐安康,事事顺遂如意。
而她的故国,崇川国,又将会在何时如这般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呢?
怕是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吧。
见孟昭苏垂眸不语,晏阜之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温声提醒她:“每月十五月圆之时,城中会有烟花表演。”
晏阜之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绚烂夺目的烟花突然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开来。
孟昭苏刚好在这个时候,抬眼望向晏阜之。
男人的坐姿闲散舒适,面上神情亦云淡风轻,嘴角却带着吟吟笑意,那笑意被万千烟花映照,平添了几许绮丽,孟昭苏只觉得耳边“轰”地一声巨响,夜色就那样变得璀璨起来。
晏阜之身旁的孟昭华忍不住惊呼起来:“哇,真的有烟花!”
孟昭苏含笑望着幼妹,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希望,时光就这样停留在这里。
她也可以像个寻常的女子一样,带着幼妹无忧无虑地玩耍。
没有世事纷繁,没有利益之争,没有调解斡旋,没有那么多凉到骨子里的夜晚,也没有那么多,烧到内心里的烈火。
许是触景生情,今日的晏阜之,似乎格外地话多。
他同孟昭苏说起他的师父,那位战死沙场的热血将军;同她说起他的兄长,那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同她说起他的父亲,那位不苟言笑的冷面阎王;同她说起他的母亲,那位恬静温婉的聪慧女子。
他说了很多很多,却唯独不提,他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为何身子会差至如斯地步,竟然活不过壮年。
言谈间,突然一个绿油油的身影急吼吼地冲着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晏阜之忍不住扶了扶额,他的麻烦随从,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小绿扫了一眼晏阜之面前的花嘉酒,脸色骤变,边手脚麻利地夺过他面前的杯盏边劈头盖脸地对着他一顿唠叨:“公子,杜神医不是嘱咐了么,您不能再碰酒了!”
晏阜之无语望苍天。
小绿见公子不言语,准备挑软柿子捏一捏,对着孟昭苏亦是一顿抢白:“大当家也是,怎么不知道拦着公子点!”
孟昭苏:“……”
良久,孟昭苏忍不住出声提醒小绿:“小绿,你家公子,喝的是水。”
小绿顿时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晏阜之,见自家公子无奈地点了点头,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下公子恐怕又要让他禁言一个时辰了。
小绿揉揉饿扁了的肚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哀叹肚子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没想到晏阜之忽然指了指身旁的小凳,示意小绿坐下来。
“吃点东西吧。”淡淡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小绿喜出望外的坐下来,夹起一块羊肉,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呜呜呜还是公子最疼我……”
晏阜之一掌拍向他的脑袋,道:“闭嘴吧。”
小绿得了便宜,自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话说自那日孟昭苏吩咐下去,众人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谷英山庄的开业。
孟昭苏吩咐人将那日买来的书每本各抄了十来册,分发给以前庄上负责设计花样的老人们,让大家都学习一下新的技法。
二当家那边频频有好消息传来,直言桃江镇是块风水宝地。
三当家这边将市面上能买来的饰品都研究了个遍,对市面上的式样也有了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孟昭苏之前答应晏阜之的书墅,也完工在即,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开模做第一批金簪的时候,孟昭苏及几位当家都在现场。
没过多久,只见黄景同拿着一支金黄璀璨的簪子,兴冲冲地冲到他们面前,向孟昭苏报喜:“大当家,我们成功了!”
黄景同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希望如同原野上离离青草,在这片荒地上生长起来,并随风传播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瞿生准备去联系外面售卖首饰的铺子,将手中的货物兜售给对方,被孟昭苏制止了。
孟昭苏摇摇头,道:“我们根基尚浅,如此贸然前去,那些铺子们一没和咱打过交道,不知我们是否靠得住,二不一定认可咱们的产品,定然不会理我们。”
瞿生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啊大当家?”
孟昭苏目光笃定,宽慰瞿生:“先从小本生意开始做起吧。”
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们手中又没有任何人脉和资源,不可能妄想一步登天,只能踏踏实实地从最底层开始做起。
孟昭苏用手中的积蓄在嘉禾城城西盘下了一处店面,面积不大,但是对于售卖女子首饰来说,却足够了。
将第一批货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铺子里后,孟昭苏派了李三儿和能说会道的周大娘去看顾店面。
新店开业的第一天,李三儿和周大娘是垂着头回来的。
从他们的动作和神态,众人便已经得知,今日的生意并不好。
孟昭苏将目光放在庄里人新做出来的簪子上,沉默了良久。
失望吗,不是没有的。虽然已经料到刚开始的日子很为艰难,但相对来说,他们功课做得不算少,料子也用得十分足,做工也不必外面的差,没想到生意却如此惨淡。
当初说要在这片新土地上开拓出崭新的业务的豪言壮语,仍历历在目。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瞬间打碎了她一直以来的美梦。
再想到与她一同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的兄弟们,孟昭苏更觉得对众人不住。
孟昭苏将手中的杯盏轻轻地放置在案上,吩咐道:“不着急,先如此观察几日,后续再做打算。”
说完孟昭苏又看向身旁的二当家,轻声问他:“二当家,我记得庄里之前与嘉禾城的孙格老板有过生意上的往来,能否以你我的名义,差人去给他送个帖子?”
二当家点头,道:“孙老板确实曾与庄上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但是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形。”
孟昭苏点头,心底了然,但是仍不愿放弃,只听她吩咐二当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总是先要去试一试的。”
试了,有可能一时不成功,但是不去试,那就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伍仲点点头。
就这样过了几日,派去送帖子的小厮来报,说孙格孙老板已经去世了,家里的生意也早就不做了。
孟昭苏叹了口气,看向二当家:“无碍,我们再试试其他的门路。”
话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孟昭苏其实现在脑子里也十分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是她如今甚至还没有走到大路上。
心烦意乱之际,孟昭苏不由得抬脚出了屋子,准备到外面透透气。
不知不觉中,孟昭苏已然走到了庄里的西南角,那是谷英书墅所在的地方。
听着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孟昭苏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还好啊,还有这些如朝日一般的孩子。
她抬眼望向屋内,发现孩子们都端端正正地捧着书本,就连一向不怎么安分的孟昭华,也坐得笔直,一本正经地读着书。
晏阜之穿了一袭灰色长衫,手里拿着戒尺,在学生中踱来踱去,偶尔碰到几个不专心的,便拿着戒尺在其面前的案上轻轻地敲一敲。
小豆儿从小家里穷,根本没机会上学,因此基础比较差,只见他指着书本上的字,问晏阜之此字的发音及含义。
晏阜之面上不见丝毫不耐烦,他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给小豆儿解释了一番。
待见到小豆儿甜甜的笑容时,晏阜之方放下心来,笑着站起身。
站起身的时候,他眼前一阵眩晕,他不动声色地扶了扶身旁的案几,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苍白的面上看不到半点血色。
他在这样眩晕中抬眼望向屋外,眼前是一抹清丽的身影。
孟昭苏遥遥地对着他一笑,让晏阜之觉得眼前的景象,恍然似大梦一场。
院子里的合欢树早已长出了翠绿的叶子,一片郁郁葱葱。
晏阜之负手走出学堂,站在廊下,与孟昭苏一同盯着那株合欢树。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以前不懂为何寓意那么美好的合欢又被称为相思,如今却已了然。”良久,孟昭苏低声感叹道。
合家欢乐,一件于别人而言并无什么难度的事情,在大当家孟昭苏这里,却成为了永生永世的美好奢望。
“我一直在后悔,当初在母亲那么忙的时候,仍然缠着她去江宁玩,后来还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的太不懂事了。”
“如今我懂事了,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