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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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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已经有了眉目,昨夜审累了我暂且睡下,后半夜是鸿云审的。”
那一心和碗里的清粥小菜较劲的瑞王,并不知道身后的豺狼国师打的是将他拆解进肚里的打算,一边往嘴里送吃食,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
鸿云也是一夜未眠的,现在一旁擎等着回话。
楚星源听了,强压着自己心底的恶魔,转向鸿云指示道:“且让你家王爷吃饭,说与我听听。”
鸿大管家再心向厨兴源,到底还是吃的瑞王府的这碗饭,眼瞧见自家王爷比了个允准的手势,这才将手里的一堆案卷陈词一并呈给太长卿。
李秉德虽死,然其与随州官场的暗中枝节练习尚未切断,鸿云只消将那有些地位的官大人们请进一间雅室等着,备足吃食,不消三个时辰,就有沉不住气的主动招了——饿了一宿惊慌未定的官老爷们瞧见吃的便如饿狼扑食,鸿云吩咐膳食管够,只是不允许人出雅室,而这雅室之中,是没有恭桶的。
这一回审讯的手段,鸿云没有出声回报,楚星源看了也没开口提,怕影响了那人的吃喝兴致,少不得扫兴起来摔碗摔筷子的。
太常卿翻着手卷,看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闭眼的,这手卷多是口供所述,毫无章法,楚星渊几次想放下,却又为着自己心里那点与人同担风雨的私欲忍了下来。
袁大人的正房夫人,正是李秉德一个沾亲带故的表妹。
可是李秉德却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比着袁项禹还要低上一截,他的一个族妹却能在袁府里呼风唤雨了。
楚星渊看出不妥,暗中记下,等着和那正吃饭的人饭饱后一起询问。
谁知还没等人开口文案,那人长腿一迈就要出去。
“干嘛去?”楚星渊下意识就问。
岂料瑞王爷扒着门口回望,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脸:“出恭去?太常卿同去吗?”
楚星渊一张脸羞到除了红色看不见旁的颜色,有心调戏人的俞景然这才心满意足地使唤起旁人来:“前头带路。”
他这句话说完,反而半晌不言语,呆住了。
连他这般在此住了许久的人去个厕室都要人领着免得迷路,那李秉德若是出恭被人弄死在西间,怎么他的随从还能好好跪在宴上。
瑞王爷嘴跟上了脑子,也顾不得体谅鸿云一宿未睡了,即刻着他去捉人审问。
还是楚星渊念着鸿大管家日夜操劳,替他开口:“叫亲卫去捉即可,昨夜守值的人换上一轮,你也去休息,人带来了我审便可。”
俞景然先是默许了他这安排,放鸿云回去歇息,才回头留给太常卿一个不置信的表情:“你审?”
他不是信不过俞景然的能力,只是觉得若是真的上了堂有嘴硬的,少不得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使出来,怕脏了太常卿干净澄澈的一双眼。
最好叫他永远活成神仙,永远没见过污秽才好。
可太常卿显然误会了瑞王的此番用意:“我审有何不可?信不过我吗?”
俞景然听他问,赶紧摇摇头,这小孩上次在上京查户籍的时候就已展示了他超凡的天赋,瑞王爷不是不放心,是不舍得。
可楚星渊一向在无彰观说一不二惯了,见他摇头,就默认为他同意了,由着瑞王爷前去出恭,自己又翻起了案牍。
太常卿自然是看到了无业观的老道的招供的,那话里少不得还有些腌臜他本人的,楚星渊深不以为意,却从这流言蜚语里悟出来个替自己铺路的法子,只是一想觉得时机不成熟,暂且搁下了。
俞景然来随州查案这一路,其实是十分顺利的,顺利到几乎是有人引着他查往李秉德身上——他想找到一个操控全局的幕后李姓之人,那些人就给他一个姓李的,只不过是个死了的罢了。
楚星渊不抱着能从那随侍里问出什么的想法,忽而想起主管赵和正的那个里正来。
年关前去访,说是回了随州老家,年关后去问,却道是调往了别处。
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们查出来的。
若是手里这案子结了,楚星渊想去那里正的老家探一探。
思想间,办完大事的瑞王爷回来了,嘴里还叼了根春草,看着颇有些富贵公子的闲散模样——他若愿意,自可以活成大衍最潇洒惬意的王爷。
可是皇帝不让。
皇帝满口的要替亡兄教子,却不知最后教出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瑞王来,便是怕他又要用他,俞景然也就再没有个闲下来的时日。
“先审谁呢,太常卿大人?”俞景然把嘴里的春草取下来随手搁在桌子上,而后看着楚星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起来:他自然有替这小孩兜底的本事。
若楚星渊是个普通的孩子,二十岁自然到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时候了,如今却活成了全大衍最尊贵的吉祥物,除了祭天卜卦再不能做其他,叫俞景然有些唏嘘。
但太常卿是个心有谋略的,既然已经在高位,哪怕是高位是个空壳子,他也有法子把空壳子填满了。
“先查无业观。”
俞景然笑笑打趣他:“得嘞,我去给太常卿提人去。”
楚星渊是微服来的,未免叫随州的人瞧见无彰观和瑞王府暗中的关联,此刻只能装作是俞景然的一普通随侍,站在他手边听着,而后借瑞王之口问话。
这随侍十分尽责,端茶倒水无一不行,就是骨子里的风骨犹在,叫人看着不想伺候人的仆役,而像是个迂尊降贵临世的神仙。
老道说来说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咬死了他不认识李秉德。
他自然是不认识李秉德的,和他联系的原就不是李秉德。
老道不是安排设宴之人,如何知晓那空位上坐的是谁,他目光落处不是空座,而是那后面跪着的随侍。
俞景然也是今日随口一句才激发自己想了个清楚,以为楚星渊提这老道也是叫他指认那随侍的,谁料太常卿好像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太常卿一脸正色,在他耳边小声开口,请他询问老道无业观传众的方法。
那模样不像是来审人的,反而像是来学作案手段的。
难道是无彰观的钱不够花了?
俞景然听他此问,以为是他要学授道传众的庸俗法子,开始寻思起回上京以后找个什么由头让皇帝陛下拨钱给无彰观好。
他虽疑惑,看着楚星渊一脸求知毫无玩笑的模样,还是乖乖听话帮人开口问了。
老道被这一问打开了话匣子,忽而多话起来,信口胡诌,连些假造祥瑞和卦象的法子也往外抖搂,楚星渊原本看他煞有其事的讲着还一脸认真的听着,听到后来,脸越拉越长,手底下用劲掐了一门心思要看戏的瑞王一把,要他赶紧制止。
憋笑失败的瑞王爷被人掐疼了才出声制止:“将那随侍拉上来,叫他认认吧!”
哪怕是昨夜被李秉德之死打击到,行在宅子的警戒也没敢放松片刻警惕。
鸿云昨夜问完了愿意回话的官大人,就叫人领着受了一夜罪的尊贵人物们出恭去了,只是还不许出府,从前他们献上大宅子为讨瑞王欢喜,却没曾想过,这一间间的雕梁画柱的居室,最后都用来困住他们自己了。
至于不那么尊贵的,自然是没有卧房可安睡的,一律领到了会客厅堂里守着。
再往下跟着大人物进来的小童小仆,就只有在大厢房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份了。
李秉德的那个随侍被领上来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带着隔夜饭菜的馊臭味,熏的俞景然直捂着口鼻。
衙役见了,赶紧把人拉远些。
但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该问还得问。
“我且问你,识得这个人吗?”
那刚才还信口开河泛泛而谈的老道看见身后人,忽然一脸惊恐的摇头起来:“不认得不认得,我怎会认得如此脏污之人,有辱三清!”
他说不认得,那必定是认得了。
俞景然是在街头算过命的,明白这一号招摇撞骗的人物,最喜欢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花的,花的再说成黑漆漆的,颠倒非常,只消将他们的话反着去听就是了。
“那你是何时不认识这人的?”
老道满口的“不认识”好似突然魔怔了,就连俞景然有心挖坑等他跳的问话都没听见。
到底是什么,能叫这敢开口要七千两银钱的狮子大开口之人如此之怕呢?
这边问不出来,楚星渊示意瑞王自己想听那远处的随侍小厮的回话。
可堂下带人来的衙役却说:“回禀王爷,此人是个聋哑的,听不见也说不了。”
前来赴宴,却带着个多有不便的聋哑仆从,李秉德不是将别人当成傻子,就是自己是个傻子。
俞景然看向那聋哑之人,总觉得他眉骨之间带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说不出他是像何人。
瑞王爷自没有喜欢强迫哑巴开口说话的癖好,只是觉得这人抬头之时,目光却不是看向自己,反而眼瞅着往楚星渊那边飘忽。
楚星渊忽然在瑞王耳边开口:“宫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