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水无月白》奏江镜夜

23、Chapter 23 黑猫 X 旋律

　　这里的天空不会下雪。

　　白叹了一口气，漫无目的地拐入路旁一条稍显偏僻的小巷。巷子两端是有些古旧的民居，各家各户都有着独立的、低矮的院墙，在这喧嚣的城市中心倒不多见。
　　高大的树木从院墙内伸出粗壮的枝桠来，将黯淡的星空分离得支离破碎。

　　他往里走了一阵子，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眼看着前方没有路了，于是转身便往回走。地面上零零碎碎地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他随意地走着，不经意踢到一颗。
　　石头咕噜咕噜地滚着，快速地滚落到了巷子边一个破箱子的后面。

　　“喵……喵——”
　　距离很近的地方忽然响起了尖尖的猫叫声。叫声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在这小巷中却显得很凄凉。

　　白忽然被吓了一跳。
　　他定了定神，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才在墙角破箱子的黑暗处，看见了一只通体漆黑漆黑的野猫。
　　那野猫并不大，只有半条小臂那么长。一双金色的猫瞳在晦暗的夜色中熠熠生辉，极其警惕地盯着白。

　　夜幕中沉沉的云忽然移开，银色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直泻下来，一瞬间照亮了地面。

　　白眼力极好地看到，野猫右边的前腿略有些瘸跛。黑红色的痕迹在灰白的地面汇聚了小小的一滩。它难道受伤了？
　　他这样想着，便上前一步想要看看。

　　可是野猫弓着背，往那更深的黑暗处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它紧张地弓着背，炸着毛，金色的猫瞳瞪着白，张着嘴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它似乎在警告着自己，不要靠近？

　　白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一人一猫对峙了好一会儿，那只黑色的野猫似乎确定了白不会上前。它低下圆圆的脑袋，也不再看他，只是退到那角落处一下一下地舔舐着伤口。

　　白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它。

　　恍惚中，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双漂亮猫瞳的黑发青年。和这黑猫一样地高傲，一样地独来独往，一样地矫健敏捷，一样地喜欢独自在角落里警惕地舔伤口。
　　这样漂亮警觉的夜行动物，真是神秘又带点诱惑的存在……

　　一想到那英俊的黑发青年，白有些惘然的目光渐渐清明柔和起来。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那只黑猫，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伊尔迷独自呆在地下室的情形。
　　那身份高贵的杀手避开所有人，独自躲在那个令他安心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举起锋利的小刀。寒光乍起，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紫黑色的毒血汩汩流下。
　　这样的伊尔迷，和这只骄傲警惕的黑猫真是太像了。

　　“可是，伤口光这么舔是好不了的呢。”
　　白蹲了下来，试图让自己和那黑猫处于同一高度。他喃喃自语着，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又似乎在说给那只对他不理不睬的黑猫听。

　　黑猫动作顿了一顿，抬着头，眯着金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舔舐着前腿上的伤口。

　　“我想治好你……如果违背你的意愿，你会不会生气呢？”白看着它，又一次轻声问道。

　　黑猫依旧不理他。

　　“……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一阵旋风平地而起，白忽然瞬移到那黑猫面前，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它。他一手搂住它，另外一只手的手心凝聚起查克拉，莹莹的微白色光芒笼罩住黑猫受伤的爪子。

　　“喵————”
　　黑猫拼命地挣扎起来，尖锐的猫叫声直冲云霄。它死命地用锋利的爪子挠向白，试图从他的手中脱离出来。
　　白一边给它治疗，一边尽力躲着它的爪子，可手背还是被抓出了浅浅的血痕。

　　“不要闹了，一会儿就好了。”白动作尽力轻柔地安抚着这只漂亮高傲的夜行动物，将和服干净的内衬用指甲撕开一小段，包扎在黑猫的前腿上。

　　过了一会儿，黑猫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好意，不再挣扎着逃离，反而渐渐安静下来。

　　白利落地给它包扎好，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黑猫眯了眯金光熠熠的猫瞳，貌似别扭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指。
　　它安静地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猫尾潇洒地甩了一甩，慢慢朝着院墙的黑暗处走去。
　　咻的一声，黑猫无比敏捷地跃上高高的墙头，迈着一字型的猫步走了几步。最后，它又回头默默地望了望白，矫健的身形终于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

　　“猫其实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很轻易地分辨人的善意或者恶意。不是吗？”一个非常好听的女声忽然在白身后响起，温温柔柔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善意。

　　白蓦地回头，心中微微一惊。
　　他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里，发现身后有人！

　　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在身后房屋的阴影处看见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

　　女人极其丑陋，和她那天籁般的美丽声音形成强烈的对比。她圆圆的脑袋就像个溜溜球，上面却是秃顶没头发，扁平的脸孔，塌陷的鼻子，两颗大龅牙突兀地裂在唇外。
　　她的整个身高只到白的腰部，过于低矮的身材却又过于滚圆。身着一身极其普通的咖啡色外套，这令她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灰头土脸的土拨鼠。

　　“没吓着你吧？”女人微微一笑，那平凡无奇的面容顿时生动不少，“我最近旅行到这个城市，正借住在这里。刚刚听到猫叫，所以才出来看看。”

　　“抱歉，”白有些歉意地看着她，“那只猫受伤了，我刚才在给它疗伤。它可能不是很乐意，吵着你睡觉了。不好意思。”

　　“没事，我还没睡觉。我也很喜欢猫，”女人又笑了一笑，“它其实不是不乐意，只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而已。你看它最后，不是变得喜欢你起来了吗？”

　　“它喜欢我？”白诧异地看着她，失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它快点好起来而已，它是否喜欢我无所谓了。”

　　“这只黑色的野猫一直游荡在附近，一向都是一副警惕独来独往的样子。它今天大概是和别的野猫打架受伤了。”
　　女人望了望黑猫消失之处的墙头，“它安静地任你在身上作为，也不再发出威胁的叫声。这大概是它所唯一表达喜欢的方式了。我能听到它心中愉悦的声音，真的哦。”

　　“哦，你能听见它心中的声音？”白挑了挑秀丽的眉，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这个矮小的女人。

　　“我也能听见你心中的声音呢……”
　　女人微闭着双眼，一副侧耳细听的专注神情，“为什么……传出这样悲伤迷茫的旋律呢？晶莹的冰晶哀伤着碎裂，散开成漫天寂寞的雪花。但那哀伤中，却又隐藏着浓浓的眷念……”

　　白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一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女人说的全都是对的。甚至连他的血限继承，冰的属性，她也感觉到了。

　　“不好意思，”女人睁开了眼睛，望着表情愣愣的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因为我的职业对音色特别的敏感，就不知不觉地为别人占卜，不要介意。”

　　“你的职业是？”白眨了眨眼睛，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是个音乐猎人。”女人弯着眼睛和善地一笑，然后友好地伸过手来，“我的名字叫旋律。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我是白，水无月白。”白腼腆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真是一个很衬你的名字呢，也很好听。”旋律皱着鼻子轻轻笑，拉开了后院的低矮的铁门，“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

　　白又愣了一愣，随后释怀地弯了弯淡色的唇。

　　旋律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抚平了他心中的迷惘。
　　白忽然觉得，她那张扁平的丑陋脸孔也变得好看了许多。她真的是细心善良，而且善解人意。作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能如此体贴地理解他的心情。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一时确实是没地方可去了。白轻声地道谢，感激地向她鞠了一躬，“谢谢你，旋律。”

　　旋律临时租用的民居并不大，空间也不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温暖舒适。
　　这是一间有些年头的旧屋子，从梁柱上那斑驳的痕迹能够看出它悠久的历史。拉开淡黄色的拉门，绕过一张古典水墨画的屏风，就看见了几张干净的榻榻米铺在地面上。
　　榻榻米上有一张小几，上面散乱地摆放一盏台灯、几本厚厚壳子的牛皮纸书，一个银色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根青翠欲滴的绿笛子。

　　“我这儿有些乱，你别见笑。”旋律随手将小几上摊开的书整齐地码到一边放好，然后笑着看向白，“你随意坐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太客气，真是给你添麻烦了。”白局促地交握着十指，腼腆地在榻榻米上盘膝坐下。

　　“哪里哪里，人们不是常说吗？在家靠亲人，在外靠朋友。难得我们在这里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旋律笑眯眯地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过来。她将茶杯放在小几空出来的位置上，也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
　　“你的心中一直都发出一种伤感的音色，为什么会这样呢？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没有什么。”白轻轻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水顺着有些干渴的喉咙流入胃部，一时间连整个身体都流动着融融的暖意。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自己都无法形容这种莫名的伤感；或许，他无法找到适合的词语来表达。

　　“旋律，那只黑猫真的不会不高兴吗？”白又抿了一口茶，犹犹豫豫地看向旋律，“我觉得，我始终是做了违背它意愿的事情。”

　　“不会的哟。”旋律又皱着鼻子笑了，“你别看它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你，其实它很有灵性，能感受到你的善意。”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的走开，它是不是更乐意那样呢？”白垂了垂长长的黑色眼睫，又不自信地问道。

　　“你真是个敏感的小孩啊，还在想来想去的。”
　　旋律又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在白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很多事情，如果你觉得是对的，那就坚定地去做吧。或许一开始，对方并不能理解，但终究是能够明白你的好意的。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走开，你就会一直一直地纠结这个，一直一直为了没能及时为对方做点什么而内疚。那样多不好。”

　　“……是这样的吗。”
　　白用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散发出淡淡光晕的台灯。长而卷曲的黑睫在灯光下投下黯淡的影，宛如展翅欲飞的黑色蝴蝶。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俊秀如玉的清丽面容一时间流淌着愉悦的美丽；宛如小雪初霁，冰雪消融。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旋律。”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