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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   大楼的晃动被按下了静止键,与此同时,喧闹的呐喊声也渐行渐远,颇有一种大闹一场后各回各家的落寞感。

      苗木把最后一个纸箱连推带踢,终于在门口堆积起一座小山,看起来稳稳当当让人心里更踏实。至少如果有人要突然进来还能抵挡一阵子,没那么容易被破门而入。

      他趁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时间,借着堵门防范的机会思考着接下去该如何行动,最后却只收获头疼和心绞痛。他怎么想都没想出解决方案,毕竟正常情况下狛枝不会跟他心平气和地进行友好交流,情急之下不计后果不要命地把对方拽下来这种事,已经超出了彼此的预期。

      谁还记得当初苗木在此逗留的原因,只是因为呼出神座出流的指令失效而想找到钥匙,既然这个召使状态的狛枝身上没有,那就潜入下一层梦境,继续找到另一个记忆状态的狛枝,直到找出抢走钥匙的那个罪魁祸首,再顺利地一起登出新世界程序,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结果人一旦不走运,就连在梦里也无法如愿以偿。

      光凭召使就能把他逼近死胡同,更别提接下去的谈话更可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中。苗木清楚,作为这个梦境世界的敌人,一旦攻击到对方的心理防线,潜意识中保护狛枝的本能便会毫不客气地向他反击。要想顺利往下潜,还得经历一番苦战。

      还好是在梦中,如果体验不是这么糟糕,苗木恨不得未来机关任务都能在梦中执行。他如果受过专业方面的训练而不是被临时抓进来走迷宫,说不定能把自己想象成超人,管他几个狛枝凪斗,见一个拆一个。

      不提还好,一想到狛枝,无名的怒火直冲头顶,他一抬头照镜子,看到自己满头满脸脏兮兮的血痕一愣,匆匆忙忙把冷水拍在脸上,好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些。

      这群之前和狛枝朝夕相处的人到底如何忍受他那种阴阳怪气与自说自话?

      他们拥有过的短暂沟通,二者思路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顺着他的思路走只会被迫做出两难选择,是伤害狛枝还是伤害带黑白熊头套的孩子,是攻击狛枝还是放弃抵抗乖乖被抓,苗木哪个都不想选。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77期的前辈们也很不容易啊。

      在隔间洗手池里清理一番伤口,苗木龇着牙洗完脸,真实的疼痛感给应急处理平白无故地增添成吨难度。除了肩上拉扯得疼,其他地方均为碎片划开的小伤口,苗木嘘着气把能看到的细碎渣片清扫出去,匆忙处理的伤口上涌出新添的血红色,顾不上太多,他最后用在纸箱里找到的卫生纸粗略地整理了一番个人仪容仪表。

      他把目光转向窄小房间的另一侧,离他两米处,狛枝凪斗歪着身子垂着头靠坐在剩余的纸箱上,面容平静像是睡着了。他的头顶凌乱得惨不忍睹,摔下来磕到的头部被苗木用卫生纸应付着绕了两圈。

      希望不会有脑震荡后遗症发生,万一摔成智障……在梦里变成智障会怎么样?如果看见智商下线疯疯癫癫的狛枝,这人醒来后怎么都不会放过他吧。

      苗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狛枝的脸时,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开始他担心狛枝会半路醒来继续追赶他,只手忙脚乱地拆出纸巾捆在他头上。现在整张脸比起之前拿着枪追着他满大街跑的威风模样,看上去要滑稽不少。

      对,是我干的。

      苗木问心无愧,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还得给他止血,哪还顾得上形象方面的事。

      趁着人失去意识看笑话好像有点不道德,不过苗木也有一点打击报复的想法,好好说话结果对方压根不听,折腾这么久稍微安静点,一想起兜兜转转费尽心思只是在争取面对面谈话,苗木就有些无奈,他嘟哝着蹲下身,看着狛枝说:“难怪日向君觉得跟你谈话难度很高,每次见面就要玩命,这谁受得了。”

      事发突然,巨型黑白熊并没有击中苗木而是砸穿了他身后的地板,巨大的熊爪与他擦肩而过,他情急之下抓住了一根露出来的钢筋阻止身体下落。黑暗在保护他,如果不是狛枝把能发光的东西全数打碎,也不至于因光线过于昏暗,而没有察觉到苗木的一举一动。

      也许还有个原因,是苗木周身并无杀气。许多人判断敌意从杀气开始,而苗木自始至终只想与对方交谈,尽管一直饱受敌意,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对方。

      他们运气都很好,苗木只是表面挂了彩,并无内伤,如果真的要再打起来,他还能有精力躲一阵。狛枝看上去整体好很多,除了撞到头直接昏了过去,身上也没太多新增外伤,不过也只是看上去,具体情况,苗木没有仔细确认。拖动狛枝时他看见带着手套的左手弯成夸张的角度,或许应该看看绷带是不是松了,但一想到那下面藏着江之岛盾子的左手,苗木就心里一阵恶寒。

      他决定不多管那只手,就算角度扭曲得再奇怪他也不想打开多看一眼,以狛枝的性格,他特地藏起来的东西,或许不太想让人看到。

      可是这个人怎么还不醒?他在这一层梦境中还有意识吗?

      那张脸苍白得像营养不良,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刻着突兀的裂纹,脸上沾到的血迹已经干涸,粘着灰尘颗粒。苗木伸手到他的鼻子下方,探到呼吸后松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仔细看狛枝的脸。

      缠上乱七八糟的卫生纸后,头发也贴合着塌在耳后,显得比平时更长。这张脸上平时会掺和着几分笑容,但无法让人真实感受到他的善意,无论是初次见面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微笑,还是在事态变化看到转机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看上去在意的只是他的推论结果,而并不在乎对方是谁。

      一个不与他人推心置腹的人,也不会得到真心相待。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是相互的。

      但此时,白发少年的眉心微微皱起,连在睡梦中都呈现出痛苦的模样。苗木甚至想伸手轻轻拍他的肩膀,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泛滥过了头,只好把想安抚对方的小冲动压碎在脑子里。

      还处于召使状态的狛枝,似乎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想想那副看穿生死似的言论,说不定只是为了隐藏脆弱所表现出来的强撑,77期的绝望残党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的全貌,便被强行推到属于各自的舞台上开始进行荒诞的表演。

      江之岛盾子那可怕的分析能力只是在骨牌的这端轻轻一推,无论大人青年小孩,都陷进自我的旋涡里被紧紧束缚着,或许有人自愿推波助澜一把,但更多人都身不由己地顺着骨牌倒下。

      他估计狛枝哪怕现在看上去有些脆弱,但一会醒来,还是得拼个你死我活。

      苗木想:没关系,这场悲剧总是要结束的,该爆发的冲突迟早会爆发,不如来得更凶狠猛烈一些。

      回过神来他已经看着狛枝的睡颜发了好一会呆,他又集中精力把对方打量了个遍,不得不说狛枝安静下来的时候,周身充满挑衅气场一收,还是挺好看的。苗木嘀咕着,前提是没有脸上那些奇怪的卫生纸。

      以前看过的电视剧,让被关押中昏死过去的人清醒,最快的办法就是泼水。

      对狛枝泼水,这人醒来后会对他以牙还牙吗?至少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

      苗木迅速排除这个念头,他宁可等对方自然醒。

      也许把脸上的污血擦干净会好些,脑海中没来由地蹦出这种想法,“友好”交谈的前提得让双方都有尊严,不然无法平起平坐。

      苗木从纸箱中抽出一大叠干净的卫生纸,掏出一半沾上水,准备涂在狛枝脸上前,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你可别突然醒来啊,发生误会我才不解释。”

      墨菲定律起反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苗木看到狛枝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与此同时他的喉咙溢出一声吃痛的气音。

      估计还是受了点内伤,疼痛感把狛枝的表情扭转起来。趁着对方没完全清醒,苗木速战速决,下重手左拍右拍清掉他脸上的污渍,又立刻往旁边退开。

      什么都别问,苗木想。

      狛枝刚刚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向摸左手手腕,他紧缩眉头又睁开眼,擦干净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右手像确认似的摸向自己尚为湿润的脸颊后,他一脸无法理解地看着苗木,像是遭遇了世界上最让他震惊的事。

      什么都别问,苗木在心里哀求。

      狛枝从纸箱坐直了身体,似乎只松懈了那两秒,周身又覆盖上情绪屏蔽器,他又恢复成原本慵懒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像蛇吐着信子,比之前更为刻薄。

      他没有问为什么苗木会凑上来帮他进行清洁处理,苗木刚暗自松口气,听到狛枝的提问,他全身又紧绷起来。

      “为什么不杀我,苗木君?”

      ***

      人际交往中,气氛似乎是不成文的主宰。大家在很多时候害怕发表个人看法会破坏气氛而导致被孤立,因此察言观色也成为社交团体的必备技能。

      苗木虽然不会特意去迎合别人,但他也能察觉到氛围的变化。

      而以狛枝的个性他显然没法经常混进人群,这导致他说话几乎不会受氛围影响,特别是他在意的事。他总是很直接地把疑问抛出,哪怕那些问题像危险的定时炸弹。

      只这一句话,炸得苗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两人间的空气迅速紧勒成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又开始了,杀了你会世界和平吗?苗木掐住自己的大腿,极力忍住想吐槽的冲动。

      狛枝似乎有些误会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把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稍微收敛了点:“苗木君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稍微有些伤心呢,我还真是不受欢迎,哪怕是后辈也这么凶恶地盯着我。”

      苗木没理他:“未来机关的配枪,有射击辅助功能,偏离轨道的几率低于1%,正常情况下不会打偏,除非你现在提交证明得了老年帕金森。”

      言下之意是,十几发子弹,想不打中都难,可见狛枝对他并没有杀意,只是在享受追逐战中把他赶入绝境的快乐而已,目的从来都不是狩猎,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我满足,不过对苗木而言,哪种他都不太好受。

      “真过分,我只是第一次拿枪而已……诶?这个怀疑的表情,苗木君不相信我吗?毕竟苗木君在那种时刻会不要命地冲过来,某种程度上说,你比我要更偏执和疯狂。”

      看样子对方并不想承认这点。

      “我并不是不怕死,只是那种情况下我这么做才能跟你好好谈。”苗木索性靠着纸箱站着,把问题丢给他:“还是说,你认为你的死亡会带来你想要的希望?”

      狛枝抬起眼皮:“苗木君知道我想要的希望是什么吗?”

      问题像个球一样又被踢了回来。

      登入新世界程序后,苗木经常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被狛枝的话题牵着鼻子走。终于有机会能对话,只是两人谁也不愿先低头,还在互相试探对方。

      遇事不决亮底牌,在糊弄人这方面,苗木也有样学样,他拍了拍身后的纸箱:“拜托看清楚情况,现在主动权在我手里,一时半会你也没那么容易出去。”他找了个舒服点的高度坐了下来,正好与狛枝视线平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称呼对方的名字,“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不过……套用你的理论,消极回应与沉默都不是充满希望的表现。”

      狛枝一时语塞,确认过苗木是笃定要跟他谈话,他语气夸张:“苗木君想知道的是感情问题,还是有关希望的大道理?”

      “都可以,”苗木垂眸,尽量掩饰面对交谈机会的兴奋,“想先谈哪个?”

      狛枝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是前辈,有义务听听可爱后辈的提问,来解答苗木君的感情问题。苗木君有喜欢的人吗?”

      这种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前辈了?也不看看是谁刚刚还在追着自己开枪。苗木没好气地说:“还是先谈希望吧。”

      几乎是立刻,苗木后悔得想收回这句话,就像突然间打开另一个开关,狛枝的表情神态都变得高扬许多,灰青色的瞳孔下暗流涌动,苗木想起来,上一次见到这样狂热的眼神似乎还是在逮捕狛枝的时候,那时候,他的眼底搅动着周围的火光,狠戾地穿凿在苗木身上。

      像这种从内心深处被绝望撕成碎片的人,他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原本能看到的世界,是因为有光进入双眼,每个人都真实存在,而一旦世界被打碎,在黑暗之中,把绝望当成光,扭曲的世界里找不到回去的路,能做到的便把自己拼凑成另一个人。

      如果狛枝醒来,拥有强大意愿的他会吞噬掉过去的他,还是会整个人再次打碎,又重新拼成一个新的自我?

      会很痛吧,再一次否定过去自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这么想着,看到对方高昂的兴致,苗木莫名有些难过。

      狛枝似乎讲得有些累,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后面的纸箱上:“……说到希望就要说到你那位普通到极致的妹妹,遇到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呢。”

      意识到自己走神,苗木出声打住了对方的思维发散:“狛枝君。”

      被叫到名字,狛枝皱了皱眉,倒是没再讲下去。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深仇大恨,为什么你说话总是夹枪带棍。”

      狛枝没有直接回答:“苗木君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只知道你对我就像对她一样,”苗木冲狛枝垂下的左手扬起下巴,“感情奇怪而复杂,我说不上来,但是应该不止是单纯的恨意。”

      像被揭开伤疤,狛枝脸色一变:“是啊,苗木君明明很清楚我的态度,为什么总想着要救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另一个幸运单纯想来衬托我的无能?”

      对方情绪瞬间变动,自我保护系统会启动吗?

      苗木有些警惕,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确认安全后又松口气,他们还有可以谈话的余地。

      “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任何值得你救助的事,包括你的妹妹。”狛枝说。

      “其实,”苗木苦笑着说,“关于小困的事,我想感谢你。”

      狛枝倏地抬头:“哈?”

      “如果不是狛枝君一直在帮忙,最开始的她可能会早就死在黑白熊手里。然而她现在有了朋友,还肩负起拯救他人的责任,她的成长让我惊讶不已。相比起来有点好笑,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在事后说,‘下次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奋不顾身冲进去’这种话,再不努力就要输给自己的妹妹了。”

      狛枝垂下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苗木才发现他头上的卫生纸洇湿一大块,没忍住凑了上去。狛枝也没躲,任由他揭开查看。

      苗木心里咯噔一声,方才说那番话,狛枝身上竟然出了这么多汗,而他的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他轻哼一声:“苗木君还真像个反派。”

      “诶?”苗木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这种无能之辈,精心策划这场游戏,囚禁他人后威逼利诱,暴露出无数人性的阴暗面,结果却通通失败了。最后还要嘲讽我一句,我只能是个旁观者,却无法参与这种见证希望诞生的时刻。”狛枝深深吸了口气,“这些都是反派才会说的台词,但我也不是不会认输的人,毕竟你没说错。”

      苗木还在擦拭对方额头上的汗水,听到这话他一愣,看着一滴汗珠从狛枝的眼睫毛末端渗入眼中:“反派衬托主角,让我来衬托狛枝君,说不定是件好事。”

      “……这样不行,这是不对的。”

      狛枝声音沉了下去,他突然握住苗木的手腕,一双眼盯得苗木蓦地心惊:“你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希望,但对我来说并不是,要用你强大的希望吞噬我吗?我随时都准备着。”

      苗木听到后一怔:“为了希望,你要把生命交给别人做决定吗?那样真的是希望?”

      狛枝垂下眼,他的表情看上去落寞得近乎痛苦。

      带有情绪的时候不适合做任何决定,特别是痛苦与愤怒之间,苗木一瞬间似乎明白狛枝纠结的问题所在,沉下身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冷静点,狛枝君,为什么要如此否定自己的价值?你有没有想过,会让你如此痛苦的,需要让你不断否定自己才能得到的希望,真的是希望吗?”他犹豫着,还是轻轻把手搭在狛枝肩上,“你的希望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属于你而能把你从无边噩梦中拯救出来。如果真的能让你感到放松快乐就好了……”

      苗木忽然说不出话。

      狛枝看着他,惨白的嘴唇翕动,他似乎在笑:“有啊,苗木君能来救我,我很开心。”

      与此同时,大楼发出轻微的晃动,有点像地震前夕。

      不对。

      狛枝似乎想站起来,苗木扶住他,脑子里却飞快转着其他念头。

      似乎有什么不对,那些从一开始就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怎么了,苗木君。”狛枝问他。

      不知怎么的,苗木下意识扭头看向房间门口,担心下一秒也许会有人冲进来。

      “你想救我吗?用希望的力量拯救绝望残党?”四周晃动变得更为剧烈,狛枝顺势把右手搭在他的肩上,身体的重量倚了上来。

      大楼摇摇晃晃,再不离开可能会有塌陷的危险,但不知为何,苗木似乎脚下被钉死,完全无法向外挪动。

      他双手握得死死的:“我不值得让任何人因我而死,哪怕是为了证明希望这种理由……我是真的很想救你们。”

      “为什么?啊……差点忘记,苗木君,是因为充满才能的78期后辈们几乎都没能活下来,然后你的愧疚感想转移到我们身上吗?似乎理解苗木君执着于我的理由了。”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随后苗木听到门把手被粗暴地扭动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这种时候狛枝的自我防卫系统启动了吗?苗木几乎不敢回头看狛枝的眼睛。

      “告诉我,明明目睹过自相残杀,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救绝望残党?”

      耳边的声音钻入头颅,在脑内震荡开,苗木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任何对我来说都很重要的人,听明白了吗狛枝君,听明白了就给我醒来,去面对属于你的过去!你是如此的骄傲不愿认可我的存在,那只有你才会是自己的希望,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灯管忽明忽暗,闪在苗木的双眼中,又是一阵晃动,苗木抓紧狛枝的右手把他往身上带:“狛枝君也不需要再反复试探我,我下决心要和你一起出去,就一定会带你走,无论是哪个状态的狛枝君,我都想要了解。”

      很多人只知道苗木是希望的象征,却忽略他在击败江之岛盾子前,险些在黑白熊的诡计中惨死,也没人在意他差点被匕首戳穿心脏。他的身后是同伴的尸骨,他能活着也是因为同伴也从未松开他的手。人无法切断外来链接而活,没有人会是孤岛,不了解的人只在意“希望”这个称号,却不知道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他从未想过要把任何人的生命当作成为希望的垫脚石。

      他想要他们都活着。

      “苗木君。”狛枝低下头,凑到他耳边问,“为什么你会如此在意我?我什么时候变成对你而言重要的人?我怎么不记得。”

      最外面的纸箱摔在他们脚边,卫生卷纸滚落一地。

      “我……我不知道,不记得了,你要是不醒来,我就永远都无法想起,出去之后我还想问你……”

      “什么?”狛枝看着他的侧脸,长长的眼睫根根分明。

      “没什么,现在来说还为时过早,”苗木像下定决心那般,转过头迎上狛枝的目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也许对于我来说很危险,但我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你的同伴们天天都在照顾你,再不醒来,你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狛枝叹了口气,“这些我都清楚。”

      很清楚?

      异常感再次漫上苗木的大脑,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是狛枝持续追问的态度,还是梦境中的反复无常?

      不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门外响动越来越急躁,似乎是梦醒来的前兆,大楼晃动得让人头晕目眩,苗木费了一番功夫才站稳脚跟。又有两个纸箱砸落下来,发出沉重的闷响。

      “狛枝君,在你眼中,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这个问题,苗木一直很想问。狛枝对他的态度一直阴晴不定,何况还是绝望状态下的对方。既然这个世界即将崩塌,那说不定还能得到答案。

      狛枝并没有回答,而是按照他的习惯,又丢给苗木一个问题:“苗木君知道灯塔的作用吗?”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偶尔晃动牵扯到他伤痛的地方,还咬着牙吸了口凉气:“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必须借助灯塔的指引,有了灯塔的照亮……咳咳,船只就不会迷路。”

      苗木有些担心地扶了他一把。

      狛枝顿了顿,又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需要指引的不是船只呢?海面上的灯塔,其实从未进入海的心。大海只能看着灯塔,却始终无法触碰。如果从最开始,需要被照亮的人就不在海上呢?”

      狛枝君……

      苗木刚想开口,门突然被冲撞大开,一股风压吹得纸箱朝各个角度往外坠去。他看了眼撞进来的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该出现在这个梦境的人,78期死去的同学们手里握着匕首,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突然明白巨大的违和感来源何在。

      为什么狛枝君的自我防卫系统一直没有启动?为什么一直以来他身后都只有狛枝君一个人?

      苗木眼前视角突然一转,他似乎被人在情急之下推搡到一边,身体重重地跌进纸箱堆中。

      只听到狛枝开口:“我要继续这场梦境。”

      随之而来的是刀刃切开布料的声音,吃痛的闷哼声,子弹声,和轰然倒地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地开始,又在转眼间戛然而止。

      “不……”苗木的声音堵在喉头,他回过神来,一滴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眼前血雾弥漫,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无力得让人想吐。

      他只想大叫,想痛快而歇斯底里地发泄一通,想揪着眼前之人的衣领彻底问个明白。

      挡在他们身前的是神座出流,绕过神座,苗木还是瞥见地上正在消散的尸体,最后地上只留下血痕,除此之外均已被处理完毕。

      狛枝斜靠在纸箱上,他的身上有几处刀伤,伤口很深,但没再流血,似乎方才进行了紧急处理。

      他抬起眼看着苗木,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放松神态:“看来你的梦也不总是风平浪静,你说要背负起伙伴的死,他们就会在这种时候出来救你……”

      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苗木嗫嚅着:“所以,这里是……”

      神座起身,面无表情地对他伸出手。

      “苗木诚,你在狛枝凪斗的梦境中失联超过24小时,为了唤醒你,我们潜入了你的梦。”

      眼前的狛枝突然失真,上下景色都被缝合起来,巨大的黑色幕帘垂下,直至苗木再度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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