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回 可怜浮萍无根系 竹马青梅两相知 ...

  •   第五回可怜浮萍无根系竹马青梅两相知

      小院里陈设很简单,一个石桌,几个石凳,地上是一码的青砖地,西墙根下一溜摆着几盆花。也不是什么娇贵玩意,不过是牡丹、月季之类寻常花色。沙琮放慢了脚步,看着走到门前,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大人!”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大人这是歇下了?沙琮略一犹豫,伸手要揭门帘,门帘突然自己开了,贾雨村站在门口,手背搪着门帘,眼睛眯缝着看他。沙琮让贾雨村这么瞅着,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一惊,缩回手小心翼翼的问:“不知大人叫卑职来,有什么事情吩咐?”说着话,把头低下去,看着鞋尖,等贾雨村发话。

      许久、许久,贾雨村莞尔一笑:“这回的案子,你给老爷出的主意很好。你一心为老爷着想,忠诚可嘉……”。说着话,伸手在沙琮的肩膀上拍了拍:“本官要重重的奖赏你!”沙琮听到贾雨村这样说,忙双手作揖,堆着一脸的笑回答:“大人抬爱,卑职愧不敢当!”贾雨村递了个让他进屋的眼色,手一松,帘子又合上了。这是让就进去,还是先候着?沙琮略一犹豫,伸手把门帘子拨开一条缝。看见贾雨村已经立在北窗下,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吧。”沙琮一猫腰进了屋,上前两步,站在贾雨村身后一步之外,一副躬身受教的模样,腰杆子微微的弯着,眼睛盯着鞋尖,就好像能在上头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贾雨村在窗前站了有一会,这才缓缓转过身,对沙琮说:“我老爷这里有一点银子,你莫要嫌少。”说着,手从袖笼里摸了一锭大银递过去,是一锭五十两的官宝。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沙琮一年的俸禄,只怕也就这个数目了吧?他不敢不收,恭恭敬敬地伸双手,把银子接了过来:“谢大人!”这银子他就是有心不受,嘴上可也不敢开这个口。老爷打赏你不要,你是想要打什么主意?难不成要把老爷卖了不成?“哈哈哈哈哈哈!”贾雨村仰身大笑起来,一脸的如沐春风,他身上那股子绷紧的劲头突然消失了。沙琮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从打到了门口,自己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是大人,贾大人身上一直绷着一股子劲,想要做什么似的,就让他觉得非常不安。现在这股子劲一下松了,沙琮觉得自己心里的紧张劲也没了。他趁着贾雨村又转过身子去,从腰里摸出手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迹。

      贾雨村现在又把眼睛投在了北窗外头,也不知道是在瞧着些什么。也许什么也不瞧,不过就是做出这样一副样子。一副深思熟虑,高瞻远瞩的样子。贾雨村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瞧着窗外,用着似乎非常愉快的口吻,对着自己的僚属说:“以后好好干,老爷我不会亏待你。”“多谢大人栽培。”沙琮赶紧在贾雨村身后应声,他觉得他大概是安全了。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以至于风声鹤唳的,有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有伏兵。以为老爷琢磨着要把他怎么样呢,现在看起来也许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

      “你下去吧!”贾雨村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过来,伸手在沙琮肩头上又拍了那么一记。前头在门口拍第一回的时候,沙琮总感觉这位贾大人手上是含有那么一股子劲的,仿佛是在掂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而这一拍分明是温和的,充满着信任的。不只是一拍,还轻轻的按了一按,这里头就透着近乎了,就像是主子安抚一条自己豢养的狗一样。沙琮在肚子里出了一口气,深深施了一礼,一步一步退着到了门口,这才揭帘子跨了出去。出了房门,不停步一气走出了月亮门,才一下站定下来,觉着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过来似的。

      这一次出头给大人支招,是祸是福?给了这么一大锭银子,想必他还是满意的吧?他有点后悔自己显能耐过头了。他看的出贾雨村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大概也不是那么好相处。尤其是这位贾大人一点也不脓包,是一个颇为精明的人。在这么一个精明的上官面前,沙琮觉得以后自己还是少抖机灵,藏一点拙比较好。当初是想着跟新到任的大人套一套近乎。可是现在回头看一看,走近了固然有走近的好处,走近有时候也会有走近的坏处。尤其这位大人要是不喜欢和人分享秘密,那他这会子就已经是大人的眼中钉了。沙琮不敢往下想了。又或者,换个角度去看,也许这位大人忽冷忽热,是在敲打自己?要自己嘴紧一点,不要在外面乱嚼舌头?自己当然不会出去嚼舌头,就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做这种傻事。想到这里,他觉得稍稍放心了一些。沙琮并不知道,就在他出门的时候,贾雨村正站在南窗下,两个眼睛里的目光寒丝丝的。他望着沙琮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念头却一直转个不停。这个门子,对他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他从恶如崩,听了她的主意,为了一己之私玩弄手段。现在这些就成了攥在这个小吏手上的把柄。他受了甄士隐莫大的恩惠,如今却放着人家的女儿不理。如果门子把这些话传了出去……不行!他必须要让这个门子尽快消失,只要看到这个家伙,他就会想起自己干的这一切。找个由头,把人打发走,贾雨村在心里做了决定。

      英莲蜷缩在马车里,被恐惧包围着。她已经不大记得被拐走那会子的情景了,那会子她还小,不过才刚满五岁。童年的一切仿佛都躲藏在重重迷雾之后,跟她玩捉迷藏。而从她记事起,她就跟养爹老顾头生活在一起。按照老顾头的说法,她是被遗弃的孩子,饿得奄奄一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是老顾头把她捡回家,给她吃了一顿饱饭,她才能够活下来,不至于在外头饿死,最后尸体在水沟里烂掉。老顾头是他的恩人,她欠老顾头的,三生三世也还不完。于是她就管老顾头叫爹,想着总有一天,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养爹。现在她长大了,却没有机会孝顺养爹了,养爹把她给卖掉了。

      刚知道养爹把她卖了时,她又哭又闹。可性情暴躁的老顾头这一次却没有打她,没有动她哪怕一个小手指头。老顾头叹着气,告诉她,把她,把她们养大多么不容易。为此他已经如何的入不敷出。然而即便如此,他老顾头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往戏班子里卖,甚至往窑子里卖,尽管她们给的钱会更多。他之所以“卖”女儿,其实是找个殷实的人家,把女儿嫁出去。让女儿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他老顾头,手上有一点银子,将来也可以自己养老。讲到这里,老顾头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最后,他告诉英莲,买家晚些会过来,英莲到时候可以躲在内屋帘子后面悄悄地看一眼。如果对买家不满意,老顾头就回绝了他,下回再找。老顾头这样通情达理,话说的又那样诚恳。英莲又大哭起来,这一次是感动得哭。养爹这样替着自己着想,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傍晚时分,人来了,是个瘦瘦高高,清秀的小伙子。英莲看着觉得人面善,想了一想,想了起来。几天前英莲出门买菜,走到戏班子门口,远远看到一个锦袍儒生从里面出来。年轻的儒生看到她眼前一亮,施施然停住了脚步。英莲脸一红,低头快步走了过去。走出一段路,回头一看,戏班子门口已经不见人影了。本来这件事已经被英莲抛到了脑后的,今天一见,原来小伙子竟是看她对眼,打听到家里来了。发现了是这么一回子事,她感觉心里甜丝丝的,为老顾头善体人意而感动。这时她听到儒生在外屋文绉绉的说:“晚生对令嫒渴慕之心久矣,但俯所允,聘资悉凭尊意!”这时候养爹就快活的笑。英莲听着养爹的笑声,仿佛看到幸福就在眼前。等到养爹送走来人,进屋笑眯眯地问英莲意思的时候。英莲羞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地说:“全凭爹爹作主!”

      本来这件事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了,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也算老顾头做了一件积德的事情。但是狗喜欢吃屎,这毛病原是改不了的。他觉得英莲卖这些银子少了,于是背着英莲又卖了一回,这回的买主是苏州城远近闻名的恶少薛蟠。很快两家就都知道老顾头玩了花样,他们带着家丁第二天天不亮就把准备跑路的老顾头堵在了屋里。老顾头遭到了他该遭的报应,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躺在屋里哼哼。英莲闻声赶出来,本来要扶老顾头,可等她发现了事情的原委,她站在那里一下僵住了,感觉自己的心像死了一样。

      沙琮在西屋的窗缝后面,目睹了这一切。他为姑娘感到不值,也觉得老顾头无耻。但这不是他有资格管的事情。薛蟠、冯渊,他一个也惹不起。他只能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看客,不要惊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院子里两家人互不相让,都想对方拿了银子走人。冯渊喜欢姑娘,今生不做他求,于情于理,他不能让步。而薛蟠,在这位恶少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让”这个字。争持不下,呆霸王到底没了耐心,吼了一声:“给我打!”冯渊身边不过两三个小厮,薛蟠前呼后拥,带了十几个家丁。这些豪奴得了主人的旨意,上去一顿拳棒打散了冯家的仆役,又把个冯渊打倒在地。然后架着呆若木鸡的英莲,扬长而去。等到沙琮看着薛蟠走远了,再跑出来探看。他把手伸到冯渊的鼻子底下,才发现人早已经没气了。

      昨天把人抢回了家去,薛蟠一天下来忙着收拾,也没顾上骚扰英莲。今早上路,他吩咐仆役带着姑娘一起上路,打算在路上找个机会,把事情给办了。想到这里,他得意的笑了起来。他之所以急匆匆往金陵赶,实在是因为收到消息——他爹爹的老人,南京退下来的老掌柜的写了信,说几个分号都有人手脚不干净,亏空越闹越大,要他尽快过去,好收拾一下烂摊子。本来他对这个事情也不是多么上心,要不怎么人家说她是个败家子呢?可是他那个妹子,拉着脸总催他,他被催的烦不过了,才不得已应承了下来。别说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一声回到家里,还真有些个含糊他这个妹妹。

      还有人以为他是为着打死了人,才要出去躲避风头。真是天大的笑话,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这个“怕”字是怎么写的呢。在他呆霸王眼里,打死个把人算什么!再说冯家也没有什么说得上的家世背景。不过就是个乡下土财主,,了不起赔几个钱得啦!薛家别的没有,可就是银子多。想着这次回去,要对帐。要是真发现不对,还得把几家铺面的大掌柜都给换了。想想这些事情,薛蟠就觉得头疼。他不想干事,只想着怎么玩儿。南京城鼎鼎大名的秦淮风月,他呆霸王怎么能不去沾沾腥气。

      马车在行进中一颠一颠的,薛蟠晃着脑袋又转开了坏点子。这个新买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烈性子。要是上去霸王硬上弓,她会不会拼命反抗呢?有些傻女人会以死全节,小姑娘会不会?他当然不在乎小姑娘死啊活的,人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可是他花了银子,不连本带利找回来能行吗?必须把姑娘办了,等他得偿所愿之后,姑娘再想怎么死,抹脖子、跳河、上吊、吃耗子药随便。不过在他得手之前,姑娘必须好好的,一根汗毛都不能少。想到这,他把头伸出去,吩咐家丁多留意着些姑娘,不能出什么岔子。如果有什么闪失,他就要把家丁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踢。

      薛蟠在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宝钗此刻头靠着车厢壁,脑子里也在飞快的转着。薛蟠这回总拖着不当回事情,她只好拉下脸来,逼着哥哥收拾上路。她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各处分号的掌柜,在爹爹去世之后,都开始把手伸向柜面,中饱私囊。那些大掌柜、二掌柜、记账先生,他们只怕爹爹。爹爹在世时,他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如今爹爹不在了,他们欺负薛家没人,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在他们眼里,薛蟠这个少东家大概就是个摆设。她知道薛蟠不是那些老家伙的对手,只会把事情搞的越来越糟。除非是她,如果让她来掌舵薛家庞大的商业帝国。那么她有信心比爹爹在世的时候做的更好。耐心、细致、勤勉、严厉,再加上一点点手腕。再困难的局面也能加以慢慢改善。

      可惜,她讽刺地在心里笑了笑,谁让她是个女人呢!在这个世界上,女人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愚蠢的男人可以为所欲为,聪明的女人却一筹莫展。她厌恶这个畸形的社会,不能给女人和男人一样的机会。她最好的命运就是在将来嫁一个所谓的好人家,那样至少可以抽身离开薛家这条正在慢慢下沉的大船。是的,底舱已经在进水了,而薛蟠显然完全没有能耐修好。

      英莲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把两条腿抱在胸前。她觉得身上凉冰冰,脑袋却晕乎乎、热烘烘的。这样才好,她希望自己干脆生一场大病,最好病死。那么,她就不用再面对这样糟糕的局面,不用再面对即将到来的厄运。她眼前浮现出儒生清癯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看着她,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微笑。当时看着他被薛家的恶奴打倒在地,会死吗?英莲希望他不会死,能够被救过来。老顾头倒是死不了的,他躺在屋里大声的哼哼,嗓门不知道有多大。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个儒生,他叫什么?她甚至还来不及知道他叫什么,幸福就从手里溜走了。而粉碎她一生幸福的那个人,她倒是知道是谁,那就是城里无人不知的恶少薛蟠!薛家在苏州城里是头一份的大家族,手眼通天,没人敢招惹。落在薛蟠手里,她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她将注定悲惨一生。

      上车之前,她趁人不备悄悄摸了一把小剪刀,剪刀这时候就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手心都攥出了汗。摸剪刀的时候,她还没来及想要拿来做什么。现在脑子里头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哪个念头靠谱些。在薛蟠非礼她的时候捅上一剪子?还是干脆自杀,就像那些贞洁烈女一样,以死全节?或者在脸上划几刀,毁容破相了,薛蟠大概对她就没有什么兴趣了吧?她想着薛蟠失望的看着她,挥挥手说:“让这个娘们儿滚蛋吧!”这样的结局总要比无端受辱好着些,那样她至少可以摆脱这个畜生了。

      她可以去找一个尼姑庙,在那里剃度出家。从此青灯黄卷,虔心礼佛,了此残生。薛蟠会轻易放自己走吗?他是那么残忍,那么邪恶。也许他会让家丁把自己杀死,把尸体拖去喂狗,她打了一个冷战,旋即又咬紧了牙关。就是这样,也比被这个畜生糟蹋,毁了一世清白来的好。车停下了,那个流氓,这会儿会过来骚扰自己吗?车帘被掀开了,英莲惊恐的向后缩了缩,又松了口气——不是他。揭开车帘的是钱嬷嬷,她叹了口气,递进来一个食盘:“姑娘,吃点儿东西吧,别饿坏了!”

      林黛玉竹管在手,临窗写字。常人练字,左右不过是抄一抄《急就章》、《千字文》,再不就是抄写佛经。黛玉一不抄蒙文,二不抄佛经,而是在抄屈子《离骚》。父亲林如海笃爱诗歌辞赋,黛玉自小受了熏陶,也深好此道。父亲不仅爱颂咏佳句,自己也愿意写一写。她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父亲那样的才华,但总还能够品评一下前人佳作,晓得什么样的好,什么样的不好。笔尖落在纸上,一撇一捺,一丝不苟,是最磨性子的簪花小楷。她本来性子沉稳,一些儿也不觉得急躁。一笔一笔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写完最后一个”居“字,把笔搁在笔架上,头也不抬,叹一口气:“又乱了”。“哪里乱?”宝玉不知何时摸进来的,笑吟吟地上前看:“我看着挺好呀!”“写到一半,突然进来一个大头鬼,怎能不让人分心?黛玉淡淡地说。宝玉就陪笑:”哪里有,我看你一派气定神闲,当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哪里就会被我影响了。你这话可不是瞧不起我,是瞧不起你自己。“黛玉看着字,说:”有眼力的都看得出,写的时候没有一鼓作气,到后面已经气竭神散了!“。进了荣国府,一段时间以来,贾母对林黛玉疼爱有加,平日生活起居、吃穿用度,一切都按宝玉的标准,下人们服侍得比探春姐妹几个还要殷勤些。

      贾宝玉跟她处的亲密有加。先时同住在贾母屋里,两个人一个外进,一个内进。现在黛玉搬出来了,宝玉也是三天两头过来串门。两个人本来脾性天差地别,黛玉性情冷傲,宝玉确是一团火炭。谁成想遇到一起,却是格外的投契。不过宝玉一时一个样,虽不至于像宝玉母亲王夫人评价的”混世魔王“一样,性情乖张之处,也着实可观。平常你看他也是斯斯文文一个美少年。可是一下狂性发作起来,张牙舞爪完全不可理喻。

      有一回好好的说着话,不知怎么说起他的玉,好好的便发作了,把那玉佩一把扯下来,摔在地上,恼恨地说:”我名字里有个玉字,黛玉妹妹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我有一块玉,黛玉妹妹为什么却没有?我这块劳什子的破玉,趁早丢了干净。“老太太见了,赶忙就来哄。说你怎知道你妹妹没有?她的玉在你姑姑下葬的时候陪着葬了,所以现在没有啦!于是才作罢。黛玉也不是知道曲意奉承的人,两个有时候说话呛着了,宝玉要恼,黛玉也不让着她。两个人就不欢而散。黛玉也不去找宝玉,都是宝玉气消了,又转回头自己跑过来。说起来也是奇怪,宝玉在别处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偏偏在林小姐这里被制的服服帖帖的。生气起来,林小姐也不惯着他,只好自己开解自己作罢。

      今天这不就是,昨儿才拌了一回嘴,贾宝玉今天又来热锅烘冷灶了。他看着黛玉面上淡淡的,不大搭理他的样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今天搅了你写字,给你说个笑话赔罪!”见黛玉不吭气,自顾自往下说道:“宋朝仁宗的时候,有一个官员叫石中玉,跟同僚们去皇家园林看皇帝新养的狮子,养狮子的官员说这狮子一天要吃二十斤肉。官员们听了纷纷感叹,只说这狮子得待遇,竟比人还好些。”贾宝玉说到这里,挂着一脸的笑,上来问林黛玉:“妹妹,你且说这个石中玉,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林黛玉头也不抬,说:“我也不是他肚里蛔虫,怎晓得他要说甚么。”

      贾宝玉遭了林黛玉抢白,还是没事人似地,笑着又说:“那石中玉听了,就说‘吾辈园外狼(员外郎),安如园中狮乎’“。说到这里,就是笑话里的第一个包袱了。贾宝玉见林黛玉不笑,哪里知道林小姐在肚子里忍着,就又说:”官员们听了,都捧腹大笑。这时候,有个管园林的官儿,叫上官闢的责备石中玉说,既是朝廷命官,不该这样玩笑。石中玉听了就说……“贾宝玉说到这里,摇头晃脑扮着石中玉的模样,在屋里迈着步子,学着官员的样子,说:“汝乃上官闢(鼻)也,岂可管束吾之下官口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