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又遇刺了》深深寒

28、第 28 章

　　俞景然生于固兴十七年秋九月，满打满算已二十五岁。
　　太子十八岁那年就给皇帝添了长孙，二十岁又风风光光将丞相大人陶元思的嫡亲孙女陶如华迎进东宫封为正妃。
　　前不久，陶如华为太子添了嫡子，东宫满堂欢庆，再看瑞王府冷清到和无彰观没什么差别的样子，也无怪皇帝会将这事提到明面上说。
　　“皇兄走了，你和景奕是一道长大的，朕必定不会苛待你，景然是该成家了。”俞简平从龙床上坐起来，一双眼满是慈爱看着俞景然，倒叫俞景然生出浑身彻骨的寒意。
　　俞景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苛待不苛待自己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让外人觉得皇帝苛待了亡兄留下的独子。
　　瑞王爷想找个借口推脱此事，可满脑子想起来竟然都是无彰观里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形势越是急切，越是想不起别的。
　　“朕替你打听过了，丞相还有个嫡亲的小孙女，比太子妃小上一岁，也是好模样。”
　　陶元思是皇帝给太子找的壁垒，俞景然如何敢蹚这趟浑水？
　　“朕的表皇叔家中待嫁的还有两个女孩，你若喜欢也去瞧瞧。”
　　算起来俞景然还得管这两位叫声姑姑，如何能起结亲的心思？
　　“再不济，魏太傅族中幼妹的次女，书画皆通……”
　　俞景然明白了老师嘴里的那句“不出三日”的含义：皇帝为了给他娶媳妇，手都伸到魏修文的亲外甥女身上了。
　　这三门亲事，不论哪一门都是贵亲，俞景然不敢接，也不能接。
　　瑞王爷有心推脱，可这时候能想起来救急的也就只有太常卿大人了：“回禀陛下，臣命格不好，早就差人求太常卿批过，孤星之运，实难成家。俞景然愿为大衍奔走此生，终身不娶！”
　　希望那小狐狸到时候不要说漏嘴了才好。
　　“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太常卿何时走得这样近了？”俞简平不知何时从床榻上起身踱步到了跪着的俞景然身边，眯着一双眼，伸出手来摩挲着瑞王爷的头顶发丝。
　　俞景然动也不动，这时候说多了也无益，反而会叫皇帝疑心起他和楚星渊的关系。
　　说无可说，只有静垂圣听。
　　好在皇帝似乎心情很好，无心细究个中关节，草草说了句“改日请太常卿重新批复，时也命也，总还有个转圜的余地，你今秋就要二十六岁了。”
　　俞景然正事没说一句就被他皇叔打发走了，临走之前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二十六岁前要把婚事定下来。

　　“王爷，咱们去哪儿？”鸿云候在偏殿旁，等出来的俞景然发话。
　　俞景然心烦至极，隔着帘子回他：“先出宫。”
　　大红色的马车驶出宫门，瑞王爷算着宫门关上了才说出下一步的行程：“去郊外。”
　　郊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太常卿的无彰观。

　　随州一来一回折腾到四月，再在上京耽搁了这么许久，竟然已经是初夏的时候。
　　天黑的晚了，瑞王爷绕小道上山，隔着车窗远远瞧见大路上络绎不绝下山的香客，知道太常卿的近日很忙断不是哄他的。
　　行至半山腰的山门口，一门之隔后面就是太常卿居住的地方，俞景然忽然迈不开腿了。
　　他不想进去了。
　　往日里遇着烦心事他都是自己解决，再难的险境也能叫瑞王爷琢磨出个柳暗花明的出路，可偏偏近日来每逢难处，楚星渊都在身旁，以至于碰见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自己养大的小孩？
　　瑞王爷心觉不妥，口道不妙，已经迈开一半的腿最终还是退回来了。
　　鸿云驾车，二人打道回了王府。

　　他们走后，小小的山门开出一条缝。一个小道童挤在门里发问：“师父，伯伯怎么不进来就走了，你不拦一拦他吗？”
　　在他身边那长身玉立的凡世神仙沉默半晌终于出声：“由他去吧。”

　　“似这般山盟花下……”鸿云虽然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什么到了山门口又赶回来了，但一路初夏夜的星光让这瑞王府的大管家心情舒畅，不自觉地哼起戏文了。
　　俞景然坐在车内没睡着。往日里车马一颠他就容易发困，这一日却是鲜少的越发清醒。
　　于是瑞王爷自然也听见了鸿云在车外那句调跑了八千里的戏文。
　　这一听见可不得了，俞景然借着那书生和树妖的故事，想了一个天大的好主意。
　　高兴起来的瑞王爷一拍大腿，高声称赞自己是天才，催着鸿云快马加鞭回王府，连夜奋笔疾书。
　　至于月后上京中关于瑞王爷的传言如何，那都是后话了。

　　早先太子得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才十八岁，他儿子的生母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虽然后来抬了五品承徽，到底是家世配不上，只入了宗籍，没有大办过宴席。
　　可如今太子的次子乃是正经的太子妃所生，他外祖公是当朝丞相，遍朝野都是陶元思的门生。
　　俞景然提前半月就接到了东宫送来的百日宴请帖。
　　“鸿云，咱们从随州带来的那套生肖玉人呢？” 瑞王爷赶早去库房忙活寻摸礼物，半天也没找到个称心的，就开始折腾门外候着的大管家。
　　鸿云进来把王爷翻乱了的东西理好：“上个月您说看着有趣，顺手送给无彰观的永清小道长了。”
　　“那两只碗大的福猪呢？”俞景然倒也不挑，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鸿大管家深以为他家王爷的记性堪忧：“您说那是金子做的，前几日喝醉的时候非要塞给国师让他做体己用。”
　　“玉柄鼗鼓呢？”
　　“嵌绿松石的象牙小茶盏呢？”
　　……
　　无论瑞王爷问什么，鸿云只能用“无彰观”三个字来回他：凡王爷觉得好玩有趣的玩意儿都送去了郊外。
　　瑞王又问：“我去年买的镶着红宝石的金银丝结条鸟笼呢？”
　　鸿云细细思索：“这个倒是不在无彰观”。
　　“那你还不赶紧替本王找出来啊？”俞景然是享福的命，折腾这么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累得坐在箱子上支使起大管家来。
　　可鸿大管家无能为力，只能摊开手：“回禀王爷，鸟笼让您送老太傅家里换蝈蝈去了。哦，对了，蝈蝈也在无彰观。”
　　好容易把王爷翻乱了的东西归置好，鸿云慢慢和他的败家王爷交代起来：“王爷，您别想了。西域上供来的嵌玉障刀叫秦小将军捎走了，字画您说留给魏太傅。其他杂七杂八的能拿出来送人的都被您送人了，家里只有一杆霸王枪可做礼物，您若舍得我就替您包起来。”
　　那霸王枪是前朝的东西，听说曾是先大皇子的私藏，后来流落民间，瑞王爷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夺回来，连秦涿来讨他都没给，自然舍不得送给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也就绝了从家里捞件物什送人的想法。
　　送金银，俗了。
　　送古籍，雅了。
　　钱权东宫都不缺，俞景然想来想去，这小侄子的百日礼，还非得他自己动手不可。

　　鸿大管家替人把纸笔备好，站在一旁看着瑞王爷挽袖大作起来。
　　俞景然蘸墨，思索片刻果断下笔，中间换了各色笔墨着色，不过须臾间便画成了一副蜂蝶相戏图，然后拿起自己的私印盖在落款处。
　　“去把这图制成风筝，再挑拣一套拿的出手的文房用具来包好，都装在锦盒里备好。”
　　没有什么比得上瑞王爷的一副墨宝，俞景然心想：便宜那小子了，都没给太常卿画过呢。

　　瑞王爷大摇大摆登门赴宴的时候，手里就拎着他自制的小风筝，刚一见小小皇子的面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
　　“圆哥儿，伯伯送这个给你，等你长大了会放风筝了，记得要告诉旁人风筝是伯伯亲手做的。”
　　皇长孙乳名团哥儿，大名是俞简平亲辞的，名唤穆辰。
　　皇太孙乳名圆哥儿，大名唤作穆良，同样是是他皇爷爷给取的。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都是好名字。
　　照着这个法子往下排，若是瑞王爷顺利成亲得子，孩子少不得要叫个“俞穆将”、“俞穆愉”什么的，木匠、木鱼就算了，还得是愚木匠，愚木鱼。
　　太常卿只是过来祝福祷告了两句就回了道观，二人没打照面。瑞王爷居次位，陪着太子大宴满堂宾客。
　　距离皇帝给的期限越来越近，俞景然开始忐忑起来，他已打定主意拒亲，可要给他安排亲事的乃是九五至尊。
　　但宾客一笑一推杯换盏，王爷记不得太常卿临走吩咐的忌酒事宜，三杯两杯下肚也就烦恼全无了。
　　酒到酣时，鸿云来报，有人想见瑞王爷。

　　随州官场那个大空缺一时半会儿补不上，今年春闱擢录名额是是按照前两年吏部报上来的缺定的，皇帝开口，临时加了一场秋试。
　　太子春祭失德犹在眼前，皇帝想为他铺路也得在祖宗皇命面前缓一缓，是以秋闱之事，还得由瑞王主持。
　　俞景然从随州回来没歇两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瑞王府门口日日有人候着就罢了，怎么还有人不长眼地找到太子的宴席上来了？
　　俞景然口道“不见”，挥手斥下鸿云就要和人继续尽兴喝酒。
　　可鸿大管家却半步不动，用口型对着瑞王爷比了四个字。
　　不能不见。

作者有话说

　　问个问题，我现在的排版会看着费力吗？需要换成隔段空行吗？（评论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