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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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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终点吗？
太宰如同平常散步一样的走在走廊上，他光着脚，但并不凉，脚底接触木质地板时意外的给了他一种安心感。
他想，如果要从这里离开，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大概只有死这条路了。
因此他并不害怕，也并不感到某种不得不做的伤感。死亡宛如一张车票，现在他将要捏到这张车票的边缘了，又因为他现在异常清醒，明白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他隐隐的感到一种兴奋。
“——太宰？”
“诶？！”
太宰被吓了一跳，一直持有的清醒迅速散去，本能的转身并且朝后退了一步。在走廊与走廊的交界处，一脸困惑的檀正站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
太宰松了口气，这时候的他和刚才的他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他对于刚才被吓到的自己莫名的有些尴尬，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朝旁边瞟。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檀顿时很无奈，接着又担忧的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衣服穿的太少了，会着凉的。”
“也没有吧。”
太宰很不自然的说，但檀已经将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又啧了一声，“你还没穿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太宰觉得很别扭，“给我点面子行不行，你怎么像——”他突然一顿，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森先生，又撇了撇嘴，继续说下去，“唠里唠叨，啰里啰嗦的。”
“什么呀。”檀叹了口气，“你今晚好像格外精神，我开始怀念起之前的你了，虽然蔫不拉几的，但很乖。有什么事被想清楚了吗？”
“嗯，对的。”
太宰点点头，“突然之间就一下子都无所谓了，像是传说中的「顿悟」。”
“悟到什么了？”
“活着没有意义，去死也不会恐惧。我无所谓了。”
太宰说这话的时候还挺认真的。
但檀的脸色立刻变了，接着有些犹豫的说，“那你——”
“我无所谓呀。”
太宰接着说，“但我想去那湖边转转，挺漂亮的，从这看像个月亮。”
“说什么傻话。”
檀把他伸出去的手按下来，“湖是湖，月亮是月亮，不要把想象力发散在这种地方。我们该回去了，太宰。”
“可是——”
“没有可是，”檀的态度一下子强硬起来，“而且你连鞋也没有穿。”
“又没什么——”
但是檀不由分说的把他推了回去，坐在床边上的太宰气鼓鼓的仰脸看着他，檀找了条毛巾出来递给他，“擦擦。”
“我——”
檀抱着手，“床单脏了的话要自己洗，我不会帮忙的。”
太宰把拒绝咽了回去，抓起毛巾愤愤的擦起脚来，然后朝地上一丢，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他。
“你在生气什么啊？”
檀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如果是因为我的态度的话，我不会向你道歉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不行，我不会再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的。”
“但是活着不一定就是所谓的活着，死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死亡。”太宰很气愤的说，“折磨了我这几天的东西突然想通了，我以为作为朋友你会为我感到高兴。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从来不问我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去接受这一切，而是自顾自的帮我安排好了剩下要去走的路。你为什么不能问一问我的感受呢？”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走，越快越好。这个地方我不喜欢。你是一个过分的人，檀君，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但是你正在用这种温柔将我束缚起来。”
“但是温柔也有底线，好人的定位从来都不明确。”
檀哑声说，“或许你认为你现在跳进湖里就可以逃离这一切，但这就是真正的解脱吗？——你说我正在束缚你，可是明明一直束缚着你的人正是你自己。”
“那要是我不是你一直认识的那个人呢？”太宰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或许在我磕到哪的时候灵魂交换了一下，你怎么就能确定现在的我就是真正的我，你怎么就有理由一个劲的让我背负着你已经背负了很久的东西呢？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怎么就明白了呢？——你是个自私的人，檀！”
檀似乎愣住了。太宰看着这样的他，在终于说出真实想法的同时感觉到了一种血淋淋的快意，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像有一盆冷水迎面浇过来一样，他一下子冷静下去了。
“你是气糊涂了吗？”过了一会，檀声音轻轻的说。
“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太宰的声音也轻轻的。
“好。你要喝水吗？”
“要的。你给自己也倒一杯吧。”
“只有一个杯子。”
“那就一起喝。”
太宰说，他开始回想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也在这个时候，过往森先生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耳边。
「你虽然聪明，太宰君，但是年龄问题将你局限住了。碰到事情的时候要冷静一点好好去想想，控制情绪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所以才需要学习。」
“给你。”
檀把杯子递给他，太宰接过去喝了一口，把杯子推回给他。就在他低着头玩手指的时候，檀说话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我还没准备好，你先说吧。”
太宰抬起头。
“按你所说的，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不应该去干涉你过多的。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但我不仅没有做到充分的理解，还在想着能否尽力维持现在的局面。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不确定事情，我一直持有观望状态，因此滞步不前。”檀很认真的看着他，“你之前说现在在我面前的可能不是真正的你，就连你自己也不明白——”
他在这里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转生之后的我们尽管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但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潜移默化之下我们都同转生之前的自己发生了些变化。而现在，你失去了记忆……”
“不是，并没有。”太宰在心里苍白的说，“我的确是太宰治，只不过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所以在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全新的你，不可以平常的习惯去衡量，也不能同转生之前去做比较。你是独立的。我没有尊重你，是我的——”
“——你不要对我道歉。”
太宰看着他，在看见檀脸上的小表情之后没忍住的勾起嘴角，心情也矛盾起来：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受不了你冲我道歉。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
他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在想如果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遇到了这种事会去怎么做。但想到檀是太宰这个人的挚友，他又很坚定的觉得他们之间是不需要道歉的，就是应该这样的。
也在这个时候，先前同安吾说话时候的“顿悟”，在走廊上碰见檀时候的由惊讶与失望混合发酵形成的“气愤”，仿佛清风过境一般，于此时全都凉嗖嗖的融化了。可是他也渐渐升起一种恐慌，到底哪一个表现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他有点头疼，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然而这样并没有好上多少。
“我想睡觉了，檀君。”
在又说了一会话之后，他抬起眼睛，看着他。
“但是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将这几天之内的心路历程讲给你听的。而且，你也可以完全放心下来，因为对活着和去死都无所谓，我以后再到湖边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不过我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他继续说，檀思索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的、很容易的就点了头：
“我明白了，这件事在明天的时候讲给安吾听吧，让他出出主意。”
他起身给他掖了下被子，俯身的时候低声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矛盾。”
太宰又如同之前那样好说话了。事实上，现在的他相当困倦。在同檀告别之后，他几乎在下一刻就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