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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请求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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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年头顶一打问号赶到公安局的时候,一个穿制服的公安在接待处等她,出示身份证件后,锦年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说:“您前夫今日凌晨在月色酒吧猝死。”
什么?锦年吞一口涎沫,心跳突然停止。
“请跟我们来,确认一下死者身份,”锦年小心跟着那名公安,没多一会儿,果然见到了陈丹纳。他仰面躺在那里,脸色灰败,眼睛浑浊,双唇呈现一种灰紫色,躯体已经僵硬。
的确是死了,锦年在心里说。
“是陈丹纳吗?”有人问。锦年点点头。在该刹那,周锦年在过去的岁月里身受的所有创伤仿佛得到补偿。她哽咽,啊,就这样结束了。
“法医看过了,初步结论是注射过量毒品致死。”年轻的公安干警用一种低沉并且客观的语调讲。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吧,死者前妻如此镇定,他已不觉得诧异。
他带锦年到一间小办公室谈话。“除了你之外,他还有亲人在内地吗?”锦年摇头,他倒了一杯水给她,换了个轻松的口气问,“据你所知,死者生前是否吸毒?”
“我不清楚,我们分开已有六年。”
“我看离婚证上日期就在昨日上午。”
“是,拖了很久,现在才办手续。”
年轻男人低头沉思,半饷又道“可否问一下,你们为何离异?”
锦年警觉的欠欠身子,坐直一些,“性格不和。”放之四海皆准的理由。
那名公安牵牵嘴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外籍人士,我们得多了解情况才好跟领导交待。”锦年抬头看他,突然发现眼前这名高鼻小眼的公安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他送她至单位大厅,留了锦年的通讯地址。临走时,他突然问:“小姐,你不伤心?”
周锦年没有回头,轻轻的回答他:“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踏出走出公安局大门,锦年才感觉周围的景物天旋地转起来。
陈丹纳死了,他竟然死了。他吸毒吗?在香港碰面时她竟然没有发现?他问她要分手费,就是因为这个?
刹那间,锦年精神无法集中,连自己姓名都不能记忆。
她向单位领导告假一天,回家休息。头天晚上落了雪,四处银装素裹,车子压在积雪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嚓嚓”声。行人纷纷缩着头,竖起衣领子。锦年将车子泊到露天车场,经过小区花园,一颗矮树被积雪压断枝桠,横在路中央。已近中午,天空一角却是深灰色,非常令人消沉。她留意到楼边上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顶一点积雪也无。
锦年掏门卡正要刷卡开门,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锦年”。
她回头看,不见人影,拉开大门正要进去,又是一声“锦年!”
她再次回头,蓦然发现发现那辆车子的牌号那样熟悉。后门打开,章之贤撑着身体扶着门探出头来叫他,司机已迅速下车,取出轮椅展开。
咦,几日不见,差点没认出他的声音,连锦年自己都奇怪,难道真被上午的事给搞懵了?
这个时候,楼里正好有人出来,推门撞到锦年。那名年轻女子惊呼一声,“噢!”锦年顺势拉开门钻进去。
“等等!”身后传来之贤急急忙忙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将楼门合上。
之贤也慌了,手一滑,身子一歪,跌坐在车门边上,翻到的轮子呼呼转了两下,被司机拾起放好。那司机又忙忙慌慌的想将之贤架起来做好,不料却被主人推开:“刚才动作怎么不快一点!”
章家的新司机垂头不做声。之贤叹口气,不再讲什么。锦年不欢迎他,怨不得其他人。
回到家的周锦年轻轻吁出一口气,方才,她看到他,差点心软,为什么?她不解。应该原谅他吗?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不值得原谅的。但心头另一个声音在说:“此人不同彼人,此事非彼事。”
锦年感觉脑袋乱哄哄一团,疲惫得不得了,正在此时来了电话:“锦年,我上午打电话到你办公室,同事讲你没上班,又打你手机,也没接,担心你有事,所以过来看看。”是之贤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声细语。
“看到了,我没事,休一天假而已,你请回吧。”锦年冷冷的挂了电话,站到窗户边上去,之贤的车子仍在楼下,她在窗边站了一小会,也没见他有离开的意思,锦年忽然有点烦躁,顺手拨电话给婉柔。
“在单位?”
“不,今天上午送一个亲戚去机场,连带下午一齐休息。”
“我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好事坏事?”
“陈丹纳死了!”
“啊!”电话那头传来尖叫声,何婉柔似乎比她更加吃惊,“你说什么?”
“陈丹纳死了,就在昨夜,公安局的人已通知我去确认他身份。”锦年不慌不忙的说道,仿佛在播一则午间新闻。
“你吃饭没有?我过去找你?”
“没有,婉柔,方便的话,在我家小区门口带两份快餐,这天气,似乎还要下雪,冷得很。”
何婉柔约摸在四十分钟后赶到,带来两份打包的味千拉面,热腾腾的还冒着气。锦年肚子咕咕叫,坐下大快朵颐,婉柔坐在一边看她。
“你还真沉得住气,”
“怎样,应该号啕大哭?”
“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死的?”
“注射过量毒品。”
婉柔立刻噤声,她们都未料到他会沦落至此。锦年将午餐吃了个精光,胃里暖烘烘的,又有一丝倦意上来。
“不要说他。”锦年刚想起身走到窗户边去,婉柔低呼一声,拉紧她,朝楼下一指,锦年随她手指方向看去,章家的车子仍然停在楼下,之贤正滑下车窗探出头来往上张望,向她们看来。婉柔欲推开窗户,锦年拉住她。
“别理他。”
“方才我进来时,他们就在楼下,我看到像是他,但没好打招呼。你们吵架了?”
章之贤不知道已在这里等了多久。他们之间的事也并非吵架那么简单。
“锦年,他来找你。”
“放心,他又不会赖在这里。”
“外面下雪了,很冷。”婉柔碰她胳膊。
“那么好的车子,暖气足得很呢,座椅宽大又舒适,躺下睡个觉也很舒服,他们如果想在此落地生根都没有问题。”
“别太欺负人,去跟他说几句话,打发他走。”婉柔晃她胳膊。
锦年顿足。原先婉柔不满意这个男朋友,但现在,只要男人做出一种低姿态,在楼下略站一会儿,就立刻心软,并且章之贤等的又不是她,她在这里瞎起劲作什么?
天气果然坏,没多一会儿雪就大了。婉柔横了锦年一眼,她只装作没看见,跑进卧室里去躺在床上,又感觉太阳穴弹跳似的痛,整个人如置身火里,心急火燎,唇干舌燥。
过了一会儿,婉柔进来推她:“章之贤得罪你了吧!究竟为了什么事?你还真狠得下心,有什么事儿,叫他上来好好说,说完了再请他走。”她狠狠责备她,“大冷天让人傻等着,有你这样的么?”
锦年闷声不响坐着,这个时刻,婉柔的一席话让她感觉自己反而像罪人。终于坐不下去了,起身去掀开卧房的窗帘。她几乎尖叫起来,之贤的轮椅一动不动的停在楼门边上,几片雪花飘落在他肩头,椅背上,积了起来。新来的司机愣愣的陪他站在那里,有住户进楼,看到他们,好奇的与他们搭讪,之贤也不讲话。
锦年下意识的拉上窗帘,扑到床上假装睡觉。眼不见为净。
隔了一阵,婉柔又走过来用胳膊顶锦年的背,“下雪呢!”
锦年不响,翻个身朝向另一面。
“雪好大呢,冻坏了会生病的。”她很懂得刺激她。
锦年猛的站起来,披上羽绒外衣,狂奔进电梯冲下楼。之贤仍然在那里,瘦削的肩头有落雪堆积,看到锦年出来,眼中闪出一丝惊喜的火花,但很快的,那一朵火焰又熄灭了。锦年没与他说话,直直奔向停车场,顶着一车雪驶了出去。
她才不要看,看不见才会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