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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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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箭,十有八九是冲瑞王来的。
俞景然查到了线索,秦涿提前回来报信,无论是境北还是上京,都有人坐不住了。
怎么就能如此明目张胆呢?皇叔虽然要害他,但皇帝不会蠢到和北狄人扯在一起。
俞景然内忧外患,看着繁华的上京,只觉满眼苍凉,竟是日暮之势。
他是想过报仇,把害他的、算计他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地还回去,但他没想过丢了这片土地。
瑞王爷之路,任重而道远。
“行了,好的差不多了,你只要不是着急和人打架,就没什么问题了!”阿罗替楚星渊检查了伤口,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好,终于给国师大人下了可以随意走动的诊断。
当初宫中的御医为他清创敷药不过是照本宣科,瑞王把人一从无彰观偷回来,阿罗就下了狠手把腐肉都去除,用了自己从南边带来的猛药。
王蛊在太常卿的身体里跳动,遇强则强,阿罗的猛药果然有用,不过半个月太常卿就恢复如初了。
永清刚来的时候,看着血淋淋的师父只顾着哭,以至于俞景然照顾完这个还得腾出来手哄哄那个,好生忙碌。
如今楚星渊大好,永清也有了玩闹的力气,帮着瑞王给师父擦完手,就跑到院子里玩了。
俞景然这会也收拾着要出门,鸿云替他更衣。
“今日不是逢三日,怎么要上朝?”楚星渊掐指一算,不知道王爷这是出门要干什么。
俞景然“嘿嘿”一笑:“去无彰观看望太常卿啊!皇上昨儿派给我的命令,叫我带着赏赐去无彰观宣旨。”
皇帝心中也有打算,他不知道俞景然和楚星渊私下里的关系,此刻派了瑞王去,就是打的借机拉拢太常卿的意思。
他需要一个人来传达上天的旨意,拍他的马屁,保他儿子的未来。
太常卿刚正,神仙一样从不犯错服软,此时危机时刻,皇帝陛下自然想趁此机会宣恩。希望这人能有半分低头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不派太子去,俞景奕被堂兄这一栽秧,有苦难言,加上春耕时在大家面前出了丑,就被罚东宫禁足了。
皇帝很不讲道理,明明是替他儿子挡箭,他除了罚一罚太子以外,好像把自己命人送去赏赐,命王爷亲自探望当成天大的皇恩。
皇恩从来不讲道理,就好像他害俞景然,他也要用俞景然。
瑞王大摇大摆的带着皇恩去无彰观探望“太常卿”去了。
隔着门,瑞王问候了“太常卿”几句。
里面那人是瑞王命鸿云在市井里搜罗来的奇门异士,最善口技,模仿一个太常卿的声音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常卿”答谢两句,便请瑞王在无彰观里随处走动参观。
瑞王的身后还带着宫中传旨的内监,只好装模做样的转起来。
抽了个空当趁人不知意,瑞王溜到了无彰观的后山。
楚星渊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五年来把原本光秃秃的后山上种满了果树,此刻春日,一棵棵正张牙舞爪的开着。
花尽头处是一片春茶,颤抖着枝桠,正是从前瑞王为了讨好少年郎从随州移来的。
俞景然很不是东西的时候,第一次做了亏心事,喝多了酒,俞景然一喝多就是个十足十的话唠。
家里空落落的,除了鸿云也没个人和他说话,他便一时兴起,把从随州带回家里准备种给国师的芽茶小苗拔了,夜奔无彰观,敲着山门。
可惜山门总不见开,俞景然就坐在道观门口,倚门自顾自的说话,说到快天亮才走。
临走的时候,他酒还没醒,隔着墙把那小茶苗扔进道观,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天看着院子里一坑土,俞景然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
俞景然从老太傅手里抢核桃的时候,老太傅要他许给两抔随州芽茶,他当时急着走,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看着这茶树,此刻还不是采茶的时候,俞景然想,得从自己那两口里分出来一些给老师了。
可是俞景然坐车回去的时候总感觉,老太傅这请求是在暗示着什么。
直到楚星渊好透了,执意要回无彰观,俞景然再去上朝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当年在自己地界被抢劫的那个随州刺史,到今朝将五年任满,原本是往京中升迁的好时候,但随州上报,这位刺史大人因任上贪污被检举,畏罪自杀了。
魏修文哪是在要什么随州的茶,他不曾知道国师的后山还有一棵茶树,他是想把俞景然支去随州。
俞景然接到折子的时候,往前推算日期,刺史的死期正在年节那几日,也就是魏修文提醒他的时候。
圣祖潜龙之地,却频频事发。
看来随州是非去不可了。
于是俞景然主动上了奏章请去随州亲查。
此时太子还在他的东宫里禁足反省春耕失仪,皇帝也再翻不出来什么人选来和瑞王碰一碰。
三天内,俞景然就收拾行装去了随州。
他自从知道了王蛊的事,便更加小心,全然没有从前天不管地不顾的洒脱。
官道上瑞王的马车领着出巡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过市,跟随的人里面有太医、六部属官,甚至还有两个厨子,好像王爷不是去巡视的,而是过得什么江南巡游的好日子。
而俞景然本人正窝在鸿云亲驾的一辆小车上。
刚出京城三十里,俞景然就使了个金蝉脱壳,由鸿云另外给他备了不起眼的车马,两个人绕开大道,走小路去往随州。
林子里自然藏着不少王府亲卫,他们经过秦涿临走前又一顿的兵法调教,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只要不是有人不要命拉着几个团的人来找王爷拼命,天塌下来他们也能救出来个囫囵个儿的王爷。
囫囵个儿的王爷对随州一行其实没什么信心,于是催鸿云更快些,最好赶在王爷大驾之前就到,免得有人提前算着动什么手脚。
无彰观里的太常卿也没闲着,他自从秘密被人点破以后,就好似没了什么负担,心里那些因为王蛊传来的苦闷也少了许多。
楚星渊腾出手脚,把无彰观里里外外又清算了一遍,尤其是官场里放进来的那些人,最好离得他远远的不能近身。
如今他身边的人,除了永清,大多都是老国师留给他的,有同宗的师兄弟,还有一些外面进来修行的人。
楚星渊的打算很简单,既然瑞王知道了,依着他的性子日后肯定不会那么避讳,自然要常常往来于无彰观,那么人多眼杂,总有出错的时候。以前偶尔的交往趁着夜色还不好叫人发现,偏偏那人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于是楚星渊把自己的院子又往山后挪了一下,在山侧开了一道小门,由他自己亲近的人守着,没有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他所居的内院。
内院又连着山后连绵的果树和国师亲栽的芽茶树。
随州遇刺事发前,无彰观早有音讯传给楚星渊,但他并不理会,一味只想守着瑞王过半修行的日子,一直到阿罗用了王蛊施救,为了瑞王的安宁,楚星渊这才应了无彰观的请,回了郊外。
楚星渊作为“小道教化”的日子短短不过六七年,时过境迁,对了师父的印象早已不清楚,但他看到盘坐在上的老国师的时候,还是五味杂陈。
很多年以来,他是怨老国师的,怨他一句话定了自己的生死,若不是瑞王仁慈,楚星渊早就在百毒万蛊里死过几百次了。
但他此刻又怨不起来了,少年的瑞王捧着一颗真心把他养大,养的浑然天成的玉做神仙一样,楚星渊心里又有些感谢老国师,感谢他当年把自己抛出去,才让自己看到人间的冷,体会到人间的暖。
因果轮回,道底修行一向是不管的,但他不得不说,是当年老师父的因,使得他终于为了瑞王挡了这一劫。
无彰观法众三千,老国师弥留之际还是把当年丢在皇宫的那个孩子叫回来了。
“教化,”老国师睁眼想看看眼前玉立的十五岁少年。
“星渊,我叫星渊。”少年出声打断老国师,他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老国师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八年前的抉择,他没有选错。
老国师和星渊促膝一宿,他算着自己日子不久了,最后的愿望就是把无彰观和太常属交给眼前这个和他没什么师徒缘分的少年。
他说了很多,从天道说到人礼,也没说出个“非君不可”的理由来说服少年。
最后还是少年自己说服了自己。
当了观主做了太常卿,就能站在高堂之上和那人比肩,在万众瞩目下偷偷望两眼不敢亲近之人。
天光破晓,少年推门要出,老国师留住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入世就要有个全乎的名字,我有一个故人,一身肝胆,清风满袖,你若不嫌弃,便用他的姓,唤作楚星渊可好?”
成明十二年,老国师上乞陛下,请以亲传弟子楚星渊为继。
成明十三年春,年近16岁的楚星渊成了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