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镇》吉祥的猪

10、幽兰寿宴-玉城

　　玉城，一座因开山出玉而闻名的古城，依山而起，城如其名，玉由此出。街头巷尾，万人空巷，翡翠玉石，明玩古器，凡是世间能想到的玉器，这里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玉城闹市，人来人往，各种珠宝商铺茶楼酒馆，各类名品首饰绸罗锦缎，当然，若想找点别的，玉城夜间的暗市，同样可供可求，名门武籍，宝刀暗器，域外草药，虽不能应有尽有，但也琳琅满目。
　　玉城段府，玉城数一数二的玉矿大户，坐拥两座玉矿山头。段府府主段贾，富甲一方，虽江湖中事少为人知，却是江湖中唯一一个年过花甲退隐江湖后，还能在经商之道上做得风生水起的江湖前辈。
　　尹诚初至玉城，不用打听便听得众多关于段家的传奇传闻，大概是因为这次段府寿宴隆重盛大，号称请宴名门百家，武林百派聚首。只是如此聚首之宴，却也只武林门派之间，祁盟山武林联盟会和居山的几家门派都托人送信来说公事缠身不便前来，送信之人也自然呈上武林联盟会盟主冷戚逊和几派掌门的贺礼，作为请邀的贺寿之礼。尹诚而言其实也记不得师父究竟何时与这位段前辈有所交集，唯一有印象的，还是段贾退隐时送帖的童子被困在迷阵几天几夜一事，因为这个，隐剑门的人也无缘见证段贾金盆洗手之仪。
　　所以这次，段府不知从哪得知隐剑正在祁盟山，赶紧命送信童子将请帖送到了武林联盟会，如此，尹诚才会被马不停蹄地赶来玉城。
　　富饶的地方，物价与几十里外的那个小镇自然截然不同。尹诚本还想着“随意办置些”到底该置办些什么才好，但眼下，随随便便就几十两飞走了的各式货品，想不“随意”还真不行。
　　时近中午，段府门庭若市，二人多高的红色大门左右各挂临一只大红灯笼，两联喜庆的对联整齐工整地贴在门框上，右一联“福如东海”，左一联“寿比南山”，横批“百年长寿”。门口，几个红衣的门童喜气洋洋，笑脸相迎，忙里忙外地带着宾客签到，放礼，回赠贺寿礼金，引宾入席就坐。
　　这一堆贺礼之中，论精巧别致，尹诚的首当其冲，还好带路的门童一点没有在意的样子，一副大侠礼轻情意重的神态，抱拳作揖中搞得尹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作为一个外乡人，这位布衣的江湖中人还是第一次感到自己与“富裕”二字的真实差距，真的如此遥远，实在对得起隐剑门“寒门”二字。
　　进入大门经过一个短廊走道，路过一处青石门庭，入了二径也是贴了寿联满是喜气的镂花雕门后，才是这寿宴的宴席正院。
　　几十张四方的八仙桌整齐有序地摆放院内，一个个红衣的侍从忙前忙后地搬着酒坛，引导着宾客，还有偶尔能稍稍立在一旁待命的侍从，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又就被叫走往了走廊后头去端了餐前的茶水小菜过来。
　　比起路过看似空无一物的青石门庭，这寿宴的院内格局摆布别具一格。松木花石的扶栏，白玉松狮的浮雕，祥云戏鹤的门饰镶裱于院内左右两侧走廊的门檐，数株娇艳欲滴的牡丹摆设于走廊一侧，几株矮木青松栽种在廊院四周。院子正前，一座青瓦翘檐宽过八扇房门的正堂大门全开，里面圆桌三张，中间一把红绒寿木椅，写有“迎客”二字红底黑字的门匾高挂于门框正檐之上。院子进门的左右两角，两座琉璃瓦顶，青蓝漆釉纹金饰柱的三层塔阁立于两侧走廊尽头，一层贯于木檐走廊为道，二层设为雕栏露台，三层面向院内有两扇镂花木窗，但都紧闭未开。塔阁每层皆设有五角琉璃瓦檐，翘起的檐角下皆系有一只玲珑铜铃，迎风晃动下发出声声清脆悦耳的清铃声。
　　这庭院布局规整，各处装饰装潢精心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而那两座塔阁更是五彩斑斓，乍看下颇有异域的幻彩之色。
　　江湖聚众的席宴，各路武林人士之间相识相敬之礼自不会少，尹诚才入了门院，还未入到坐席，就有自称某门某派的某某某上前抱拳作揖自我简介，只不一会儿，又有三四五六七八个人前来拜会认识。江湖中人向交好友，就算无门无派之间凭一碗水酒也可为正道之友，更何况有门有派的…
　　“在下出自‘草门’，失敬失敬！”一身粗布麻衣，就一张脸看着还算精气神的布衣剑客，客套着左拱右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师父隐剑和师兄穆柏楠都不愿意来的原因了。一番客套下来，等大家对他这草门讪讪没了兴趣终于能坐下喝上口茶时，离进这院子已经过了大半炷香的时间，离开宴之时已是近了。
　　“在下宋轶，青城派！”一桌十人，待段府一身红衣的老管家喜庆地敲了寿锣喊了嗓，一个青衣的小弟子才姗姗来迟，简略地对同席的在座抱拳一揖道。
　　“‘草门’，尹诚！”应着在座其他各位的回礼，尹诚也简单抱拳一拱。
　　“草门？”
　　不出所料，还是引来了那个青衣小弟子宋轶的满目不解。
　　整个门院座无虚席，红裹的锣锤撞击金铜色锣面发出一声响亮的开锣声。
　　“吉时已到，请段老爷入席！”一身红衣发鬓斑白的老管家掌锣开嗓，拱手喜迎寿星段老爷入席。年至古稀的段贾一身云鹤祥瑞的束袖锦袍，白发白眉面色红润，迈步入席脚步刚正意气，一点没有老者的慵态。
　　“多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段某寿宴！段某在此，先干为敬！”段府府主段贾苍声如虹，音正言清，举杯一敬之后便是一饮而尽。席下宾客纷纷举酒起身，在参差不齐的贺寿言辞中将碗中酒水一敬而尽。
　　谢过宾客之后，段贾落席于正堂内的圆桌前，寿宴酒宴也正式进入高潮。
　　江湖中风风雨雨，恩恩怨怨，有时就算同门之间也难免有不满和算计之时，但这一场寿宴集聚名门百家，整一片其乐融融，不可不谓是一场难得的江湖盛宴。
　　尹诚在江湖中所识的人不多，也无心与人交际，看着一旁人端着酒盏酒碗相敬，也就一副看戏的模样东瞧西望，有些心不在焉，偶有几个前来搭话的江湖人士，也被尹诚草草应付了。
　　“想不到青城派的人也会来！”
　　“是啊，武林联盟会排名前五的门派，就他一家派了人来！只是没想到也就派了一个小弟子过来…”
　　百无聊赖中，尹诚喝着清茶，耳旁风似地听到旁边一桌有人小声讨论。转眼看那青城小弟子宋轶，一脸听若罔闻的神态，与尹诚一样草草应付了一群端着酒前来拉拢结交的江湖人士，显然事事都未放在心上，连作为武林五大门派之一代表青城派去给段贾贺寿的意思也没有…还真是跟尹诚这江湖排名第三的“草门”门徒一样，“名门作风”有待更进。
　　不过有些事尹诚是懒，但别的人却会孜孜不倦。譬如同桌的另几个人，还有其他几十桌的很多人…不过多时，正堂里面就是排着好几十个江湖各派的贺寿代表，最后段老爷不得不在老管家的陪同下，管家端着酒壶，段老爷手持酒杯，一桌接着一桌地开始敬酒道谢。这样热闹的场面，加上红火的帷布结彩，对外说是段府的年轻晚辈成亲估计都有人信。
　　何欢饮着茶吃着菜，看着不远处段老爷红润着面颊一脸意气风发，不由有些想念那位把自己遣来这里，宁愿留在山林归隐，与自己大徒弟下棋耍赖玩得不亦乐乎的师父…那种清心寡欲的隐世日子，与眼前旁观众人瞩目的感觉大相庭径。
　　尹诚正神游在外，就听边上有人小声道：“请问这位兄台，可认识君子剑穆柏楠？”
　　话语出，那青衣的小弟子宋轶就见尹诚一脸莫名地转过头来：“认识啊，君子剑谁人不知！请问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哦，无他。”宋轶略显犹豫地顿了顿，看似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却显出与之年纪不符的老成来，“我听闻今日君子剑的同门也会来此贺寿，特在此恭候，但打听了一圈也未知其人，所以才向兄台请教！”小弟子说罢便是抱拳一揖，一张显得稚嫩的脸蛋有些微微泛红，但举手投足间礼貌规矩，客套之处不亚于尹诚曾见过的那些年迈的武林长老。
　　“呵，君子剑师出名门，他的同门自然也应是气宇不凡。这位兄台，不如你再问问别人，我这也没什么好帮你的。”尹诚喝了口茶，目光又流去不远处段贾那边，不再搭理一时愣在一旁的宋轶。
　　“清眉朗目，看似洒脱不羁，英气聚贯不煞人，应就是这人没错啊…”宋轶皱皱眉，直觉自己没认错人，话到嘴边却又不得已收了口，“…那，抱歉打扰了。”宋轶抱拳一揖，告辞离去，才走没多远，便听那边方桌旁一阵热闹，回头寿星段贾段老爷不知何时已经敬酒敬到了他们这桌…宋轶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闪入塔阁走廊的一块夹角处。
　　这边青衣的小弟子才走，那边布衣的人就起了身，还不经意似地用凳脚绊了腿，蹲下了身，也不知那人怎么弄的，等同桌的人再见到他时，那人早已是隔了好几个桌位，避开了段老爷前来道谢回敬的礼尚往来，端坐在那喝茶呢。江湖中的怪人多，稀奇古怪的脾气自然也不少。一桌贺寿的人不明白那人是怎么回事，但酒宴中自然也没人关心这点，就连青城派的小弟子去了哪里，都无人在意，更别说这莫名又其妙的“草门”兄台究竟是要干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