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道爷》喜崇

45、第 45 章

　　叶飞皱眉：“什么？”

　　他再次看了一眼陆长松，似乎有些忌惮他，于是不敢直接进屋来拉人，只是站在门口，再次对叶若灵说：“过来。”

　　叶若灵靠向床边，忽然意识到他原来是不敢，笑得有点嘲讽：“原来你还是害怕的吗。”

　　被唯一的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当着人面这样说，叶飞一张老脸挂不住了，怒道：“若灵，听话！你堂堂一个叶家大小姐，跟着这两个不三不四的人到处乱跑算怎么回事？”

　　陆长松不乐意了，“叶飞，我看你年龄大尊称一声家主，你好歹有点家主的范儿吧。”

　　叶飞这时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复杂，“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取得了青云观和抚崖的道果，我们叶家的天狐别行，是不可能交给你们的。”

　　“你已经有了至道玄寂，我们叶家没有对你出手，你却还不满足，要将大家的道果都夺去，怎么，现在这个年代了，你还想要一统世界吗？”叶飞沉声说。

　　陆长松掀起眼皮瞟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不是第一天学会至道玄寂，要是我跟你一样贪恋权势地位，不会等到这时候才要收集五道果。”

　　叶飞一张养尊处优的白净脸上因情绪激动略有点发红，“什么贪恋权势地位，若灵她如今这个样子，如果没有天狐别行，她甚至活不到现在！我如果是为了地位和财富，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只守着她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

　　叶若灵抿抿唇，手指无意识攥紧段青床上的被子。

　　陆长松笑起来：“为什么不多生几个？你生得出来吗。”

　　叶飞伸出手指破口大骂：“你给我住嘴！你在跟谁说话，放尊重点！”

　　叶若灵体会到他的言下之意：“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开口的段青忽然噗嗤笑了一声，在短暂的沉默间隙中，她这声笑格外明显，简直就像一个无形的巴掌扇在叶飞脸上。

　　叶飞还没来得及发作，叶若灵真的察觉出不对劲了，她充满怀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爸爸，他们在说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叶飞果然对五道果的后遗症有所了解，但是隐瞒了叶若灵，一直以心疼她的名义，维持住慈父的假象。

　　当然，也不能说叶飞不算慈父，只是在女儿之外，他还有太多欲望，如果不是因为五道果让他只能生育出唯一的这个女儿，叶若灵不可能有如今这样受宠的地位。

　　见叶飞黑着脸不说话，叶若灵看向段青：“阿青，你说，那是什么意思？”

　　她眼神中有些明晰的慌张，两人都看得明白，段青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我还受着伤呢，你们父女俩要叙旧，也别在我这病房里闹腾啊，有什么事儿，你跟他回去说吧。”

　　“我困了，想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放在床边的小手指轻轻戳戳陆长松的后背，陆长松便转身替她将床铺摇下，只是从段青的角度，能看到他紧绷的肩部和下颌线条，随时提防叶飞出手。

　　叶若灵沉默片刻，开口道：“爸爸，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叶飞皱眉：“什么意思，若灵，你想做什么。”

　　叶若灵没有向他走去，反而慢慢挪动脚步，退到了沙发旁边，在叶飞伸手要出招的瞬间，她拿起桌上水果刀，迅速拆了刀鞘按到自己脖颈上。

　　“叶若灵！”叶飞惊怒：“你想干嘛？！”

　　叶若灵笑了笑，眼神有点绝望：“爸爸，我不想再这样了。”

　　她一边说一边远离了所有人，慢慢退到房间角落里，刀尖无意识抵住柔软的皮肤刺出小小的红点。

　　叶飞当然还是关心他唯一的女儿，眼睛都红了，焦急中脚下正要往前，叶若灵手上用力，“你别过来。”

　　已经躺下去的段青赶紧扯动陆长松衣角，让他再把自己摇起来。陆长松瞥她一眼，似乎在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看戏？

　　段青回他一个眼神：这父女俩跟我关系可不一般，这时候不看戏，还要什么时候看？

　　叶飞眼眶通红，眼球里慢慢溢出血丝，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前走，声音里也满是被克制后仍然流露出的惊怒：“若灵，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说……”

　　叶若灵摇头：“你其实知道阿青她们不会对我做什么，因为我早就出来见到她，如果要取五道果，她们早就动手了，我不会好端端还能站在这里。”

　　叶飞大吼：“你也知道！你身体原本就不好，要是取出五道果，你还能活几年都是未知数，我对你不好吗，叶家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到底是什么让你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

　　段青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一样，常年处于高位，脑子被无尽的欲望包裹，早就忘记了、也无法理解，作为一个人，其实最想要的是什么。

　　叶若灵也红了眼睛，俏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神采飞扬。段青记得，她其实一直有点没心没肺，哪怕身体不好，所有人对待她都仿佛是面对什么轻易就能打破的瓷器，嘴唇也常年因为病痛苍白，但那张年轻的脸上，总是挂着肆意潇洒的表情。

　　像现在这样，满脸都是一种决绝的愤怒，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的表情，让她苍白的嘴唇都变得红艳起来。

　　叶若灵说：“我本来也没想着要舍弃自己的生命，我只是想来看看，阿青过得怎么样。”

　　“她那时候跟我一样大，你每天晚上看着她被折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房间里的那个小姑娘是我，会怎么样？”

　　叶飞冷声说：“没有这种假设，你天生就是叶家唯一的大小姐，她也天生就只是一个抚崖没有人管的弃女，你们的出生就有天壤之别，这都是你们的命。”

　　叶若灵笑了：“所以，早该夭折，这也是我的命，可是爸爸，你不是一直在到处寻找方法，甚至不惜与浮屠门合作，只为了能让我多活几年吗。”

　　“或者其实应该说，你不是为了续我的命，是为了天狐别行的传承。”

　　叶飞恢复了冷静的神色，他似乎想明白了，觉得叶若灵不敢真的下手，不然，早在她第一次找到段青时，就已经主动把道果交出去了。

　　“若灵，这有什么区别。”叶飞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跟你那个心软的妈妈一样，难怪世人说女子不能成大事，抚崖也一定是因为对段青心软，但是你看她们得到了什么？整个门派都要散了，千百年发展下来的家族，就因为一点妇人之仁……”

　　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段青嘴角抽搐，但是聪明地没有搭话。

　　叶若灵说：“你别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果然还是那个叶飞，妈妈说得没错，我就不该出生。”

　　这句话一出，叶飞忽然感觉到一阵慌乱。

　　而现在天狐别行还在她身上，他能感受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让叶家发展壮大至如今的力量……叶飞脸色阴沉得想能滴出水来，他说：“别闹了，若灵，你费尽心思隐瞒我跑出来，还吃了那么多药，现在至道玄寂你看也看过，该跟我回去了。”

　　“爸爸，你说。”叶若灵轻声道：“如果你能多生育几个孩子，或者如果我没能继承天狐别行，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

　　叶飞有点无奈地叹口气，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纠结于这些小事：“没有如果，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也确实是整个世界上唯一拥有天狐别行的人，自从你出生开始，天狐别行就从我身上消失，你问这么多如果，有什么意义呢？”

　　叶若灵笑起来，“你说得对，这些都没有意义。”

　　她手里拿着刀，使劲抵住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转头对陆长松说：“开始吧，还等什么呢。”

　　陆长松似乎在她拿刀抵住自己的时候就明白了，一直默默守在段青身边，闻言当即抬起手臂。

　　一抹只有她们三个人才能看见的金光倏地从叶若灵脸上冒出来，很快就飞到陆长松手心，随即消失不见。流畅得就像只是伸手拿了个橘子。段青只来得及看清，那是只白鸽的形状。

　　叶若灵在原地愣了片刻，下一秒，她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水果刀在地面砸出清脆的响声。面如金纸，唇色惨白，只有缓缓起伏的前胸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叶飞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

　　他脸上第一时间没有表情，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陆长松对他说：“叶家主，带你女儿回去吧。”

　　叶飞仍然有点怔愣，他抬步走到叶若灵身边将她抱起来，明明作为修道者，他可以很清楚知道对方还有气息，但依然是伸出手指，有些颤抖地在叶若灵鼻腔处探了探。

　　指尖感受到灼热的呼吸，他似乎松了口气。

　　陆长松淡淡说：“走吧，这里是医院，你什么也不能做，有关部门的人此刻就在这座城市。”他看了眼叶若灵，补充道：“天狐别行已经取出，现在你的当务之急，还是带她回去看看医生比较好。”

　　叶飞没有说话，临走前最后朝他们看来一眼，眼神复杂至极。

　　他一辈子都在试图维护的东西，在一个从未想过的时刻就这样消散于无形，他一时之间，竟然头脑空空。怀里还抱着昏迷过去的女儿，叶飞终于觉得，当然有如果。

　　如果叶若灵没有天狐别行，他也不会看着她就这样死掉。

　　叶飞就这样走了。

　　段青躺在床上，见陆长松盯着手心不知在想什么，故意打了个饱嗝，引起他注意。

　　陆长松回过神，垂眸看她：“吃饱了？想休息吗。”

　　段青说：“不太困。现在就剩一个道果了，你有什么感受？”

　　陆长松眉眼淡然，深褐色的眼睛看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段青看向窗外，一只白鸽划过碧蓝天边，停留在窗外的树枝上。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代表叶若灵的金符形状，有些不确定地说：“叶若灵，会死吗？”

　　虽然她原本就没有几年好活，但是如果是因为取走道果让她生命流逝得更快……

　　陆长松的手指掖过被角，顺势在她下巴上勾了勾，动作无比自然。他说：“别想那么多，道果取出对她身体有什么影响，目前谁也说不清，如果实在担心，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嘛。”

　　段青别过脸：“谁担心了。”

　　春意暖融，有温柔的风从窗沿边溜进来，那只白鸽从树枝上飞起，乘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