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星的云》唐小同学

6、第 6 章

　　第6章

　　寂云三人站在轨道旁边等待铁车驶来，娜撒莉莉发了一会儿呆，随后突然转头看向肖余，问道：“你们为什么非得抢票呢？”

　　肖余不知道怎么回答娜撒莉莉的问题合适，但他知道不能不回这位巨龙少女的问题，于是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挤废话：
　　“因为那个，那个啥……我们没票，所以只能抢票……”

　　娜撒莉莉皱眉：“啊？”
　　她开始怀疑肖余的智商，心说这样的脑袋都能去当官吗？

　　“我的意思是，你们票被偷了，不能先跟家人朋友借点钱买吗？不能跟那什么局长沟通一下吗？为什么非要杀人抢票呢？”
　　娜撒莉莉问得很认真，金眸亮闪闪十分真诚。

　　“……”
　　肖余继续沉默。
　　其实娜撒莉莉所说的解决办法他们不是没想到，他们甚至想到了更多，只是……

　　“因为借钱会被看不起，他们的局长席纹骁又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以及……”
　　此时，双手插兜的寂云替肖余开口了，他语气平淡地揭开了肖余不愿说出口的残忍认知。

　　“他们身上有枪，杀点人抢票那么轻松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何乐而不为。”

　　娜撒莉莉闻言有些迷茫，金色的眼眸微微涣散：“为什么……”
　　她想不通，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废星的一切了，但她仍旧什么都没能理解到。

　　为什么在肖余那些人眼里，借钱或者跟上司打交道甚至比杀人更严重呢？

　　“不理解是对的，莉莉。”
　　寂云微微垂眸看向前方，铁车飞速驶来，大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展露无遗，低眉的样子显得格外脆弱。

　　“人命太轻了。”

　　寂云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但在这一刻，娜撒莉莉真切地感受到了寂云的无奈和悲凉，她有些无措了起来：“寂云……”

　　寂云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脚走上铁车。
　　“上车吧。”

　　娜撒莉莉和肖余沉默地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动作太慢，上车检票完毕之后已经找不到寂云的身影。

　　娜撒莉莉本来以为三千币一张票的铁车上人应该很少，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辆铁车上人非常多，不说座位，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好的站立位置。

　　娜撒莉莉认真地打量车上的人，他们的着装或破旧或肮脏，整个车上最光鲜的居然还是她身侧一身白还穿着小皮鞋的肖余。

　　肖余对此也很不解，小声嘟囔道：“这些人这么有钱吗？”

　　白皙漂亮的娜撒莉莉一上车就收获了无数视线，她抬眸扫视整个车厢，与那些打量她的人一一对视。
　　然后她发现这些人在看到她后眼睛突然放亮，然后仔仔细细地将她由上到下打量，这样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个……不错的货物？

　　混乱且臭烘烘的车厢让娜撒莉莉有些头晕，她闭眼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就感觉有东西正在靠近自己。

　　“啊！”
　　男人的痛呼声响彻整个车厢。

　　娜撒莉莉睁眼，只见寂云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前，脚下踩着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瘦削青年，而那位青年被金属爪子钳住的手中握着一管颜色诡异的针剂。

　　“嗨呀。”
　　寂云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捂住娜撒莉莉的口鼻，他掌间有清新好闻的气味，娜撒莉莉闻过之后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车厢内爆发出小声的惊呼：“是寂云？！”

　　寂云收回踩在青年脑袋上的脚，金属爪子一个用力，将青年的手拽到脱臼，那管针剂落在了地上，被寂云的小爪子顺手捡起。

　　寂云定睛看了几眼针剂，抬眸看向车厢的一个方向，那边有七个青年挤在四人座上，寂云朝他们摆了摆手中的针剂，轻声道：“你们青狗的人，下手都这么冲动吗？”

　　那群青年对上寂云的视线，连忙抖着腿跑上前，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寂云跟前，齐刷刷地将头贴在了污垢堆积的地板上。
　　“对不起！！！”

　　为首的青年声线颤抖：“寂云先生，是我们眼瞎，您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我们的左手，我们会将您的教训记在心里。”

　　寂云收起针剂，懒得理会这群人：“滚吧。”

　　那群人捞起地上昏迷的同伴，又给寂云狠狠磕了几个，才慌慌张张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一群人缩成一团，试图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头昏昏沉沉的肖余看完这场闹剧，小声吐槽道：“这些人真是欺软怕硬，看见你来怕得跟什么似的。”

　　寂云和娜撒莉莉同时看向肖余，肖余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这群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也很欺软怕硬。

　　娜撒莉莉见想要袭击自己的人在见到寂云之后火速滑跪的样子，问道：“寂云，他们为什么都认识你？”

　　“不长眼的人太多。”
　　寂云刚来废星那些年，也没少受这样的骚/扰，容貌出众在这个地方怎么都算不上一件好事。
　　“教训了几次，就都认识我了。”

　　“这些人都是废星各大小团体的成员，等他们下车把消息更新，到时候烦你的人就会少很多。”
　　寂云慢吞吞地跟娜撒莉莉说着，抬脚朝前方走去。

　　“我去找个地方睡会，你随意。”

　　寂云还需要睡眠吗？那他会做梦吗？会梦到电子巨龙吗？
　　娜撒莉莉的脑中展开了很多疑问，她看见寂云走到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座位前，那个座位周围的人全都懂事地散开，把座位让给了寂云。
　　甚至有比较机灵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座位上。

　　寂云也不嫌弃，就这样躺在了上面。

　　随着他闭上双眼，原本热闹的车厢瞬间安静了不少。

　　娜撒莉莉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凑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跟前，小声问道：“你知道糜箘香烟哪有卖吗？”

　　那人是个看起来很老实憨厚的中年人，闻言多看了娜撒莉莉一眼，露出明悟的眼神，随后反问：“你要多少？”

　　娜撒莉莉没想到自己随便逮个人就能逮到卖糜箘香烟的：“你卖这个？”

　　“那肯定，这车上没人不卖这个。”
　　那中年人说着，突然想到娜撒莉莉的身份，连忙补充道：“寂云先生你们除外哈，不过我们燃虎的货质量最好，我们组织里有大学生，做出来的烟效果比他们的都好。”

　　见娜撒莉莉呆呆的样子，中年人还以为她是不信，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糜箘香烟，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递给娜撒莉莉。

　　“我看你跟寂云先生认识才给你的，你试试，效果好你再来找我买。”

　　娜撒莉莉接过那根糜箘香烟，顿了顿，问道：“你们卖多贵？”

　　“我们原料好也就比别的组织要贵点，十三币一根。”

　　“那我想买的时候……”

　　那中年人闻言，脸上堆满笑意，凑到娜撒莉莉耳边，压低声音道：“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就联系我。”

　　娜撒莉莉低头一看自己指间被塞了一张纸片，等她收好名片之后那个中年人已不在原地。

　　肖余在一旁围观了整个交谈过程，看见娜撒莉莉手中的糜箘香烟，眉头一挑，意外道：“我没想到你也抽这玩意儿。”

　　“别的星球也有人抽吗？”
　　娜撒莉莉记得肖余之前是在什么淙星，他见过这个的话，那就意味着……糜箘香烟不止在废星流行？

　　“有，但这个东西在别的星球都是违禁品。”
　　肖余耸耸肩，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也就废星可以光明正大地贩卖。”

　　“为什么？”

　　被娜撒莉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让肖余有些不自在，他挠挠头避开她的视线，小声道：
　　“我也不知道。”
　　“环空发布的很多法则都不包括废星，这里几乎不受管辖。”

　　“这样啊。”
　　娜撒莉莉点点头，开始整理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

　　这辆车上除了他们三个几乎都是各大组织团体的成员，而这些组织都在贩卖糜箘香烟，从那个中年人口中得知，他们并不是得到成品拿出来贩卖，而是买到了原料自己制作贩卖。

　　那她接下来只要找到这些人糜箘原料的来源，就能调查清楚整个糜箘香烟的产业链了。

　　会这么简单吗？

　　即将完成寂云交给自己的事，娜撒莉莉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是满心怀疑。

　　如果是这么容易就能调查到的事，那寂云让自己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说寂云的本意不是调查这件事，而是让她能在调查的途中发现一些什么吗？

　　娜撒莉莉的脑子乱糟糟，她实在想不明白。

　　看着铁车上成堆成堆的废星人，娜撒莉莉忽然想到那个中年人的话。
　　“这车上就没人不卖糜箘香烟。”

　　又想起肖余的碎碎念：“这些人都这么有钱吗？”

　　十多币一根的糜箘香烟，再怎么暴利也支撑不起这群人经常坐三千币一张票的铁车，那……
　　如果这些人上铁车完全不用花钱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娜撒莉莉随意地蹲在了一个混混身侧，感慨道：“铁车票真贵啊，好想实现铁车自由。”

　　那个混混或许是想跟寂云攀上关系，闻言相当热情地对着娜撒莉莉说：“小姑娘，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泥蜂？”
　　“包吃，卖烟有提成，坐车还免费，干得好一个月就能升职！”

　　“坐车免费，这么好哇？”

　　“那肯定。”
　　混混咧嘴一笑，凑到娜撒莉莉耳边小声道：“咱们跟铁车站有合作的。”

　　娜撒莉莉的眼眸瞬间睁大，寒意顺着脊背爬满全身。
　　所以……
　　铁车站在帮忙贩卖糜箘香烟？！
　　遍布整个废星的铁车线路，其实是一个庞大的糜箘香烟销售网？！

　　敷衍地告别完那个小混混，娜撒莉莉皱着眉站回窗前，窗外阴暗的景色飞驰而过。
　　娜撒莉莉心绪复杂。

　　糜箘香烟在废星的泛滥会对谁有利？是谁想要让废星人整日沉迷幻觉、萎靡不振？

　　到底……是谁在授意铁车站参与这场软性谋杀？

　　答案娜撒莉莉暂时不得而知，但她隐隐知道寂云为什么让她调查这件事了。

　　寂云在用一种温柔委婉的方式，让她见识环空的现实与残酷。

　　娜撒莉莉忽然想起自己离家之前哥哥对她说的话。
　　冷酷寡言的哥哥在那日十分难得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很轻很轻：
　　“去吧，独自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该长大了，娜撒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