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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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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爷自请出兵境北后,上京城里又开始暗流涌动。
原本俞景然称病不出的那几个月里,太子代理朝政,一切都似乎有了定数,偏偏又出了境北那档子事。人人都说,瑞王去了境北,就是老虎归山林,游鱼入深渊。
京中有传闻,成明帝已是日渐西山的气相,约莫就在今年了。
到了那时候,瑞王只要领着大军返京,兵临城下,太子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消息散出去了吗?”
楚星渊捧着一卷书静坐桌前,小炉上煮着茶。
自瑞王走后,太常卿就把住处搬到了后山那处小院。是以越江川每一回过来,还得多花上半个时辰走到后山。
“散出去了,众说纷纭的,总能传到他们耳朵里。”
楚星渊一抬手,越江川小心翼翼找了个空当坐下回话。
“东宫怎么样了?”
“一切如常。”
楚星渊面色不动,把书搁在桌子上:“他倒是沉的住气。”
瑞王随时能反的消息是无彰观里吩咐传出去的,楚星渊不怕太子有动作,反而怕他没有动作。这种时候,先耐不住性子的更容易被抓住把柄。
鱼冒头了才好抓,楚星渊这么长时间的窝子不是白做的。
楚星渊替辛苦奔波的吏部尚书大人斟茶,越江川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抿了一口,抬头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把俞景然放到境北,是能免去上京城里诸多纷扰,可那到底是前线战场,刀兵无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好着呢,军报里说打了胜仗,秦老将军也说过,王爷到了境北如鱼得水,和小将军意气风发地要直捣北狄人的老巢呢,说是到来年,大衍的疆土必定多上那么几万万。”
楚星渊浅浅一笑,这已是他这些时日里少有的笑容了。俞景然还在为他那天的话生气,连个信都不肯传回来,还是鸿意得了弟弟的家书,上赶着来和太常卿说王爷又胖了两斤,但比以前精壮些了。
明明以前去随州的时候,连别人府苑的娶了几个老婆的家长里短也要写与他知的。
“东宫那边,下官会继续差人留意,大人若没有事情吩咐,下官先告辞了。”
越大人和太常卿报完明日早朝要议诸事,得了太常卿的指示就要离开,他实在不适宜在无彰观里待太久。
“等一下。”楚星渊却叫住了走到门口的越江川。
“传出消息去,说无彰观为国为君祈福,大开法坛,广邀来客。”
越江川不解,太常卿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叮嘱他,务必要把消息传进都是国公贵族的永和坊里。
越大人走后,楚星渊复拿起刚刚的书看起来。
外头下了过完年的第一场雪,风霜吹尽,正是寒气逼人的时候。
……
游牧民族最怕二三月,陈草吃尽,新草还没长出来,正是游牧民族青黄不接的时候,瑞王爷和秦小将军琢磨着,博日小王子就要打来抢粮食了。
自俞景然抵达境北后,京中粮草不间断地往境北运,从无半点延误阻碍,秦涿觉得秦家军比着从前时候还要富庶些。
马儿有草料,将士有饭吃,冲到阵前才有打仗的力气。
但打仗之前,王爷先得搞清楚一件事,北狄大王子孟和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牙卫回来报,说在库尔苏湖旁的牧民家里打听到一桩秘闻。
孟和的生母,北狄人的大王妃是个汉人女子,多年前跟着狄王从中原回到库尔苏湖,死在了草原上。
孟和自幼丧母,性情孤僻,很少出来见人,就算是王帐侍奉的人也许久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了。
秦涿说过,博日格德每次打胜仗的时候,后面的车里都坐着一个运筹帷幄的人。
俞景然心里有了答案。
“你说他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才不肯出来见人?”
秦涿上次攻城战见识过牙卫的厉害,对牙卫带来的信息深信不疑,只是他也想不明白,这大王子又不是小媳妇天天蒙着个脸做什么。
“你要是有本事,下次直接把他捉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可千万当心,别看了人家的脸以后,再被北狄王招赘了!”
俞景然玩笑着,躲过了秦涿挥过来的拳头。
“那就掳回来看看,和咱们王爷比比谁更好看!”
俞景然的长相随他母妃多一点,小时候没少被秦涿笑话比小姑娘家还娇俏。
境北小霸王这话一说,秦家军还没和北狄人交战,燕云城里的王爷和将军先要干起架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见到了。
如瑞王所算,北狄人第一次找上门来就是在二月中旬。
北边粮仓遭人突袭,秦小将军的亲兵恰好在附近巡营,直接把十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捆了。
“把人带上,咱们也去和博日小王子谈谈条件。”
几日后,俞景然与秦涿带着俘虏骑马出城,迎战前来叫阵的博日格德。
果不其然,出来的不光有博日格德,还有那神神秘秘坐着车轿的孟和大王子。
“你们的狗要是喂不饱,不如杀了,跑到别人家里偷吃可不好啊!”秦涿直接让人把俘虏踹到阵前,言语轻蔑。
博日格德大刀一举,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俞景然听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话。
“来来回回交手这么多次了,大王子总不好一直指使弟弟冲锋,自己当缩头乌龟吧。”
秦涿按照俞景然的吩咐,话语直指博日格德身后的车中之人。
那辆车围得紧紧实实仍没有动静。许久以后,从车里伸出一只手,一旁跟着的人赶紧上去扶。
不多会儿,从车里走出来个一身白衣、头戴幕篱的男子,谢却旁人后一个人走到阵前。
“王爷担心我们,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那男子开口,说的却是流利的汉话,和博日格德那带着草原味道的完全不一样,就好像生来就是中原人一般。
博日格德想上前保护他,也被孟和伸手拦下。
孟和步伐和缓,一步步逼近大衍军队,俞景然更觉得这是个琢磨不透的人。
他就不怕大衍的弩炮“不留神”射杀他于阵前吗?
孟和走到大衍军队十步有余的地方停下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马背上的俞景然。
从刚才开始,他就直接忽略掉秦涿的叫阵,眼神和话语都指向瑞王。
“王爷不过来看看我的样子吗?”
“大王子这是做什么?”
俞景然没有傻到也走过去,他把手里的霸王枪掂起来在身侧比划了一下,像看戏一样看着这捉摸不透的大王子。
孟和好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和俞景然对视一会儿后,终于了新的动作。
他把手抬起来,战锋队立刻全员戒备,生怕这找上门来的人有什么诡计。
但孟和只是将手伸到脸侧,取下了遮挡面容的幕篱。
幕篱白纱被风吹起,在境北的黄沙里翻滚,所有人都看清了孟和的那张脸。
眉眼浓郁,似笑非笑,和马上的瑞王有五分相似。
秦涿看一眼孟和,再回头看向俞景然,半晌不能接受。
先大皇子只有俞景然一个孩子,俞简从也不是风流的人,孟和到底从何而来?
“见过表兄。”
孟和竟然在阵前弯腰,规规矩矩地给俞景然行了个礼。
表兄。
俞景然从他这称呼里明白过来。
小时候,母妃曾经告诉他,说他其实有一个姨母,只是远嫁在外见不着,大皇妃很思念孪生妹妹。
原来狄王所思所慕的王妃,是先大皇妃的妹妹。
瑞王反应过来的时候,孟和已经顾自原路从阵前回到他的马车上,跟在博日格德身后,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保护着他。
有血亲的正在两军对峙,俞景然身边守着的也只有和他没有血亲的秦小将军。
多可笑,一个堂弟盼着他不好,另一个表弟也和他是对手。
孟和敢单枪匹马地走到阵前,就是料定了俞景然不会杀他。
可这表弟也不会比堂弟留情到哪里,俞景然尚且还在惊愕之中,博日格德已经冲到阵前。
弩炮无眼,可战锋队已经齐备。
他是大衍的瑞王,是身后几十万将士的瑞王,不是什么北狄大王子的表兄。
俞景然下令,阵法变换,弩卫与弓手射箭,万军齐发。
这一仗,博日格德折兵五万,大衍虽胜,却也有一万的折损。
博日格德与孟和自燕云城前带兵撤退,俞景然也收兵回了城。
仗打着打着冒出来个弟弟,任谁都不能片刻平缓,俞景然回到帐中愣了许久,连鸿云端着饭菜进来也没听到。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陆家会让大女儿嫁给皇子,然后把小女儿送去北狄吗?俞景然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那么他那没见过面的姨母,是偷偷跑出去的吗?
可惜大皇妃过世的早,俞景然也没有办法去问他母妃。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他那总是躲在幕后的老师。
俞景然饭也不吃,叫鸿云备起纸笔就要给老太傅写信。
冥冥之中,瑞王爷有一种直觉,这件事一定和他父王母妃的死,和大皇子府,和当年的旧案都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