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乔可可

3、第三夜

　　宿傩和五条悟一起吃了晚饭，以及饭后甜点，就开始看电视了。

　　屏幕上播放的动画片，五条悟“看”得津津有味。

　　宿傩身子陷进沙发里，瞟了一眼身边的孩子，按捺不住好奇，问：“你现在能看见吗？”

　　“能的。”五条悟毫不迟疑地点头。

　　“既然能看见，为什么要把眼睛遮住？”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怯生生地说：“我……可以不说吗？”

　　宿傩明显感觉到这孩子紧张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五条悟，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才移开目光。

　　夜深了，电视机还在播放节目，而五条悟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往宿傩怀里钻。

　　“主人……”

　　白面具想要背五条悟回房睡觉，但是被宿傩抬手制止了，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人亲自抱那孩子，走出门。

　　月光朦胧清冷，一半在地面上铺了层银霜，一半揉碎了撒在池面上，将璀璨星河收入其中。

　　宿傩站在床前，弯下腰去摸五条悟的脸。

　　这一刻，他想的是这小家伙的秘密应该就是眼睛，到底是什么……很快就会知道了。

　　白布条被他轻轻拿了下来，五条悟已经在熟睡中，睫毛很长，要是胸膛没有起伏，恐怕会让人误会这是个瓷娃娃了。

　　“睁开眼睛。”

　　五条悟眼珠子动了动，但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还能沉住气。

　　直到他感觉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五条悟睫毛颤了颤，他连忙叫道：“别过来！”

　　“这样伤害到你的，我不想伤害你。”

　　宿傩微微一愣，然后手拐了个弯，两手抱臂，用眼角斜睨着他，嗤笑了一声，说道：

　　“这世上，还没有能伤到我的人。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哪来的奇怪自信能伤害我？”

　　“真的？”

　　五条悟抬起下巴“看”他，一副踟蹰不定的样子。

　　“嗯。”

　　“……”

　　“别不知好歹，臭小鬼。”

　　宿傩生气的前兆就是语气不好，这话含着警告、威胁等意味，让五条悟身体哆嗦了一下。

　　五条悟慢慢地睁开眼睛，心里的充满了害怕和不安，他担心再一次被人恐惧、厌恶……排斥，毕竟某种程度上讲他确实是个异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倒映出他整个人影。

　　里面没有痛苦和恐惧，平静得有些过分。

　　而在宿傩眼里，那是一双宝石般美丽的眼睛，清澈明净，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但是，这确实只是漂亮而已。

　　“漂亮……吗？”

　　五条悟怔住了，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果大叔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应该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远离他吧？

　　……

　　五条悟在宿傩家里呆了三个月，天天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在自己房间和大院子还有宿傩屋里，三点一线，从不迟到。

　　渐渐的，这座古老的别墅里，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有时候陪着宿傩看书，听他对某一件事的看法，这时候的宿傩是温柔的，会下意识地抚摸五条悟的头发。

　　五条悟很喜欢这样的宿傩，所以常常找借口坐在他身旁。

　　不过，有一件事令他感到苦恼。

　　那就是他发现宿傩爱喝酒，尤其是在晚上，还指使他去酒窖里取酒。

　　当五条悟脸红气喘地提着酒回来，就惊奇地发现桌上多了几个空酒坛，而宿傩一身酒气，也红着脸，人却还很清醒。

　　“臭小子，你也来喝一杯。”

　　宿傩手臂勾住五条悟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使力，还拿着一只酒盅往他嘴边送。

　　五条悟迟疑了一下，然后打算张开口喝一小口，下一秒那黑心肝的大叔就把他猛得一灌。

　　“噗——咳咳！！”

　　五条悟奋力推开他的手，气恼地看着宿傩，而对方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还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裳，仰头喝了一口酒。

　　“没用的东西。”

　　五条悟不和他争辩，想跟一个酒鬼计较，他应该是疯了。他抹了抹嘴，心里纳闷，这样的东西难喝又难闻，为什么大叔这么喜欢它？

　　等到宿傩终于累了，躺在床上对一切都不闻不问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五条悟离开前，合上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喝了酒之后的宿傩，变得很不一样，并不是本身的变化，而是一种环境的微妙变化。

　　他曾在房间里，从窗子里看到院子有其他人在走动，有小孩子成群嬉闹，也有各种打扮的男女，从这里经过。

　　他站在别墅的一面墙壁前，伸手去触碰它，指尖奇妙地穿透了墙壁，他继续往前走，整个人也跟着进去了。

　　头顶是蔚蓝的天空，眼前是一条直达山下的石板路，两旁生长着葱绿的树丛。

　　山脚下，依稀能看见几个孩子，在追逐玩闹。

　　五条悟心想，他就下去看看，过一会儿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他一个人往山麓走去，没有发现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