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Axie99

19、睛若碧蟾虬髯狂

　　寒假的最后一丝尾巴随着演唱会谢幕终于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开学的阴影像一张巨大而阴沉的幕，毫不留情地捕捉回那些放养了大半个月日渐不安分的心思。高二下半学期，老师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即将上屠场的羔羊，带着期待和不忍，手下的鞭子确实毫不留情地加快了节奏。
　　秦歌明显感觉到这学期的任务更重，也更加吃力。往常对她来说，上课写作业并不是什么难事，课间带着耳机听着歌下笔刷刷，有时候放学前作业就能做掉一大半，晚上甚至还能偷偷看个小说上个网什么的，父母即便撞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第一周作业量就翻倍，即使是她也不得不苦着脸做到十一点多才能勉强做完，更不用说其他同学了。每天早自习的时候，哈欠声几乎是此起彼伏。
　　忙归忙，每天放学之后半个小时的篮球还是雷打不动的。这几乎也成了秦歌每天最期待的事，似乎只有这时候才能彻底抛开烦心事。校队里的高三学长基本上都已经退出专心备战高考了，陆续又来了一些高一新面孔，余鑫诚成了当仁不让的队长，一度在学校里颇有些名气，时不时也有些小女生在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秦歌看到她们，想起自己初中时和袁晓两个人每天叽叽咕咕，怎么引起竺立注意的情景，只觉得似曾相识地好笑。
　　对班里人来说，秦歌早就不是去年刚分班的时候那个每天性格孤僻，一副生人勿近的边缘人。她的作业简直成了班里不少同学的救星，每天早自习之前，他们就开始翘首以盼秦歌的到来，抓紧交作业之前那点宝贵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开始抄。有些住宿的同学甚至开始恳求秦歌留校上晚自习，这样他们能更加方便“参考”她的作业。
　　“这些人还真是自私！就想着自己怎么方便，抄作业还抄得这么理直气壮！”余鑫诚忿忿不平。他早就看班级里这种风气不爽了，每天早上一群人挤在秦歌身边围成一个闭环，伸长了脖子奋笔疾书，他的位子更是被牢牢霸占到早自习结束，任凭他人高马大，也没法硬闯层层人墙。
　　秦歌也觉得班里这样的风气不好，但是毕竟都是同学，而且作业量也确实是多得令人咂舌，她心里不忍还是多于不满的。倒是自己做作业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压力和小心，做对了倒没什么，就怕一错错一片，老师一眼就会发现不对劲。
　　尽管细心再细心，也抵挡不住高二下学期开始日益加深的难度。秦歌为了一道数学题冥思苦想到半夜，实在是困得扛不住，最后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睡过了头，胡乱洗把脸就慌忙背起书包往学校赶，踏进班里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余鑫诚神定气闲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朗读，那些熟悉的老面孔正在死皮赖脸地和各科课代表拼命拖时间，见到她进来，一群人不满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秦歌有些尴尬地坐到自己位子上，立刻听到后面有人提高了声调，不冷不热：“有些人真是以为自己是明星了开始摆架子了，不想借就不要借，故意迟到耍大家玩，害得大家等她一个人等这么久好意思吗？”
　　秦歌脾气好，听到这话也有些恼火了，回头看了一眼，说这话的是一个成绩还不错的女生，好胜心很强，平日经常明里暗里地跟她较劲。几个平日里殷勤万分热情有加的同学此刻也是冷了脸色，其中一个语气很冲地开了口：“秦歌，你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多人一大早就在这里等你了，你今天这一迟到，害了我们多少人呀？”
　　“就是就是！我特地一大早就过来了，等了快一个小时，她老人家倒是在家睡得香，影子都不见一个！……”立刻有人接话。
　　秦歌被这一串抱怨弄得有点发懵，下意识地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做作业做得太晚，今天才睡过头了……”说着，手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那个语气冲的人脸色难看，但还是伸出手想去拿，手伸到一半，被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下去，痛的“哎哟”喊了一声，抬头一看，余鑫诚手里举着秦歌的作业本，一脸冷峻严肃地看着他。
　　“抄别人作业还有理了？仗着人家脾气好，惯的你们这些人越来越不要脸！你再敢冲一个试试？！”余鑫诚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对方，刚刚拍打过的手掌因为力度过大，微微有些泛红。先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几个人立刻萎了下去，脸色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余鑫诚怒视了一圈四周，那些原本幸灾乐祸想看好戏的人也迅速低下了头。一开始坐在后面开口的那个女生斜着眼睛扫了一眼秦歌，又打量着余鑫诚，鼻子里“哼”了一声。
　　秦歌愣愣地望着余鑫诚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种分外心安的感觉，余鑫诚一脸严肃，就像那次在酒吧挺身而出保护她一样，和平日里嬉笑不正经的形象截然不同。不知从何时起，眼前的男孩侧脸棱角开始变得越发清晰立体，身材也不复往日的圆滚，清瘦了许多，却筋骨分明，俨然一副意气风发，潇洒挺拔的少年模样。但因为身形高大，站在那里，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颇为忌惮。
　　余鑫诚坐下来，看了一眼秦歌，见她依然一副懵懂弄不清状况的神情，只觉得她样子傻的可爱。表情温和了下来：“善良也是要有限度的，不能一味地纵容。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秦歌心里一暖：“嗯。”
　　小高考的成绩终于在众人埋头苦读快要遗忘的时候出来了。秦歌正在走廊上，听到其他班的人讨论着成绩，心急地就要往办公室飞奔，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余鑫诚满头大汗，却难掩一脸兴奋之情：“不用……不用去了！我刚刚去办公室看过了，咱俩都过了！你都是90分以上，我也都考到了80分！”
　　“真的吗？真的吗？！”秦歌心里仿佛一颗大石头落地，绽开了花。
　　“真的真的！徒弟啊徒弟，太感谢你了！”秦歌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居然整个人被余鑫诚抱了起来，她鼻尖瞬间充盈着少年汗津津的热烈气息，头脑一瞬间变得空白。
　　余鑫诚太兴奋了，一时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想找个人大肆分享他的喜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里居然抱着秦歌，愣了一下，连忙放下她心虚地挠挠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太开心了，谢谢你小徒弟，真的谢谢你！……”
　　“没事没事，我也好开心！真的！”秦歌眼睛闪闪发亮，她是由衷地为余鑫诚高兴。也庆幸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傻笑了好久，秦歌望向远处蔚蓝的天空：“我觉得，我们似乎离D大又更近了一步。我，你，还有竺立和袁袁……”
　　“希望我哥和袁袁姐他们也都能考上D大，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余鑫诚望着秦歌神往的侧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当然啊，他们肯定也能考上的！”秦歌没听出余鑫诚的话外之音，“对了，我一会儿发短信跟袁袁说一声，她们小高考成绩应该也出来了吧。你也记得跟竺立说这个好消息哦！”
　　“……嗯。”余鑫诚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有点失落。

　　小高考这道坎一过，班里压抑的氛围缓和了一两天，又开始投入到更加严峻地挑战中。第一次月考结束的班会课上，班主任突然毫无征兆地表示要班级座位大调动，按照身高，成绩和综合表现来重新排座位。
　　所有人都被赶出了教室，班主任念一个进去一个，一一指定位置。秦歌是第一个被念到的，她因为个子高成绩好，被老师安排在中间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传说中的黄金座位。
　　班主任又陆续念了几个名字之后，余鑫诚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毫不犹豫地坐在秦歌旁边。
　　“余鑫诚，你坐错位置了！”班主任抬了抬眼镜，仔细看了一眼座位表冲他喊。
　　“老师，我觉得我坐这里更合适。”余鑫诚笔直端正地坐着，面不改色。
　　“余鑫诚！”老师面色不悦，“跟你说你坐错位置了，让你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听不懂话吗？”
　　门口一阵骚动，所有人不怀好意的目光都集中在秦歌和余鑫诚身上，秦歌有些坐立难安，小声劝余鑫诚：“要不，你就换到那边去吧，靠窗那边也是好位置。别让老师为难了……”
　　“老师，我都习惯秦歌同学当我同桌了。”余鑫诚视若罔闻地大声说，“自从我转学过来，一直是和秦歌坐同桌，她在学习上对我帮助很大，让我进步了不少。如果换了别人坐同桌的话，我不习惯。”
　　“余鑫诚！”班主任怒从心中起。但顾虑到后面还有不少同学，只能先强压下怒火，狠狠瞪了他一眼，先把其他同学安顿好再找这家伙算账！
　　好不容易其他人都安顿好了，班主任带着原本安排坐在秦歌旁边的同学走到余鑫诚旁边：“余鑫诚，你给我站起来，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去！大家都服从安排，就你一个人搞特殊，你好意思吗？”
　　“老师，”余鑫诚站了起来，一脸诚恳地望着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的班主任，“好老师，求求您了，秦歌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同桌，她对我的帮助不是一点两点，这次小高考的成绩您也看到了，没有她帮我，我根本不可能考过的。老师，您换座位的初衷不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在更好的环境下取得进步吗？我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进步，如果换了座位反而退步了，不也是违背了您的初衷吗？”
　　班主任被余鑫诚这一大串反驳震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原本被安排坐在秦歌旁边的男生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老师，余鑫诚个子太高了，坐在前面会挡住我们视线。”一个尖利的声调响起。
　　余鑫诚回头望去，是那个之前一直和秦歌暗暗较劲的女生。此时，她正挑衅地望向他和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