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外》夏生四月

50、到生命的尽头

　　司金拿来了一物。

　　是带走薛青染的鸟留下的一根羽毛，青色的羽，流光溢彩，不似妖物。

　　“这是神品。”淞雾十分肯定。

　　之后不说了。

　　山川之主，草木之主，水之主，动物之主，都是人间灵气化生，也是于天生地长的神，但严格来说，属于人间之神，归上界的神管辖。

　　只不过上界诸神早就死光了而已……

　　因此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鸟，让淞雾很是为难。

　　他管不了，是僭越。

　　“也就是说，带走她的是一只神鸟。”秦溪纳闷，“可既然是神鸟，怎么会跟人过不去？”

　　“所以也许不是用来做食物。”梅六郎沉吟，“那也就是说，还有救。”

　　这边正在为难，那边薛青染却并未受到伤害。

　　那天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青鸟带她来的是一个神庙，似乎没打算吃掉她，还给她搜罗了吃的。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见对方并无恶意，薛青染不再害怕，尝试着站起来，去探查具体环境。她发现，自己在高耸绵延的雪山之巅，往上是几乎可触的蓝天，往下是漂浮的朵朵白云。

　　朔风吹来，冻得她眼睛直疼，急忙跑回神庙来。

　　神庙很大，高达百尺，金龙玉凤雕塑镇殿，其内镶金琢玉，夜明珠无数，熠熠生辉，中间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王座，被几尺厚的冰封着。

　　她断定，能踏进这里的绝不是一般人，而坐在那个王座上的，该是……神吧！

　　除了神庙敞开，其他的房间全是锁的，根本进不去。

　　毕竟从小生在京城富贵窝里，薛青染也算见过世面。

　　大青鸟所摘的果子来自于后花园，她也去看了，花开繁盛，朵朵脸盆般大，颜色也繁复华丽到不是凡间之物。

　　从搜寻到的一些破碎的文字里，她断定这里可能是……西王母宫。

　　所以她现在应当在昆仑山上。

　　昆仑山，神的地方。

　　可这里明显就只有她和这只青鸟。所以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青鸟再来的时候，她有意识地尝试着靠近，仔细地观察。

　　它真的很漂亮。

　　这也才发现它一双眼瞳内的光是友善柔和的，根本不凶。

　　“你是青鸟？”

　　是。

　　“这里是昆仑山，西王母宫？”

　　是。

　　“神们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是。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

　　鸟的眼睛漆黑，泛着一点银亮，迈着脚步朝她走了过来，身量抵得上两个她。

　　如果要啄她，她根本逃不了。

　　薛青染怕眼珠被叨走，急忙闭上眼，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反而肩膀一重。

　　抬起眼皮看去，肩上是一只脑袋，羽冠低垂，连着漂亮柔滑的青色长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它闭着眼睛，似乎在依恋她。

　　在那一瞬，她整颗心柔软了下来。

　　被叨来七天之后，薛青染被再一次架上鸟背，送回了安王府。落地之后，看着那一点青色越来越远，消失于云层中，她有了片刻的恍惚。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都已经出来了。

　　“王爷！”

　　薛青染还穿着当初的那件嫁衣，看见来人，委屈地红了眼睛，扑进了司云白怀中。

　　司云白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抬眼看了一眼秦溪。

　　而秦溪，满目欣慰。

　　他扯出了一丝笑，动作极轻地搂住了怀中之人，问道：“青染，发生了什么？”

　　薛青染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被一只青鸟抓到了西王母宫，在那里陪了它七天，又被毫发无伤地送了回来？说出去只怕没人信。

　　“我来讲吧！”

　　淞雾出来解围了。

　　“那是西王母的信使，大青鸟，你们之间有着前世的缘分。”

　　薛青染睁大了眼睛。

　　“你曾是西王母宫的侍女，与他朝夕相伴过，而他从时空监狱逃出来，带你一同回去，是追忆往昔，也是放不下你。”

　　“那他现在呢？”薛青染又问。

　　“心愿已了，该是重新回监狱去了，魂飞魄散不会再出，也再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往后可平稳度日，不必害怕。”

　　薛青染一双琉璃目染了水雾，福了身道：“青染谢诸位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定会永生铭记！”

　　淞雾摆摆手，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啊！”

　　没有人说话。

　　他又道：“青鸟毕竟是上古兽神，所以委屈你了，跟他呆了七天，没怎么样吧？”

　　薛青染摇了摇头。

　　淞雾晃晃尾巴，窜进了梅六郎怀里：“好啦，既然没事，我们也放心，从今往后你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我们也走吧！”

　　秦溪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等等。”

　　背后传来司云白的声音。

　　秦溪转身，司云白将脖颈间挂的戒指取了下来：“该物归原主了！”

　　她含笑接下，行了个礼：“祝王爷王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说罢，牵着梅六郎的手离开。

　　身后之人依偎着，目送他们消失。

　　回姜川之前，秦溪去了一趟时空裂隙，将镯子和戒指真正地“物归原主”。

　　“谢谢！”

　　她头一次这么温顺。

　　时境笑眯眯地接受了。

　　“小溪，认识你很高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会备一份大礼！”

　　再次回到姜川。

　　立在街头，秦溪百感交集。

　　已是夏末，蝉鸣声愈噪，还有浓荫不肯歇，撒下斑驳树影。

　　多半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众多，几次生死，交到好友，错过初恋，也找到了人生挚爱。不过几个月，却像过了一生。

　　微斜的夕阳里，光色如镜。

　　面前走来一人。

　　白色短袖，黑色长裤，休闲又温雅。

　　眉目清隽，带着笑。

　　梅六郎缓步向前，秦溪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贴着他的胸口，耳边听着其下心脏的有力跳动，心里无比踏实。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我爱你。”

　　“哦？”

　　某人挑眉，喜形于色。

　　秦溪随他漫着步，一同回家。

　　她挽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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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后。

　　别墅。

　　宽敞的院子里，玫瑰开的正艳。

　　两只小包子正在空地上斗法，一个放水，一个飞花，跟花灵们玩的不亦乐乎。

　　姐姐名如溪，梅如溪。

　　弟弟名如鹤，秦如鹤。

　　如溪，可清澈明亮；如鹤，可自在逍遥。

　　秦溪与梅六郎看孩子们玩闹，相视一笑。

　　你会陪我多久？

　　呼吸停止之时。

　　落花，流水……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吧。

　　而今，花开正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