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道爷》喜崇

46、第 46 章

　　叶飞带着叶若灵离开以后，段青在医院好好修养了一段日子。她中了蛊，后遗症发作，整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陆长松有时出门，回来时会给她带一些好吃的。

　　说起来，这还是从东桓山离开后两人第一次这么悠闲。

　　只有一点不是很完美，段青老是做噩梦。她总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一会儿是庄兰馨抱着她承受那个男人的打骂，嘴里不断重复要她走出去，一会儿眼前又出现叶飞的脸，他伸出养尊处优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说是她害死了叶若灵，随后这张脸又变成欧阳止雨，眉间那点鲜红忽然不断涌出鲜血，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血色。

　　他掐着她的脖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嘴唇挨近过来几乎要贴着她的，声音里毫无感情。他说阿青，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想逃。

　　陆长松不出门的时候，会守在病房里，坐在对着窗户的沙发上，竟然渐渐没有了平日里总是懒散睡不醒的样子，拿着本阴符经集释，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天气逐渐燥热起来，段青昏沉一段时间，每每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总能看见他坐在阳光里，眉眼温润，俊挺的鼻梁被打上一道光，整个人也融进逛里，像是噩梦中经历磨难最后温馨圆满的大结局。

　　他总是能瞬间捕捉她最清醒的瞬间，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想吃什么。

　　这天段青醒过来，觉得头脑清晰无比，身体也轻盈，胸腔里那股浊气尽数消散。但是陆长松不在病房，段青看一眼时间，是上午十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被子紧紧裹到下巴，因为近夏的气温，出了很多汗，身上黏糊糊的。段青坐起来，首先摸了摸耳垂，忽然怔住。

　　那道被欧阳止雨咬出来的伤痕不见了。

　　她还在发愣，病房门被推开，乌函乌冬笑眯眯走进来，后头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那茸然。

　　“段青姐姐，我们来看你啦。”乌函快乐地说。

　　乌冬盯着那张跟乌函五官有些相似的圆脸，表情稳重许多，朝段青点头后，便开始指挥那茸然把东西都归置到桌上。

　　她们甚至带来一束向日葵，剪掉花枝后插进细口的花瓶里，屋里散溢开植物清新的味道。

　　段青靠在床头，笑眯眯问：“抚崖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乌冬点头：“多亏了陆道长，已经没什么厉害的有生力量，我们只需要派人清理现场，那些怀孕的女人有些麻烦，不过你破坏了虿盆，她们也被送到了京城，师傅那边会有办法的。只是……”

　　她看了眼段青，似乎有点犹豫，段青说：“没事，你说。”

　　乌冬便说：“抚崖几位长老……庄琳她们，也被送到京城，这件事一出，师父很生气，可能会真的处置她们。”

　　段青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处置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语气和神色，总归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惩罚。

　　她淡淡说：“是她们应得的。”如今法治社会，抚崖仗着隐居深山的优势，竟干出这样离谱的事情，要真的说起来，其实算是有关部门的失责，事情不闹大还好，经由她和陆长松这一闹，又被乌函那茸然看过全程，有关部门哪怕只是出于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轻易了结。

　　乌函手里拿着本杂志蹭过来，脸上表情有些讨好：“段青姐姐，你看，这是我们最新一期的星月社周刊。”

　　她把杂志递过来，段青只见封面上印着一行标题，说什么为妖女段青正名，她随手翻到文章页，里头简单说了她经历过的那些事，也顺便用一些含糊的理由遮盖了抚崖的情况，只说抚崖仗着特殊的功法，修了邪道影响了修道界平衡，多亏段青大义灭亲，才让有关部门发现真相，处理了这个大患。

　　乌函扭捏地说：“我本来想让小编们多说一些，可是有关部门还是有规定……”

　　段青哭笑不得：“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些舆论。”

　　她原本就不在意。她从来只想生活得像一个普通人，修道界这些信息，距离她越远越好。虽说近些年来十件大事中六七件都与她有关，但她这不是正在努力，打算要彻底摆脱这些吗。

　　“对了，陆道长去哪里了？”乌函问。

　　那茸然听她这么说，终于憋不住，年轻的脸上格外神采飞扬：“我的天，陆道长也太厉害了，如果这就是至道玄寂的拥有者的实力的话，也难怪大家都想争夺这个东西……”

　　乌冬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瞎说什么，你是不是也想争夺一下？”

　　“别打了！再打更笨了！”那茸然苦着脸护住后脑勺：“我就是感叹一下嘛，我修的傩道，跟五道果又不相容，何况我也不想啊，我的流金火铃神印那么帅。”说到这，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段青：“段青姐姐，你说，我的流金火铃神印帅不？”

　　段青哈哈笑着：“帅得很。”

　　连日闷在病房里，来了三个年轻人，又有那茸然这个活宝，段青觉得这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活跃不少。她说：“陆长松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醒来时就注意到，门口设下了一道禁制，但这三姊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阻拦，看起来她们也并未注意到这道禁制。想来是陆长松出去之前设下的，可能只能阻拦怀抱恶意的人。

　　乌函与那茸然在桌边给段青削苹果，不过一会儿又闹腾起来，乌冬叹了口气，很是头疼地看了她们一眼，到段青床边坐下，神色忽然严肃：“段青姐姐，你们如今只剩下浮屠门的道果，有什么打算吗。”

　　段青摊手：“我刚清醒过来，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陆长松老是出门，也不知道去干嘛，但段青多少能猜出一些，他应该是去做最后一战的准备了。

　　没错，最后一战。

　　如果要说五道果的拥有者中谁最难搞，那一定是欧阳止雨，倒不是他对这力量有什么执念，只是段青很清楚欧阳止雨的变态性格，自从她逃出来，他唯一一次找来却被陆长松重创，欧阳一定在心里都恨死陆长松了，不可能主动满足陆长松收集五道果的心愿。

　　“经过抚崖这件事，梅月师父很生气，我们也从部门里揪出来一些人……”乌冬看了段青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部门内部关系也复杂，这么多年总有些异心的人，利用部门权力满足自己的私欲，之前大家总是谨慎，直到你破坏了抚崖的秘密，她们商量过后，才决定开始清算。”

　　“抚崖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浮屠门那边，梅月师父的意思是，也该整理……”

　　段青：“整理？你是说，你们有关部门打算对浮屠门出手了吗。”

　　乌冬：“也不能算出手吧，毕竟到现在为止，除了尸罗的死能确认是欧阳止雨干的，其他倒没什么影响普通世界的事情。只是你们要取道果，如果需要帮忙，有关部门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她说着看了一眼乌函，后者还在跟那茸然打闹，似乎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这回乌函跟那茸然偷跑出来，梅月师父原本是很生气的，只是最后结果不错，她也就没有了发作的理由，也让她看见了乌函的成长。”

　　段青心中明了，看来小乌函想要走江湖的想法，从这次事件开始终于能得到梅月的支持了。

　　她沉吟片刻，说：“最后这一道果，肯定不轻松，但是既然陆长松没有提出要你们帮忙，那想必就不需要。你们这次清算抚崖，内部肯定也是一团乱，还是先好好整理过吧。”

　　乌冬知道她这是拒绝被帮助的意思，犹豫一下，又说：“那你呢？你个人也觉得，就凭你们两个就能完成这件事吗，陆道长虽然厉害，但那毕竟也是一个门派。”

　　段青弯起眼睛：“陆长松可以的，我相信他。”

　　“相信我什么？”门口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

　　陆长松站在门口，斜斜倚靠着，表情似笑非笑，手里拎着一个少年。

　　“辛言？”段青挑眉，看过一圈屋内，“你也来看我？”

　　少年被陆长松捏在手里，挣扎无果，被病房里好几双眼睛看着，没面子极了，恨恨说：“谁来看你！我只是路过！”

　　众人：“……”

　　那茸然愣头愣脑：“路过？我记得你不是刚被青云观甘遂收入门下的弟子吗，怎么能从庆山路过到这里来。”

　　辛言被直接戳破，俊秀青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四肢在空中乱舞：“你谁啊你，我认识你吗！”

　　那茸然抱拳：“在下有关部门梅月长老座下三弟子那茸然。”

　　段青噗嗤笑出声来，一双眼睛亮亮的，笑盈盈看向陆长松：“你怎么把他找过来了。”

　　陆长松放开人，闲闲走进屋里，“我也路过，恰好遇到他，真巧。”

　　辛言：“……”他背过身，迅速整理了被揪住后弄乱的领子，也不知表情有多咬牙切齿。

　　段青从床上下来，拿起一个被那茸然削得狗啃似的苹果朝门口一扔，辛言原本是背过身去，察觉到什么，在苹果即将撞到他背部的时候转身一把接住，看清手里的东西后有点发愣。

　　段青：“哟，这才没过多久，看起来你天赋也不错嘛。”

　　辛言的脸莫名其妙更红了。

　　陆长松瞥他一眼，走过来挨着段青，刻意靠得很近，眼睛却看着桌上几个苹果，嫌弃地说：“这谁削的，这么丑。”

　　他看了眼辛言，状似无意道：“原来是那茸然练手的啊，既然都削过皮，那就都给你吃吧。”

　　段青：嗯？怎么感觉道爷阴阳怪气的。

　　那茸然大叫起来：“人家第一次削苹果！梅月师父我都没给她削过，你还嫌弃丑！”

　　一阵鸡飞狗跳中，段青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走过去拿起来。这些日子她都躺在床上很少下床，没怎么看手机，里头倒是消息不多，原本也没什么人找她。

　　最新是一条彩信，陌生号码，发来一张图片。

　　段青笑着看屋内几个人闹腾，随手点开图片，嘴角笑意却凝滞，脸色倏然惨白。

　　陆长松第一个注意到，“怎么了？”

　　辛言也走进屋里，但见着陆长松已经走到段青身边，与她头挨着头看手机，两人间莫名一副旁人插不进去的样子，只得在屋子中间硬生生停下脚步，干巴巴说：“怎么了？”

　　段青没有回答。

　　手机的照片里，是一个眼熟的男人，他坐在一间小屋里，手里拿着筷子在吃饭，双手自由，但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恐，看向镜头。

　　这是段青在实验室的男同事，计划要杀尸罗的那天晚上，欧阳止雨曾见过他。

　　男同事坐在摆设熟悉的小屋里，他的手边，放着一尊小小的泥塑，好像曾经被谁摔碎过后又粘起来，四分五裂的纹路分割了泥塑的五官，显出狰狞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