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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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豪酒店出来的时候，已至清晨。因为昨天下过雨的缘故，早间的风竟然捎来几许凉意。锦年在街上走了一小会，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怕之贤醒了生疑，也没敢在外面多待，拦下一辆的士回医院。
小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走廊上踯躅，似在等她。
“去找他了？”
锦年默默点头。
小邹仔细打量锦年，眼中含话，迟疑许久还是没有讲，“之贤醒了一阵，瞩我打电话回去叫他们不要声张昨天的事情。也问起你，我讲你去吃早餐。昨天太折腾了，吃不消，刚才又睡过去。”
锦年向小邹投去感激的一瞥，跟着他轻手轻脚进房去。之贤合着眼睛躺在床上，似乎睡不踏实，微蹙着眉头，动动肩头扭向一边，仿佛是想要翻身，奈何大半个身体瘫软无力，只得作罢。
小邹迎过来，有力的双手托起之贤的后背，轻轻将他身体翻转朝向另一边，“一种姿势固定太久不好。”小邹轻轻地说。
锦年也起身帮忙，将他两腿顺好，发现之贤的两只脚掌已经下垂，锦年伸手去托他的足底，直至回复健康人的角度，但一松手，即刻回复原形。锦年心疼得不得了。
床上的人掀开被单，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展开，又睡熟过去。
锦年赶紧替之贤拉好被子，突然发现刚才帮他翻身的时候竟然犯了个粗心的小错误，睡裤里面伸出来的细管子被牢实的压到之贤的腿下，锦年正想伸手整理，小邹对她摆摆手，示意他来。锦年呆呆的站在床尾，看小邹在那里替他将积满液体的袋子除下来，换上新的，一时间手脚不能动弹，僵站在那里，心里七荤八素的不是滋味。
小邹去病房里面的盥洗间处理完余下的工作出来，看锦年还站呆呆的立在房中，他向她招手示意她出门讲话。
“希望没有吓坏你。”小邹微微笑。
锦年摇摇头，的确没有想到平日里那样骄傲的刺猬先生病时如稚嫩婴儿一般需人照料。
“平日里不需这样。定时定量饮水就好，很少出岔子。”小邹缓缓的说。
金色晨曦穿过窗户照进走廊，一缕金光印在小邹的额头，锦年突然发觉他容貌斯文帅气，举止体贴，跟在章家工作的其他人有很大很大不同，“我会学着适应。”
“不着急，慢慢适应彼此的生活。”小邹同锦年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侧过身子盯住她看，“答应我，你会好好待他。”
“当然。”锦年回答得果断而坚定，凝视他的眼睛。她一直觉得小邹在章家工作尽心尽力，但万万没有想到除去照料之贤的生活、替他处理琐事以外，他还关心他的感情。“之贤有对慧眼，我真为他高兴。小邹，你们两个有手足情谊。”锦年几乎想要去晃他手臂。
小邹黯淡的微笑，“我原先只是他看护。”
锦年惊讶得张大嘴巴何不拢，但她的教养使她控制自己没从座椅上弹跳起来，“不，你学识广阔，不像。”
“我自医科大学三年级辍学。”小邹起身踱向前方，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出去，眼神迷离。
“多可惜。”锦年深深感叹弄人的命运。
“家中突然遭遇变故，之贤助我渡过难关。”他的声音低沉。
锦年心里酸酸的，没料到他们之间也有故事。
“我刚来章家那阵，他已连续赶走几名看护，每人做不到两个月。原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瘦得剩下一把骨头，坐都坐不太稳，对生活几乎放弃。原先的女友来家中探望，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再说那样明艳照人的女孩子怎受得了这种怪脾气，没来几回也消失了。后来老爷子病重，他才渐渐有所醒悟，但也不过是挨了一日又一日，蹉跎岁月。这样的情形，不知多少人暗地里拍手称快，但是锦年，你突然闯进来，像清晨的一缕阳光，让他重新活过来。你会令那些人失望。”
锦年恻然，内心凄惶酸痛。
小邹回转身对她笑，“说不定将来某天我也会失业。”
锦年心里微微震荡。
“说多了……你赶紧去楼下吃早餐，然后老张师傅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小邹轻拍她肩头。
锦年正要起身下楼，忽然听见之贤在房中叠声唤她的名字，跑进去一看，人已经醒了，自
己坐起来半卧在床头，看到锦年，连忙探身拉她的手，锦年乖乖的在床边坐下。
“你们两个在外头说什么故事？”之贤笑着问他们，虽然睡过觉，但脸色仍然憔悴，嘴巴也干得很，头顶有几缕头发支愣着，锦年伸手将它们抚平，轻轻吻他额头，“不告诉你。”
“我仿佛梦见你去找王致嘉。”他将她的手握紧。
锦年心中一惊，不知如何作答。小邹适时替她解围，“她一直在医院。”
之贤轻抚锦年脸颊，一夜没睡，黑眼圈立即示威，“熬夜是女子的青春杀手，回去好好休息。”
“晚些时候来看你。”她将他的手贴在脸上，依依惜别。
锦年速速打电话给吴建明请了一天的假，回到家已经困顿至极，来不及洗澡便倒在床上和衣而眠。醒来已是下午三点，电话机上有婉柔的留言。“哎呀呀，这都几时了还没回？这样快便已同居？明晚六点半，小南国，我请你吃饭，已经预订。”
锦年正在喝茶，被婉柔的话呛出一口水，但听那语气像是有话要同她讲，迅速回电话过去，说是今天去不了，婉柔十分警觉，“有约会？”
“不，之贤住院，我需过去看看。”
婉柔噤声，换了一个语气说话，“不介意的话，我同你一起去看看他，然后我们到外面坐坐。”
锦年答好。
晚一点的时候，婉柔提了漂亮的果篮来家里找锦年，两人又去花卉店包了一束花，驱车前往中日友好医院。到那里的时候，病房门的紧闭着，从窗户一角看进去，医生站在床前神色严肃的跟之贤讲着什么，旁边站着护士，像是在刚做完检查的样子。
锦年只得在门口等，没多一会儿，房门打开，医生疾步而出，一边往外走一边同小邹说，“用的是特效药物，以免炎症加重。家属要辛苦一下，多观察病人情况。”
小邹唯唯诺诺称是，又跟医生去办公室谈。
锦年怕之贤不便，先拿了花进去让婉柔留在门口。
之贤啊呜惊叫一声，“今天可是过节？好些年没收到过女孩子送的玫瑰花。”
锦年将粉红玫瑰拿到窗户边上放好。
“拿过来我看看。”之贤探身唤她。
锦年趴过去，将花放在他胸前的被子上，“你是头个收到我的花的人唷！”她伏在床上，两只手托着脑袋看他。
之贤轻轻拉她的手，放在掌心，温柔摩挲，“不胜荣幸。”
“婉柔同我一起来，她在门口。”
之贤的面色有点窘，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一些，“请她进来。”
锦年赶紧扶他坐好，又在他身后加上一只靠垫。
婉柔提着大大的水果篮子进房去，看到他俩亲昵动作的那一刻，她已明白，好友周锦年已经决定将自己受过伤的心再次交给一个特别的男人。曾经破碎的心，仿佛也得到完美拼接，看上去同常人无异。但婉柔为她担心，章之贤身有残疾，非佳偶，周锦年即便有过不堪过去，但她仍有资格找一个健康男士为伴。
三个人在那里说了一小会，婉柔也没对之贤的身体情况多问，只说祝章之贤早日康复。看得出来，之贤同婉柔说话的时候尤其的紧张，小心翼翼。
锦年会心微笑，她明白，一个人真心投入到一段感情的时候，也会因爱生怖，患得患失，担心她朋友有微词，担心她家人不接受他，或许还有许许多多毫无来由的担忧。
没坐多久，婉柔便找了个托辞到走廊上去。
小邹也回来了，锦年起身向之贤道别，跟婉柔一起离开。
两个女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病房内，之贤沮丧的问小邹，“昨夜丑态都已被她看见，一定吓坏。”
“你睡熟的时候，她替你翻身。”
之贤别转脸去看窗外，窗台上的粉色玫瑰花在落日的余晖更加明艳动人。“情形一定尴尬。”
“最坏的时候都已过去，今后更无须惧怕。”
“依你看，她朋友可会对我有意见？”
小邹接一杯水递给他，“我没看出不妥。”
“何婉柔不喜欢我。”
小邹偷偷笑，大男人恋爱的时候也孩子似的意气。“你同周锦年恋爱，为何要让她朋友满意？一个人若要做得所有人都满意，累不累？况且，你才跟人家说几句话，怎知道别人的看法？”
之贤埋下头去看着床单，幽幽的讲，“当然，我自她眼神看得出来，她觉得我身体条件欠佳，不配同好女孩子恋爱。活了这么多年，我已对她们有所了解，年纪轻轻的时候，同什么样的人恋爱都无所谓，有的是青春挥霍，到了适婚年龄，便急着寻一个身体健康事业有成经济宽裕的沉稳男士作为终生伴侣，男女平等尚未实现，所以她们需得为长远考虑。”
小邹惊奇，跟着之贤几年，从未发现他竟然有这样敏锐的眼睛，“我相信锦年不是没有主见的人。”
之贤黯然。咕咚咕咚将满满一杯水喝个精光。不是对她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缺乏信心。
小邹突然想起来什么，岔开话题，“老板明天自巴厘岛返程。”
之贤被着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下，“他知道了？”
小邹点头。
“家里有奸细！”之贤扬扬手，水杯翻落地上，碎了一角。
小邹不敢吭声，等着他发脾气。但这一次出乎他意料，之贤没有爆发。
过了好一阵，之贤朝他摆摆手，“你在这里呆了一天，去里间躺一躺吧。”
经历风风雨雨的他不是不明白，家里的那些人不过是受雇于谁替谁服务而已，他从未支付过一月工资与他们，人家为何要事事听他的？况且，章崇焱像一个藏在幕后的操控者，无论在旧金山还是北京，他只需动一根手指，便可悉知两个家中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