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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劝慰 ...

  •   接下来的日子,锦年将之贤补充的资料整合进去,尽心修改,不知不觉,春节快到了,母亲来电话喜滋滋的告诉锦年,他们在厦门置一处新宅,联排别墅。李德厚能赚,母亲下半生有肩头依靠。
      “春节回来陪妈妈,前两年都在外头过,越来越野了。”谭淑琴女士乐呵呵的招女儿回家过年。
      锦年知道,弟弟在新西兰念大学,前阵回来刚走,她若不回去,家里头一定空。“我订腊月二十九号机票。”
      “嗯。陈丹纳呢?”
      啊!锦年没想到母亲还记得他,也罢,那一年她偷偷回国,只字未提他们之间的事情,母亲只当他们感情不和分居而已。
      “他不在国内。”
      “唔,常年都不在?”谭淑琴叹口气,“当初不听劝,要死要活跟他走,结婚半年就分居,多么荒唐……”
      锦年将话筒拉远,如果母亲当年没有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嫁给李德厚,又或者没有弟弟,四年前她也不会如此盲目、如此坚定的跟着陈丹纳奔赴异国他乡。对锦年来说,他们三个才是一个家的人,而她不是,否则,她又怎会深陷泥泞得不到援手。外表如一朵花的她内心已经千疮百孔,恐怕世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那样可怕的事。
      想到这些,锦年双目濡湿。
      等她回过神重新抓起听筒,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挂掉电话。
      打开电视,娱乐频道在播新闻,王致嘉新接一部内地片子,古装戏,外景地在九寨沟,女主角是汪甄妮,呀,锦年记得那晚遇见的漂亮银狐毛披肩。电视里头又放了一段某个名表专卖店在尖沙咀开业典礼的场景,请来好几个明星,王致嘉亦在其中,换过发型,头顶部少量的头发烫成玉米须,周围部分拉直,华丽而美型。他与新晋女友手拖手的恩爱场面也被摄入其中,那女孩儿是新出道的“玉女”甜甜…….
      果真大红大紫。娱乐圈人士的生活变化飞快,常人压根应付不来,她感叹。

      锦年订下一张腊月二十九号去厦门的机票,走之前的两天去了富成花园一趟,跟他交代一声稿子的事儿,也算道个别吧。
      这回去章家没事先跟他们打招呼,锦年只想着路过那里进去看看,说两句就走,但万万没料到竟然让她碰到那么大的场面——
      这回是小艳来开的门,锦年自己泊好车进屋的时候,一个人影都没,只听到楼上有人在说疯话呢,“都出去……”
      刺猬先生的脾气她是领教过的,乖乖坐在沙发上不敢轻举妄动,但过了好一阵仍然不见有人下来,锦年忍不住起身走到楼梯口朝上面张望,一看吓一跳!章家的人围在一间卧房门口,小邹、老张师傅、林姨都在,大家面面相觑,不吱声。
      小邹看到她,讪讪的笑,锦年顺着楼梯轻手轻脚上楼去,看大家面色,便知道刺猬先生又有事了。
      小邹将她拉到走廊边上讲话,“可能是上午有点事搞得心情不好,中午不出来吃饭,林姨端东西给他也不理,我进去劝也没用,杯子都被他掀翻了,水洒了一身,大冬天的湿着衣服也不换,黑着脸叫我们站外头一个都不准进去。”
      锦年心里呀了一声,什么事发那么大脾气呢,以前看他一直对小邹都很信赖的。看大家呆站门外头拿不了主意,锦年忽然间觉得应该试着进去劝劝他。
      门虚掩着,锦年轻轻推开一条缝,好大的一间卧房,床在靠里面的位置,她看不到他,只能看见地板上有未干的水迹,蜿蜒开来。锦年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三声,里面没人答话,锦年仿佛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空气凝固了一般。
      她当他默认了,推门往里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一只青花白瓷碟子砸到她脚边碎成两半。紧接着,锦年抬头看到了章之贤那张不知所措的脸,她不知怎么突然比平时反应快,顺势“啊哟”一声蹲下去。
      “没事儿吧,没事儿吧!”门外头的有人问,锦年将一只手悄悄伸到背后,摇了摇。
      “唉哟!你干嘛砸人!”锦年起身嘟着嘴巴埋怨。
      床上的那个人仿佛有了一丝愧疚,“啊,没,你,你没什么吧…..”
      锦年故意提起脚尖一蹦一跳走过去,“你要谋害我!”
      之贤有些费劲探起身体看锦年的脚,聪敏的他马上就明白了,闭上双眼颓然的向后倒去。
      锦年拉近一条椅子坐下来,好一会不见他说话,正想叫“喂喂喂,大刺猬……”猛然间发现搭在他身上的羊绒毯一颤一颤的抖动着,越来越厉害。锦年恍然间明白过来,大概是痉挛发作,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也不知怎样帮他平复,就那样傻坐在床边看着厚实的羊绒毯一点点抖开,之贤两条腿似乎被线拉着一样跳着,他紧闭着双眼颓然的靠在床头,额角冒出汗珠,脸色苍白而痛苦……
      锦年手忙脚乱不知道怎样才好,慌忙之中伸手压住他不停抽动的两条腿,等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又腾出一只手去揉着他的后背,折腾了好一会儿,之贤才平息下来,锦年松口气,一摸自己额头,汗涔涔的一片。外面的人好像也意识到房间里面的不对劲,小邹试着推门进来,锦年赶紧朝他摆手。
      床上的那个人却一直维持一种僵硬的姿势,紧闭双眼一言不发。锦年也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想赶快打破这种冷冰冰的气氛,“平日里头那么嚣张呢!”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之贤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的渗出来了,衣领子湿了一角。“早已嚣张不起来了…….”他像在答话,又仿佛喃喃自语,“两年多了……”
      锦年顿觉凄酸,心里被人揪住似的疼,那感觉迅速蔓延全身,头几回见到的那个暴戾乖张的章之贤哪里去了?他对她冷嘲热讽的劲头哪里去啦?此时此刻,靠在床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惶恐的男人,一个流泪的男人,一个曾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此时此刻却只能闷在房间里面自暴自弃的男人。
      她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冰凉冰凉的。锦年只觉鼻梁中间一阵酸热,快要憋不住眼泪任其抖落。而他呢,紧紧握住她,仿佛得到什么力量似的。
      锦年又伸出鹅黄色的开司米毛衣袖子替他擦眼泪,发觉他胸前衣服果真润湿好大一片,都快要干了,一定是发脾气掀翻杯子弄的吧!还好家里暖气足,否则感冒了又得受罪。
      他忽然间轻轻推开她的手,睁开眼睛出神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好笑?”
      这个时候,他还在问她这个问题!锦年简直啼笑皆非。这个要面子的男人。
      她摇摇头,看他撑起身体用力坐起来一些,赶紧将靠垫重新放到他的腰后。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他突然问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锦年几乎被他噎住,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心情在猜测她在想什么,难道是职业习惯吗?“那你说我想的什么。”
      他想了想,几乎快要说出口——“你在笑,章之贤是个可怜的家伙。”但他喏动双唇终于没有说出来。
      “我在想,之贤你为何不听医生建议?”锦年忽然问她。
      “有什么用?站不起来了,永远站不起来了。”
      可是,站不起来,也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呀!
      “伤到哪里?”
      “胸九。”之贤轻轻回答,双唇干涸没有血色。
      “复健对身体有好处,至少让自己少生病,过得舒服一点是不是,况且,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他凝视她的眼睛,那双晶莹的会说话的大眼睛,她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的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去做?
      锦年见他脸色稍霁,那一刻,她好想对他说,章之贤,你的人生还那么长,还有那么多路可以走,怎么能这样懦弱的放弃自己,但是她不敢讲,曾经那样骄傲、自尊心又那么强的一个人,是不会乖乖听话向她认输的,如果她说了,或许效果适得其反。于是,她的话变成了,“当然,身体是你自己的,要不要复健,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才不要找骂咧!”
      那家伙看着她一愣一愣的。她是真的关心他想他好起来还是同情他所以随便说说而已?
      “但你也可以振作起来做许多未完的事业,比如继续读书拿下博士学位,还有,章老爷子的事业需要接班人…….”
      锦年看他望着墙壁眼神迷离的样子,像是有所触动,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她感觉有点累,起身出去,叫小邹他们进来收拾残局。
      后来,小邹告诉她,这一年来痉挛时常发作,那是受伤之初中断复健,不注重锻炼的结果,身体的各项机能会逐渐退化。
      一个强大的人原来是这样渐渐变成弱者的,并不是完全因为当初那场意外击倒他,人往往都是被自己打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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