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Happy Partner》鸫羽

5、凡尘大道05

　　05
　　德克萨斯在急促而密集的雨点敲打下恍然惊醒。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只觉得浑身发冷，依靠着最近的热源，她耳侧传来能天使清晰的心跳，在巨大的雨声淹盖下依旧震耳欲聋。
　　德克萨斯回想起来，因为看林人的屋子里没有电，供暖设备也没法使用，她和能天使就在篝火旁睡着了，裹着那条破烂的篷布勉强挡着风。
　　现下应当到了后半夜，篝火熄灭了，衣服全都湿透。德克萨斯醒过神来，感到异样：身下的土和枯叶因暴雨冲刷正在下滑，她立刻推了一把能天使。
　　“能天使，快起来。”
　　能天使猛地睁开眼：“怎么了？”
　　“大暴雨。这里的土层不牢靠，我们得往坡上走。”
　　德克萨斯手脚并用地爬起身，顺手掀掉盖在能天使头上的帽子，黑桦林的无尽雨夜里，萨科塔人长明的光圈就是唯一的光源。
　　德克萨斯凝神屏气，向多个方向招了招耳朵，从浩大的风雨声中听出了一丝不祥的传音。
　　能天使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就脚底打滑，德克萨斯一把捞住她。能天使跺了跺脚，脚下的泥土已经变成湿滑的烂泥，防滑马丁靴的鞋底也招架不住。
　　“这里太难走了，我们要不就在屋子里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
　　“不行。”德克萨斯坚决地摇摇头，“这一带最近都很干旱，暴雨可能引发了山体滑坡，还有泥石流——我听见了声音，但听不清来自哪个方向。”
　　“既然如此，我们往坡上走也很有可能遭遇泥石流。”
　　“留在低地往往是死路一条。”
　　能天使惨淡地咧了咧嘴：“那好，我们就碰碰运气吧。”
　　在德克萨斯的建议下，能天使也躬下身四肢并用地爬坡，尽管比不上鲁珀族的先天优势，但总算稳便了许多。德克萨斯在前面，依靠强悍的五感一路绕开碎石、锋利的草叶和正在松动的土块，探出危险系数最低的路线前进，能天使紧随其后。
　　爬过一段缓坡，坡上的植被明显变少了。越来越多的零星土块和山石滚落下来，土壤崩碎、暴雨冲刷沙石的声音愈发地大起来，德克萨斯判断她们已经靠近了泥石流的流通区。
　　“我们得再快一点！”德克萨斯一边校正方向，一边加快速度，“尽早脱离这片区域！”
　　滚石的声音更响了，手掌下的泥土颗粒传来明显的震颤感。求生的本能让德克萨斯加快了脚步，滂沱冷雨倾盆而下，而当她注意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明与暗的界线上的时候——她正在离开能天使的光环所照亮的范围——德克萨斯猛地回头：“能天使！跟上我！”
　　“我尽量……！！”
　　能天使的声音已经不再清晰了，密集的雨点让她伏在地上的轮廓都模糊起来。德克萨斯心里“咯噔”一下。
　　忽然，一截粗壮的树干直直滑下来，眼见着朝能天使面门砸过去。
　　“当心……！”
　　能天使立刻撒手，贴地翻滚了好几圈，那截断裂的树干快速地碾过能天使滚过的路径，在一端撞上一棵树龄起码半个世纪的巨大桦木后终于改变了轨迹，从能天使身边擦过。
　　然而德克萨斯眼见着能天使顶着头上那唯一的光亮难以遏止地朝坡下桦林深处翻滚而去。
　　“快找支撑！支撑！快……！”德克萨斯声嘶力竭地呼喊，而她甚至不知道能天使听不听得见。
　　伴随着一阵低沉而混乱的隆隆声，大面积的泥石洪流倾泻而下。

　　漆黑的天和漆黑的地在视野里飞快倒换，能天使伸出满是擦伤的胳膊——她就算看不见也知道自己流了很多很多血，从衣服里摸出一把弹簧刀，推出刀刃在翻身朝下的时候用力插进泥土里。
　　弹簧刀不足十公分的刀刃无法在松散的土层中借力固定。能天使仍然在下滑，那些碎石子、针状和锯齿状的草叶一下子变得异常凶险，她尽量仰起脸，下巴和脖颈还是被割得鲜血淋漓。
　　主啊……
　　她用血腥的喉音艰难地呢喃。
　　怜悯我吧。
　　雨声滔天，如堕深渊。
　　主啊，你还不能弃我于不顾。
　　——因为我不允许。

　　锵——！
　　终于，能天使感到自己的刀尖挂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她的下滑一瞬间获得了一个阻力。她立马凭着感觉翻转手腕，赌博似的将刀片随机转了一个角度，在一阵激烈的刮擦后深深嵌进石头下方。终于，她的下滑得以停止。
　　能天使立刻摸索着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她不得不攀住一切能借力的东西来节省体力——她浑身上下都受了程度不一的伤，膝盖伤得尤其重。
　　但能天使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不用听德克萨斯预警，她自己就能听见坡上泥沙俱下的恐怖声响。
　　能天使——
　　能——天——使——
　　能——
　　能天使的视线不甚清晰。她必须依靠隐隐传来的德克萨斯的呼喊来分辨方向。
　　很好。
　　她渐渐感到吃力，但决不停下。
　　继续喊我的名字……
　　继续喊，不要停。
　　能天使忍着胸腔里的剧痛，不敢大口喘息，因为那样会更快地消耗力气。
　　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就像一步步靠近真理、一步步迈向生还的希望那样，不断地重复。
　　喊我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
　　喊我的名字啊，德克萨斯！

　　“能天使——！！”
　　能天使踉跄着抱住一棵桦树，她总算隐隐看到了德克萨斯在向她用力地挥手——而为了躲避流沙滚石，她已大幅度偏离了之前的路线，德克萨斯显然也不在原先的位置了。泥石流已经在二人之间冲出了一道沟壑，淤积着大量碎石和一些工业垃圾——恐怕不仅是山体滑坡，连同上方的公路都遭到了损坏。
　　“能天使！！”
　　“别管我！”
　　德克萨斯的嗓子都喊哑了，能天使则要铆足力气才能叫出声。
　　德克萨斯挥舞着胳膊，费劲地比划了一个绕路会合的动作：“想办法去加油站！我在那里等你！！”
　　“好……！”能天使喘了口气，“你快……！”
　　德克萨斯不再听得见能天使说了什么。
　　又一阵石流奔袭而下，德克萨斯不得不转身避走。
　　她深吸一口气，揩去脸上如注的雨水，她不再需要为了照顾能天使的脚步而控制速度，她听辨方向，穿林而行，四肢并用地飞快奔跑，在无光的雨夜里成为一匹真正的鲁珀。
　　能天使的声音与光都消失了。
　　德克萨斯心想，或许能天使在昏黑无垠的风雨中，也曾声嘶力竭地喊过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