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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回 冠禽衣兽非汝意 断袖分桃两难安 ...

  •   第二十回冠禽衣兽非汝意断袖分桃两难安

      事情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有时候走出去第一步,未必就能想到下头一步。便如先前背井离乡来到这辽东,并没有想到会遭逢察哈喇这样的满人将领欺压,生出这样一场灾劫。逼不得已去求范文程,更想不到会遇见到满人的汗王。等到见到黄台吉了,他才明白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范文程倒也是痛快,大大方方跟他交了底。等着辞行的时候,范文程拉着他的手,面上颇有些动情的样子。范文程用着唏嘘的口吻告诉他,眼下大明朝纲不振,国势颓靡。洪家一门老小既然遭了奸人的迫害,不如索性投效明主。为公救天下苍生,为私雪一门冤情。范文程说完了,看到洪智端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嘴巴里一声也不吭。就又让他不要怨怪苏子矜,苏子矜所以处心积虑这样做,纯系出于一片怜才之意。像他这样文武兼才的人物,实在不该就这样埋没在田垄桑陌之间。

      黄台吉确实是一个英雄了得的人物,洪智端也能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自己十分之赏识。如果黄台吉不是胡族首领,是我大明公卿,汉人领袖,洪智端也不用说什么,自然十分之乐意投效马前,一展所长。可是奈何黄台吉是满人。洪智端从小读的书,受的儒家思想熏陶。这个夷夏之辩的根子扎在心里,总不是说去掉就能去掉的。这么样一想,就不能不怨怪范文程了。他不会怨苏子矜,苏子矜做事,不还是受着范文程的驱策。追根溯源,这根苗还是长在范文程身上。心里对范文程的怨气一时也压不住,就腾腾的起来了。范公啊范公,你这是把做晚辈的架在火上烤了。生死名节的事情,两头都沉甸甸的。

      一头是生死,一头是名节,两头都是那么沉,要让人怎样去选择?生死还不是洪智端一人之生死,是洪家一门上下百口人的生死。这么一掂量,哪一头分量更沉就是明白着的事了。他不能为薄那一点虚名,置全家人的生死安危于不顾。琢磨到这个份上,心里倒是打定了主意。死尚且不怕,还怕剃这么小小一个头么?这时候眼前就浮现出范文程拖着个大辫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他想不明白,这位世叔当初怎么样就能把头高高兴兴给剃了的。范家的老祖宗,以诗文名重一时的范文正公曾经御边多年,被时人称之谓“穷塞主”。范文正公大概打死了也想不到,他跟胡虏打了半辈子的仗,有一天他的子孙后代竟然会剃了头发,穿上马蹄袖子的官服,给那些化外蛮夷做了奴才。他要是泉下有知,这会子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罢!

      牢骚发过了,头该剃还是要剃。时势比人强,那样刚强的母亲,也晓得如今是到了矮檐子底下,容不得人不低头。稍时出去宣布这个事情,还不能显出彷徨焦虑的情绪。他是家里的主心骨,大伙儿都指望着他定江山呢。要是别人瞧着他一副难看的样子,不知道底下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一个闹不好,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如今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让男丁们剃发,做了大金国的顺民,才能过了眼前这一道坎子。时势如此,已经由不得他再彷徨失措,举棋不定了。必须要镇定,显着自己胸有成竹。收了眼泪,他打开祠堂的门,让洪福他们四个都去喊人,把洪家的男丁都喊过来。“田里的也都叫回来吗?”四管家洪义有些吃不准,拿眼看洪福。“去去去,问那么多,让你去就去。”没等洪福出声,洪贵眼睛一瞪,把人给轰走了。他们四个除了洪贵,都瞧出来少主人有些不对。眼睛红红的,准是在祠堂里头抹眼泪了。额头上有些个隐隐的红印子,方才准是没少磕头。现下大少主人要召集全庄的男丁,这是一准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了。

      人都到齐了,除了管家和下人,田里干活的庄丁,洪福把二少爷和三少爷也都请过来了。一句话,眼下洪家所有带把的,此刻都站在这祠堂的门口了。洪智端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望着那一双双有些惶惑的眼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跟大家宣布剃发易服的决定。不用说,这个话题显然颇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因此在洪智端讲话的时候,人群里渐渐起了一阵嗡嗡地议论声。然而随之洪福就开始大声地吃喝起来,要大家安静一点,消消停停听大公子讲话。其实吃惊是正常的反应,不要说底下那些人,连着四位管家自己在内,又何尝不会觉得十分意外呢?可是洪福就竟是忠心耿耿的,他晓得大少爷所以做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也十分之相信,大少爷不会挖坑给他们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出什么岔子,让大少爷把话说完。

      洪福这么一压,骚动也就平息下去了。其实大伙儿又何尝会不信任智端呢?要是不信任智端,这些人早领了遣散银子回家了,哪里还会跟着他,千里迢迢跑到这么冷的地方来。诧异的劲头过去了,大家也就安生下来了。一个个闭着嘴巴,睁着眼睛听智端讲话。洪智端按捺着翻覆的心绪,把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说。他让大伙儿都去庄前候着,一会儿就会请剃头师傅过来给大家剃头。等着剃完了头,换了衣裳,没人给包一个五两的银封包子。领了银子,他还要陪大家伙儿好好喝顿酒。酒就在场院里喝,猪肉炖粉条,山鸡炖口蘑——管够!说到喝酒,安静的人群活泛了一些,有几个后生憋不住笑了起来。然而跟着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应该笑的场合,就把后半截笑声又给憋了回去。笑吧,为什么不笑?洪智端在心里喊。就应该这样,把丧事当成喜事办。要不然,这心里非得憋屈死不可。

      千难万难,多难说出口的话,最后真张嘴说了说出来了,还不就是那么回子事么。人都散了,去场院那里了。四位管家瞧了瞧智端,小声请了安,也过去了。现在祠堂门口就剩下洪家兄弟哥仨,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智方,你要是有什么怨气,别憋在心里,跟哥说。”到了这个时候,弟弟们都不吭声,他觉得他做大哥的,就该有一个态度。方才在他宣布的时候,两个弟弟都是一声也没吭。也算是给他留了体面。三弟年纪还小着些,智方也是二十郎当岁的人,用文话儿说就是弱冠年纪,是个男子汉了。智方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智端觉得自己是大哥,就该有个态度,就大大方方的,让弟弟们把话说出来。“大哥,你一会儿也不用问我了,我年纪小,大事情轮不到我拿主意。我心里就有一条,我什么时候听大哥的,都不能有错。”老二没说话,老三倒先说话了。十三四岁年纪,说话倒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话说的稳当,话里的意思可是热乎乎的,捂得洪智端心里暖暖的。“老三,我谢谢你。”他眼望着小弟弟,话说得十分诚恳。

      洪智端坐在房里的大圈椅上,隐约听到前头院子里的喧嚣声,洪福他们几个把附近能找到的剃头师傅都找来了。如今十来个剃头师傅就在在庄前的场院里给庄丁们剃头。此刻,屋里也有一位年长的师傅,在准备给他剃。老师傅看着年纪有五十开外了,干这一行营生想必也是有不少年头了。老师傅干的年头久,手艺想必也就不能够差。洪福心细,一定是他挑了这么一个老师傅,进来伺候他的。洪智端眯缝着眼睛,从岩缝里望着老师傅佝偻着腰在那忙活。不知怎么心里一动,就想起不知在哪里见过一副对子。对子上联写的是“虽为毫末技艺”,下联写的是“却是顶上功夫”。联语的出处不知道,然而描画剃头这一行营生,却是描画得惟妙惟肖。管你多么尊贵的脑袋,是王侯还是公卿,在剃头师傅这里还不都是五个指头一按,明晃晃的刀子就上去了。刀子上去,你还得服服帖帖,俯首帖耳听凭摆弄。说来说去,这剃头匠倒成了天下独一份的买卖了。心里胡思乱想着,倒觉得憋闷的心气稍稍纾解了一些。也是,到了这一步了,就不要自己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洪智端在那瞎琢磨,老师傅自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在忙活自己的呢。等着坐在炭炉子上的水滚了,先在黄铜盆子里倒上一些,再把雪白的毛巾浸进去浸湿了。毛巾是新新的,一次也没用过。人家大管家可是说了,这会子伺候的是庄主,是与身份的贵客,可不敢马虎了。浸上毛巾,这才小心翼翼给解开束发冠,束发冠子底下,是一层白色的发网。洪智端这是在给自己的老父亲戴孝呢。师傅小心心地揭掉发网,轻轻按着洪智端的肩旁,使他把头尽量往后靠着。盛水的盆子搁在板凳上,这会就摆在他的身后。

      人这么一靠,老师把披垂下来的头发用手拢着,浸在盆里,开始给洪智端洗头。洗完了头,拧干了毛巾擦了又擦,擦到半干不干的功夫,就开始上刀子了。这时候耳朵边就听着轻微的“嚓嚓”声,就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洪智端闭上双眼,把脑袋放的空空的。自己这一颗吃饭的家伙,就算交代给剃头师傅了。

      这么过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一盏茶的工夫,还是一柱香的工夫,许是前边都剃得了,洪智端这么闭着眼睛,就感觉到师傅用着十个手指头,在他光秃秃的前额和太阳穴两边按压抓挠。师傅的手法轻巧而又熟练,按的洪智端十分舒服,他觉得一阵睡意涌上来,感到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半睡半醒的时候,他仿佛见到父亲大人站在面前,他愧疚地一下跪在父亲大人面前,连连磕头,恳请父亲大人的原谅。父亲大人叹了一口气,用温和的口气安抚他,表示知道他的苦衷,让他振作起来,照顾好两个弟弟,照顾好一家老小。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师傅已经给他按完了一遍,给他换水又洗了一遍头发。

      等着头发碴子都淘洗干净了,师傅拿出一条干毛巾,用了些力道给他擦干头发,再用牛角梳子一下一下给洪智端梳理后脑的头发。梳匀净了,就开始编辫子。洪智端觉得这时候头皮被发根一下一下轻轻的扽着,有些发紧的感觉。他晓得老师傅正在专心一意的给他结辩子,知道这一切大概就快要结束了。想到这个,他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有些讽刺意味的笑容。等编好了辫子,自己可也就是一个化外蛮夷啦!又何止是自己呢,外边那上百个洪家子弟,今后都要投顺异族,有家难回啦!就在他又一次开始胡思乱想的当口,师傅已经把辫子编得了,师傅这时候取出一根细细地铜耳筢子,给洪智端掏耳朵,掏完了一只,换另一只。等耳朵掏完了,师傅用两个大拇指按着洪智端的太阳穴,用了些力道按压了一会,再在脖颈子两侧和后颈口上半轻不重地捶打了一番。人也是贱,挨了这么一顿捶打,倒觉得浑身松快,说不出的舒服呢。

      师傅的手艺真是好极了,洪智端觉得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泰。他依旧闭着眼睛,吩咐洪福带着师傅下去领赏钱。等到人都走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洪智端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摸过一边桌上的铜镜照一照,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大大的脑壳,一条长长的辫子搭在肩上。这是一个英武的满族青年。洪智端感到心里有一股子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怎样。他觉得这会子自己倒不是十分难过,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事情总算过去了的感觉。不管怎么样,该发生的终于都发生了。现在再去东想西想,又能怎么样呢?

      隆冬时节,江南也迎来了大面积的降雪。整个金陵城都换上了一件雪白的冬装,放眼望去,一派银装素裹。秦淮河结了冰,往日里川流不息的江船也绝了踪迹,只偶尔看到有一两个人蹲在堤岸边,凿冰垂钓。玄武湖也冻上了,胆大的孩子们开始跑到湖面上溜冰,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往复追逐。这里远离大明王朝战争漩涡的中心,到处是一派平和,宁洽的气氛。人们享受着太平岁月的安乐生活,全然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江南地区安享了两百年的和平,将要在不久的未来被打破。此刻,距离金陵城数千里之外,满洲八旗的大军正在集结,浩浩荡荡的向着帝国的都城顺天府而来。而就在金陵城里,贾家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件小事对大明王朝没有什么影响,却深刻影响了贾宝玉。

      原来上次贾宝玉见了秦钟,两个人自此惺惺相惜,大生相见恨晚之感。贾宝玉想了个招数,要秦钟陪自己上学,那样天天儿在学堂里朝夕相对,想想也觉得美气。贾宝玉这个主意,秦钟自然也是十分愿意,两个人可以说的上是一拍即合。于是秦钟很快就去了荣国府,给老祖宗请了安。小伙子人生的俊美,性格上又腼腆,老太太一见之下也很是喜欢。于是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钟的父亲秦业早就听说过贾府的私学,他认为这样的私学里老师也一定很有学问,因此也愿意秦钟去那里念书。秦业咬了咬牙,包了二十四两银子给夫子做为学资。父子俩就在家里等着荣国府通知了。贾宝玉那边也是急着和秦钟见面,于是定了后天一早,急煎煎差人给秦家递了口信。到了这一天早上,袭人早早的起来了,她麻利地把书本文具收拾到一起包好,看看贾宝玉还没有睁开眼,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沿坐下,一个人开始想心事。她想起那一天从可卿那里回来,宝玉跟她讲的那个荒唐的梦,想到宝玉央告着她要“且试一试”。想到这里,袭人的脸颊不觉得又羞的红了起来。她想着自己紧紧的抱着宝玉,浑身上下像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此刻她眼前仿佛浮现出宝玉的面庞,用火热的目光注视着她。用嘴唇吻着她的耳垂。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耳际,让她觉得痒痒的。她想这样以后自己就算是宝玉的人了吧?

      花袭人满心希望将来能做宝玉的妾侍,等以后年纪大了些,就成了赵姨娘那样。袭人是个老实姑娘,他没有什么非分的念头。能跟宝玉在一起,就是了不得的福分了,也不敢再想什么其它的好事。自顾在那里出着神,床“吱”地响了一声。袭人赶快停止了思绪,做贼似地看了一眼床上。贾宝玉翻了一个身,脸朝着外面。袭人看到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晓得马上就要睁眼。果然,宝玉闭着眼睛,伸展双臂,打了一个哈欠。哈欠打完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到袭人坐在床边,微笑着说道:“想什么心思呢?”袭人的脸上不易察觉的又红了一下,她搪塞的说没想什么,就开始伺候宝玉穿衣梳头。

      其实宝玉随口那么一问,并没有什么意思。袭人也晓得宝玉不过是随口问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做贼似的。袭人怕被宝玉真从脸上瞧出什么端倪,就掩饰着情绪,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脚麻利的伺候宝玉穿衣着靴。穿好衣服,开始梳头。先把头发披散开来,用犀角梳子一下一下的梳,梳匀净了,再把头发在手心里捏成一股,在手指上绕啊绕着,就挽成了发髻。发髻挽好了,袭人往后仰着身子,仔细地端详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轻轻点点头,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满意。又忙着站起身来,去给宝玉打水洗脸。

      铜盆里倒了热水,把干净的毛巾浸泡进去,等毛巾吃饱了水,再拎出来一下一下拧的半干。袭人拿着热乎乎的毛巾给宝玉擦脸,宝玉就坐在床沿,闭着眼睛让她擦。擦完脸,再用手指头顶着毛巾钻一钻耳朵眼,然后擦一擦耳轮。再把毛巾丢进盆里,来回的搓洗干净了,再拧干,给宝玉擦干净头脸上的水渍。宝玉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笑着说:“这下清爽了。”袭人见他说话,也不应声,只是微微一笑。收拾了面盆面巾,袭人伺候着宝玉换了鞋。外面雪大,穿了刷过桐油的高腰靴子。又穿上棉衣,系上披风,戴上斗篷。宝玉看到袭人一直不说话,似乎兴致不大高,就问:“好姐姐,怎么今天不痛快么?是嫌我去上学,没人陪你玩耍么?”

      袭人见宝玉关心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十分受用。她温柔的对宝玉说:“读书是好事情,不读书岂不是要一事无成,潦倒一世。你去学堂读书,我心里只有高兴。”袭人说到这里,眼圈微微一红,心里竟真的觉得有些舍不得,她美目深注着宝玉,继续说道:“只是有一样,念书的时候自然要想着书,不念的时候也要想着些家里。读书自然是要认认真真的用工,累了时也要注意休息,好生爱惜身体。”

      说完了一番叮嘱的话语,袭人又交代了各类事项。譬如手炉脚炉交在谁手里,备着添的木炭又交在谁手里。要宝玉冷的时候记得叫下人添碳,莫要冷着自己。宝玉听了,一迭连声的点头答应。叫袭人放心,自己在外面这些事情都理会得。到了最后,该说的都说了,看看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袭人又伸出手给宝玉掖了掖衣服,嘱咐道:“时候不早了,快过去请安吧!”

      宝玉出了房,去给老祖宗请安。秦钟一早来磕过头了,这会子正在老太太屋里候着呢。贾母点了点头,让宝玉去给贾政请安,请过了安,再过来带同秦钟一起上学。宝玉听了贾母的话,心里一沉。但是想着不去也是万无可能,就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去给贾政请安了。到了贾政的院子里,进了前厅,眼见着一屋子人头济济,高朋满座。原来贾政这一日不用上班,他一大早起来,就叫了些清客过来,在屋里谈天。贾宝玉一步一步挨过去,给贾政作了一个揖,嘴里嘟哝着说要去上学了,过来给父亲大人请安。其实贾宝玉一跨进厅门,贾政就看见了。他装作没有注意的样子,只顾和身边的人说笑着,等贾宝玉自己过来说话。

      等着贾宝玉走上近前,请安说要去上学。贾政眼拐子望着儿子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一股火头就蹿起来了。心里这一冒火,想的就警世儿子平时那些不争气的时候。手抬得高高的,又像是要往儿子脸上招呼,又像是要拍桌子。举了一刻,终究还是慢慢放了回去。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贾宝玉天性顽劣,无心功课。眼下心血来潮说要读书,不过是家里呆闷了,想换个新鲜地方玩耍。这么一想就越发的生气,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一个冥顽不灵的逆子。将来九泉之下,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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