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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死士(七) ...


  •   “女生的包里一般装些什么?”

      岳耘把头转向汪川。

      “手机囖,还有化妆品啦,纸巾啦,姨妈巾……”

      汪川正一件件数着,没想到忽然被人狠狠夹住,疾如雷电般往下栽了去。狭窄的地缝里,传来悠长持久的惨叫声。

      等他一屁股落了地,岳耘才割断身上的速降绳,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短刀。

      速降伸缩绳,这件还在开发中的新玩意儿非常坑人。如若忘记及时将它断开,则很有可能触地后反弹,再次把使用者抛向高空。

      又闻头顶上方传来嗖的滑响,片刻后李一涛落定在旁。

      他们面前是一片湿漉漉的沙地,四面八方伸出拔地而起的管道。管道的每个入口都粗大如三人合抱之木,形状像插在地上的漏斗。倘若借梯爬上去向里张望,可以看见管道内闪烁的宝石,在幽深处散发着诱人的光亮。

      生命中万般诱惑,都连接着或好或坏的结局。有些人踟蹰犹豫,在无法持久的各种求索中蹉跎了短暂的一生。

      有些人认了一个入口闷头走到底,到头来却又要在安稳中想象当初若做了另番抉择。

      这时候汪川回过神,用无比幽怨的目光盯着四处巡视着的岳耘。

      李一涛戳了戳他,
      “别瞅了,要不是队长夹你下来,你敢自己跳吗?”

      就算敢,也得磨叽个半小时才不情不愿的行动。比起那漫长的心理挣扎,还是长痛不如短痛来的更痛快。

      汪川心有不服地耸了耸上嘴唇,娘气地憋出一声哼。
      “我本来就打算要自己跳的,真是多此一举…”

      “你呀,怕得要死,死鸭子嘴硬,硬撑门面。”岳耘有些消瘦的背影快要淹没在林立的巨型管道之间,他也挺惊讶这话怎么就这么顺溜接起来了。手里烟斗一闪,青烟骤起,火光自云霄降下,盘旋在面前。

      同时降至的不只有火,还有沿着峭壁垂直奔腾而下的剑齿虎。冯佳触地之处被砸了一个坑,整个虎向前冲出十来米后爪子一伸定住了。

      现在两人一虎一斗篷,都不约而同望向一处,等着岳耘下达摩西之火命令。

      经过短暂的思考,他抬起头,露出凌乱刘海之下谜之自信的眼神。

      “找出…与钱有关的记忆存储库。”

      火线跳了一会儿,朝着远处一个巨大的漏斗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

      “为什么能确定这事儿和钱有关?”李一涛疑惑地摸了一下自己有些扎手的寸头。

      “小说里的绑架案,大多和仇恨相关。而现实中,往往只是因为钱。”

      岳耘转身骑上了剑齿虎,随后飞速地掉转头将地上二人也拽了上去。在钻入管道时,宽阔的虎翼瞬间消失。

      不知穿行了多久,收集了多少虚假宝石,一行人终于来到出口,只见天色昏黄泛着残阳的粉红,头顶霁月当空,万里无云。

      无边的嫩绿海草温柔地飘摇舞动着,仿佛周围流淌的不是空气,而是温暖的海水。

      远方模模糊糊能看见一只铸铁的大鸟笼,笼子里罩着幢屋子,隔着太远只能分辩个轮廓。

      四处传来优美温柔的歌声,就像海妖甜蜜的呼唤,令人身心沉醉。

      这样诡异安详的场景,浪漫主义科幻片里都不曾出现过。剑齿虎伏下身子,放背上的乘客下来。

      摩西之火像一根红色的细线,朝着遥远铸铁笼飘去。

      或许是这暖粉的空气太戳人,又或许是新手的大无畏,汪川竟没注意到其他组员都还杵在原地,径自往前迈入了齐腰深的海草里,着了魔似的。

      “哎,这么着急把自己当外卖送了啊?”

      他没有理会队长的问题,头也不回地往铁笼走去。

      “汪川!回来!”李一涛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有点急了。

      空间中似有一个无形的罩子,把离群的羔羊和队伍隔成两个不相来往的个体。

      由于剑齿虎的翅膀源自于计算机模拟,关闭之后重新开启需要耗费运算时间。受制于精神世界里的时间差,短暂的时间被放大了许多倍。岳耘正等着翅膀恢复,打算歇会儿脚再出发,没想到汪川竟连这会儿都撑不住,自己送了菜。

      小风如细细的丝线,柔韧地缠绕在岳耘指间。他手势娴熟,凭空划出一道金色的轮。

      “定!”

      金轮随着指令飞蹿而起,猛地撞向汪川的背脊,腾起淬火般的青烟。

      人是一动不动了,但神魂还未归。

      “一涛,草场有问题,原地待命,不许靠近。”

      岳耘嘱咐完一涛,从兜里掏出几个小纸片人,往前一送,便拉长成了真人大小,往海草里快速走了去。

      它们没走过十米远,都好似被缠住了似的减缓了速度。

      仔细观察,这些飘摇的海草里竟藏着许多纤长的手臂,也在随风起起伏伏,蛇一样柔美地舞动着。鲜红的指甲如嫩绿中开出的细小花朵,有股后现代艺术的诡异感。

      可怜的纸片人们没放弃挣扎,可是越挣扎,身上缠着的手越多。

      周围的鬼手臂膀如绳索般拉扯纠结,纸片人也越来越沉,最终毫无悬念的跌倒在地,任凭埋没。

      只见这些鬼手一改温柔姿态,如同饥饿贪婪的爬行动物,层层叠叠往纸片人身体里钻。

      消得片刻,它们便悉数退去,地上只剩下了抠成碎屑般的残骸。

      由于汪川及时被金轮定住,腿上缠着的鬼手也就没有增多。寥寥五六只,紧紧扣住他花里胡哨的裤腿。

      岳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略朋克的拉链短靴,感叹一句:“还好没有鞋带,不然就太方便它们暗算了…”

      于是,飞身跃进了重重陷阱的鬼手草场。

      他在离汪川两米处站定,意料之中的攻击朝着修长的身体汇聚而来。

      可能是动静太大,霎时间鬼手们像吃了兴奋剂一样,顺着大腿迅猛攀上,紧紧扣住了他的腰腹、后背、胸前,以及双手。

      “你们难道不知,烫手山芋不能碰?”岳耘淡定地闭上眼,心中默念了一串解锁代码。

      火属性的他,怎会对野草留情。缠在岳耘身上的鬼手就像突然碰到了烧红的铁板,剧烈地弹开。没来得及弹开的,就被死死黏住,被烧成焦黑的碳。

      岳耘向前走去,留下来处焦土一片。海草和鬼手狼狈地四散退去,甜蜜歌声变成嘶哑的呼啸。他看似冰冷的白皮肤,带着几千度灼热的能量逼得空气都要沸腾。

      光秃秃的泥地露出,李一涛正打算领着剑齿虎上前,见岳耘回头朝他立起了手掌,便停下来。

      “离我远点儿!不要命啦?冯佳,快去把那废物带上。”

      随着一声响指,汪川眼睛一翻,全身软踏踏栽下,正好倒在李一涛坚硬的臂膀里。他像展出一件工艺品似的把汪川轻轻放到了剑齿虎背上。

      岳耘眼尾扫过他们,便独自向远处的小屋跑去。脚下宽阔的焦灼大路待到李一涛等人经过时只能感觉到微微烫的意思。

      就这样,一行人一前四后地往铁笼前行。岳耘接近时,等待许久的摩西之火在小屋上绕了几圈,乖顺如小金鱼般钻回了烟斗。

      “就是这里了。”他用手轻触铁笼的锁,黝黑的铸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红,变成鲜红,再变成耀眼的橘色,缓缓流淌下来。

      铁门吱啦一声被推动,然而还没待到完全打开,就整个向前扑倒在地,精细的铰链已经化成了铁水。

      十米开外的李一涛,在铁门扑街时刷地变了脸色,使劲摇着沉睡的汪川。

      “快醒!”他素来一副僵硬放不开的表情,此刻的怔忡已不言而喻。汪川睁开眼,忽地一下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矫情,就被吓得一个趔趄滑到地上。

      船锚一样的大虫足,从屋脊背后露出来。接着是枯树枝似的触须,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响声。一对巨大的黑眼、复杂到恐怖的口器、浓密毛发的胸口、六只粗如立柱的虫腿、宽可遮天蔽日的虫翅……依次从小屋后跃入眼帘,盖下悚然的阴影。

      “你们知道吗,我最讨厌的昆虫就是飞蛾。”岳耘回身,斜倚在铁笼门口,扣紧了左边手套。他身上的特制物件不会因高温而损毁,而且,热传导性能特别好。

      黑色的大飞蛾立起来至少七八米,好在铸铁笼也够大,能容下它起飞降落。

      “老、老大!飞蛾会不会只是长得吓人,实际没什么攻击力?”汪川问完就后悔了。锋利的虫足犹如利刃,嗖地往岳耘挥去。

      第一波攻击来得太突然,虽然岳耘抽刀的速度堪比闪电,但依然抵不过敌方迎面砸下的巨大的力量,随着一声脆响整个人重重撞在铁笼栏杆上。

      另一只铁钩般的前足毫不犹豫地破风而来,想趁着岳耘失衡赶紧补刀。然而他早就看破这些攻击套路,灵活地往下一沉避了过去。

      背上的疼痛还未平息,岳耘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到那副惯常的轻蔑表情,伸出炙热的双手稳稳握紧了铸铁笼。

      “一涛汪川,快掩护!这恶心家伙的爪子耐高温,翅膀可就不见得了……等着看我按着它揍吧!”

      飞蛾巨型的眼睛里,瞳孔只有针孔那么大的一小点。它紧盯着岳耘的背,像要将其生生吞噬。

      话音刚落,子弹与暗器就雨点似的射过来,虽不致命,却足以造成众多小伤害。

      飞蛾扇动翅膀,嗡地腾空而起,往后退去。滚圆的肚腹朝下,六只巨足乱舞着。

      岳耘掌间的热能传导迅速,铸铁笼立马红透了半边。不过,飞蛾触角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温度变化,使终与笼边缘保持着安全距离。

      “封印”已成,岳耘笃定地松开手,面向直升机般嗡嗡作响的大蛾子,重新抽出了腰间短刀。

      他跃上屋顶,架开防御姿态。飞蛾锋利的前足发疯似的席卷过来,却都被巧妙地化了力。岳耘心知暴躁的猛攻持续不了多久,暗中默数着倒计时。

      就在攻击频率改变的一瞬间,他看准时机,滚烫的苦无如一道红光从手心射出,直直砸进了大飞蛾的右眼。

      飞蛾猛地一沉,口器像重瓣花朵一样层层打开,发出喀喇喀喇的振天响声。

      强烈的痛楚就像一针肾上腺素,愤怒的大昆虫颤抖着前足,将翅膀振得骇人,朝岳耘黑云压顶般地逼近。

      可怕的巨型口器缩了回去,随后又骤然张大到极点。一股黑色的毒粉像瀑布般喷薄而出,下方小小的人类眼看就要完蛋。

      不过岳耘并非等闲之辈,他是万里挑不出一的国家队精英。只见此人稍一滑步,铲起瓦片数块,便漂亮地避开了。

      他乘虚而入腾空攀上了飞蛾的后腿,又借力向上扯住了它胸部的毛发。那把短刀裹挟着上千度的高温瞬间插进肉里,溅起浑浊的虫血,焦味臭味扑鼻。

      岳耘拔刀落地,神色凌然地抬头望着失控的巨物。

      它正跳着悲惨的死亡之舞。

      扑棱的虫翅终于触碰到了红通通的铁笼,烈火在风中弥漫。

      鼓胀的虫肚忽然猛烈地一缩,大股透明的腥臭液体喷涌至小屋脆弱的顶上。

      篮球大小的飞蛾卵,随着液体连成长串,密密麻麻黏得到处都是,甚至还落了很多到屋旁的空地上。

      岳耘近距离观赏到这刺激的一幕,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快要吐了。

      飞蛾沉重地砸落在地,翅膀早已化为灰烬,剩下的头部和瘪了的肚腹还在神经性地跳动着。

      由于实在看不下去,他忍着剧烈的吐意挥出一掌,逾千度的掌风瞬间碳化了一地残骸。

      庞然大蛾就此无声而起,无形而殒。

      收掌后岳耘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吐不出半个字。

      汪川李一涛试探性地伸手碰了碰他,见其已经收了热度回到正常体温,便大大方方地揽住,放在剑齿虎伸出的柔软肉垫上。

      好一会儿,岳耘脸上才恢复点血色。

      他一只手按住胃,另一只手捂住嘴,干咳了一声,吃力地憋出句话:“汪川,你tm说的没错…这蛾子伤害性不大,恶心性极强……呕…”

      不知休息了多久,汪川李一涛围着这娇气大爷轮流转,又扇风又掐太阳穴,终于做好了进屋取记忆的准备。

      汪川临时拆下了他的大领子,盖在岳耘头上,使其看不见那些让密集恐惧症晕死过去的虫卵,扶着他快步向小屋走去。

      画面是看不见了,但腥味还在。岳耘的胃又不争气地一番抽搐,虽然没有东西可以吐,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用袖子堵住了嘴。

      李一涛冲上前开门,随后动作神速地将岳耘一把拉了进去。

      小屋的木门里边,四壁像是立着的水面,正波光摇曳。

      左右两端的立面一黑一白,分别收藏了她本性里最黑暗的恶念,以及最纯洁的善念。

      中间立面为耀眼的彩色,存储着过往的点滴记忆。

      逝去的时间本无好无坏,无悲无喜,只因人的记忆而有了颜色。

      这些片段还井井有条地按照类别和时间做了标记。

      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写着钱的区域,那是个挺宽大的存储单元。手指一触上去,就会跳出由近到远的场景画面。

      “我们只找大体量事件。找不到,再按着时间线一天天回溯。”

      岳耘说。

      他胃里风波还未完全平息,干脆就靠着区域边缘休息起来,装出虚弱无力、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安理得地作壁上观。

      汪川李一涛看看他,反正也没真期待些什么,便各自埋头行动去了。

      他们心知肚明,这家伙碰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明里暗里算尽心机也不嫌累。而碰到感觉无聊的活儿,装疯卖傻能赖则赖,装个病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多时,汪川就举起了手。不愧是开发技术担当,他对于信息的处理有种接近本能的敏锐。

      三人聚拢头,盯着一幅打开的记忆画面。

      女人的视角下,茶馆包厢格外温馨。

      精致的装修、古典的桌椅......考究的茶盏中,一汪红茶如清亮的琥珀。

      一个男人的倒影落在杯里。他身形健美,穿着绅士,不太像会干这种勾当的人。

      张靓与之轻声讨论起绑架张老汉的事。

      汪川从背包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持记录仪,把记忆影像拷贝了进去。

      任务完成,三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扬起了嘴角。

      “怎么着,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对了,结案后请你们吃大餐。”岳耘拍了拍汪川的肩。

      “老大,可以由我来点菜伐?”汪川道。

      “行啊。”

      “我要点红烧蝉蛹、油炸蚂蚱、冬虫夏草……还有,烧蛾!”

      岳耘瞬间脸色煞白。

      汪川笑得前仰后合,连木头人李一涛都鼓起了肌肉,羞涩地捂住嘴。

      “活腻了吧!滚!”

      岳耘抬起脚,轻轻地踹在了汪川的一对翘臀上。

      “对了,你等会儿代替我送冯佳回去。把她后脖子上第三撮毛扒开,脑返键就在下面。”

      “嗯,知道了。”汪川收起笑,“那您呢,老大?”

      “一涛,你也和汪川一道出去。我嘛…我还有些事,想要向这位请教。”

      岳耘抬手指了指快要被遗忘的斗篷,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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