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炼+文野｜这明明是颗车厘子》森纪

3、（三）

　　森先生说最好还是待在这里观察观察比较好，但在太宰一个劲的婉拒之下没有办法的只好放行，并且叮嘱檀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赶紧过来，别拖，一拖准会出事。

　　“我知道了，森先生。”

　　檀说，站在他身后的太宰也跟着点点头，“辛苦您了，森先生。”——但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之前的那股怪异感再次涌现出来。

　　他喊过很多次的“森先生”，有时候要连连喊上好几遍，但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悄悄看着那双眼睛。

　　正同檀说话的森鸥外注意到了这道怯生生的目光，温和的冲他笑了，太宰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抿着嘴的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朝旁边看去，但是手却悄悄的抓紧了檀的衣角。

　　这样的地方，即使在梦里也不会出现。

　　长长的走廊、木质的地板忠实的传达着每一个经过者的信息，在每一下沉闷、又显得走廊更加空旷的脚步声里，太宰总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并不是正走在这条走廊上，而是走在岁月的长廊中央。

　　在某些时刻，他好像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机械的、使这里弥漫着一种精致却毫无生气的气息，就连目及之处的翠色草坪、明晃晃的阳光也是冰冷的，像是画一样。但是耳边不断响起的说话声却又在尽可能的作着协调，太宰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冰与火共同存在的矛盾，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这两种特质的针锋相对。

　　这使他很难真正的放松下自己，走廊上偶尔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使他心惊肉跳。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说话时的表情以及姿态，一边冲他们露出纯粹是社交礼仪的微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厌倦了。

　　“我想回去。”

　　他对檀说。这时候他们刚与石川啄木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嘻嘻哈哈的似乎要去喝酒，并且似乎也并不知道太宰身上发生的事。

　　“是累了吗？”

　　檀顿时有点紧张。

　　“不是，”太宰摇摇头，“我只想回去。”

　　“回房间吗？我带你去。”

　　可是太宰说，“我想回家。”

　　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外面的花圃里，那里的一株白蔷薇正随风轻轻摇晃。不管是飞过去的鸟，还是投射在地板上的光影，都给他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檀看着他。

　　看着他轻轻颤抖着，像是落水之后受到惊吓的猫，他垂着眼睛，紧紧的抿着嘴。好几次他以为他就要这么哭出来了，可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站在他面前，尽管他们的距离很近，可檀却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无比遥远，像是隔了好多好多年，他在时间的另一头远远的看着他。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做的，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以及——他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

　　太宰用像是要哭出来的声音很小声的说，“我忘记了。”

　　“我忘记我已经没有家了。”

　　他抬起眼睛，那双金色的眸子慢慢的与记忆中的那双眸子重合，那是昭和某一年的夏天 。

　　太宰坐在酒吧里的高脚椅子上，手里拿着酒杯，脸上尽是苦涩。

　　“北叔来信了，”他慢慢的、慢慢的说，也是这样的垂着眼睛，“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想回去看看，可是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

　　“太贸然了。”

　　他喝着酒，突然没头没脑的吐出这样的一句话，接着，他又笑了起来。

　　“一切还是听北叔的吧。”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如同现在这样的，除了陪着他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他将他的无奈看在眼底，却只能被迫站在旁边注视着这样的无奈。

　　他有时候会想，也许这件事用不着这样的。

　　在这一刻，他伸手抱住了他，此时此刻是在转生之后的某一天。

　　没有青森的事，没有那家酒吧，也没有那个闷热而使人困倦的夏天。

　　太宰一声不吭的被他抱着，檀说带他回房间休息一下，他就很乖的点头。然后他走进这间同样十分陌生的房间，脱掉外套，到床上去，檀为他盖好被子。

　　“晚安。”

　　檀小声说。

　　被裹在被子里的太宰点了点头，他轻轻的吸了口气，一边在被子里轻轻的挪动着，最后舒舒服服的安稳下来。

　　过了好久之后，就在檀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闷闷的声音，眉梢慢慢的弯了起来。

　　——“檀君，晚安。”

　　他的尾音消散在窗外的鸟鸣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