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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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恒怔忪半秒，脑袋“嗡”地一下炸开。
明知故问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莫失眼睛还肿着，表情已经冷却：“知道你花钱给我奖学金的事情？还是你家根本就没有破产的事情？”
陆之恒连忙说：“你听我解释。”
他慌张地去拉莫失的手，莫失却把手收了回去。
“我不是为了骗你——”陆之恒准备好的话忘了个精光，一股脑道：“我当时就是想怎么样才能把你追回来。”
莫失搜地站了起来：“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打什么工，也不需要买什么打折的东西，更不需要靠我接济——”
莫失气得声音发抖：“我花着你的钱，省下来给你买东西，你不觉得可笑吗？”
陆之恒慌不择言：“我的钱，你的钱，不都是一样吗？你给我花钱，我高兴。”
莫失想到这些日子的种种，脸颊发烫，长睫毛在眼睑上一扫一扫：“那你现在够高兴了吗？”
他说完就背过身对着陆之恒，心中的背叛感、愤怒和说不清到不明的情绪碰撞交织，起伏不定。
一想到他把最真实的自己都剖开给陆之恒看了，就觉得仿佛没有遮羞布——
他的自卑、胆怯，他的家境坎坷，都一览无遗。
而对方揣着几百上千亿的身价，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他的一举一动？
他突然想起若干年前第一次去陆之恒家的那个晚上，他的袜子上黏着假鞋的劣质染料，走出灯火辉煌的别墅——
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尊心的支离破碎。
那是一种想要躲藏起来的无助羞愧，恨不能和这个世界当即切断所有的联系。
此刻，他又重新回味了这种感觉。
但又并不完全相同。
以前的莫失觉得自尊心尤为重要。
因为他什么也没有，想要拥有的东西就像是悬崖上摇摇欲坠的石块，被一根叫做“自尊心”的纤绳死命地拉住，才不会坠入深渊。
他不敢和人说他其实一无所有，因为他害怕连想要拥有也变成不能拥有。
但是，现在的他，却有了不一样的底气。
这种底气大概叫作——
“我把来路指给人看，管你去路要不要和我相伴。”
莫失心中有一股涌动的热潮，随着起伏不定的呼吸，在身体里乱窜。
看着莫失起伏不定的肩胛骨，陆之恒心中实在没底。
想了又想，终于启齿道：“我做错了。”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看着莫失，像是虔诚地祈求原谅。
莫失听到他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后下方传来——
“但是，如果重新来一次，我还这么做。”
“如果我没有这么做，我要怎么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你？我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喜欢的就是你最真实的一面？”
“莫失，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我只是想把你找出来。”
“所以，我做错了，但是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
陆之恒抬着头，看着莫失的肩膀轻轻地颤抖，心里面又疼又刺得慌。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看你笑话。”
“我……我一开始，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但是我又害怕你不接纳我。”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莫失久久没有回应。
陆之恒觉得心中有个巨大的石头，慢慢地沉入海底。
但又不甘就这么沉入海底。
“我来就是怕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想给你补补身体。”
“怕疫情严重，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一箱子都是口罩。”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陆之恒恳切道，但是回答他的依然是莫失的沉默。
他也沉默片刻，盯着衬衫上刚被溅上的几滴油渍，慢慢地说：
“莫失，你真的觉得，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来看你笑话的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哀婉。
像是被关在门外的大型犬。
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进门，只能呆呆地坐在门口，眼神湿漉漉的，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哼唧唧的叫唤。
莫失的心中一颤。
眼睛闭上又睁开，睫毛在眼睑上狠狠地扫了一圈，又再度分离。
他慢慢地转过身，眼睛明显看着又红肿了一圈。
陆之恒还维持着半跪下的姿势。
脸上是一片灰败的颜色，眼神怔忡。
似乎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转过身都没有发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缓慢地输入着什么。
莫失盯着陆之恒的手指。
上面被烤盘烫的、被消毒水弄出的血道子格外明显。
两人的手都很好看。
但是，和自己有薄茧的手不同，陆之恒的手是一双矜贵的少爷的手。
被欺骗的愤怒像漂浮海面上的冰山。
但这些日子的回忆，又如潮水一般重新翻滚起来，也一同浮上了海面。
莫失有些浑噩，但是陆之恒说的对——
如果不是因为想找他回来，他又何必大老远从海城一路来到多伦多，演一场伪装穷人的戏。
莫失心情复杂，僵硬地说道：“你先起来吧。”
陆之恒抬头，眼睛里面又聚满了光，不敢置信地说：“你原谅我了？”
莫失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脸偏到旁边。
陆之恒腿有点麻，伸手去抓莫失的手。
莫失摸着他手心里的疤痕薄茧，顺道帮他拿过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上面赫然是——
【老婆生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莫失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情刚才在冰海和火山中起起伏伏好一阵，而这个人却在淡定地求助网友。
莫失声音有点哑：“陆之恒，你有没有心啊！”
陆之恒站起来，说：“以前吵架的时候，急火攻心，口不择言的，是因为我看不明白你的心，不知道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
“但是现在，我怕什么？你爱我，我爱你，我们又不会分开的。”
陆之恒往前贴得近一点：“我刚才就在想，要是你不原谅我，我就好好求你。要是今天不原谅，我就先找个酒店待一晚上，明天再来，后天再来，你总会想通原谅我的。”
“你打我骂我都成，我都受着。我不慌张，是因为我们终究会在一起，这些都会变成回忆里小打小闹。”
“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莫失哑口无言，最后生生憋出一句：“你真不要脸。”
“脸有什么好要的。”陆之恒轻轻板着莫失的身体，逼人正眼看他：“我要你就够了。”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陆之恒认真地看着莫失的眼睛一字一顿，“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你。原谅我，好不好？”
莫失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良久，他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摸摸陆之恒手上的疤痕，不留痕迹地轻哽一下，又说：“我也……当时不该骗你。”
陆之恒把人拽回自己的怀里。
长长呼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莫失流了多少眼泪，抵在怀里都潮乎乎的。
陆之恒心疼地要命，给他擦眼泪，又哄人吃饭。
手指微微颤抖。
他嘴里说得好听，其实心里也慌得不行。
情啊爱啊，都是把心剖给对方，任凭对方煎烤炖炸、苛责自己。
哪里有什么清风霁月、淡定理智？
不过他倒是没说谎，让他慌张的不是分手的可能性。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这辈子都不会分手的。
他慌的，莫不是莫失嘴硬心软，把他赶走事小，到时候关起门来折磨自己事大。
陆之恒心里油煎火烤地小死了一回。
心里暗自决定再也不做这些傻缺事情。
最好能马上结婚。
最好能把他的财产都转到莫失名下，以后他出门用钱都找莫失报备，岂不美哉！
以前还不觉得。
自从从新在一起，他对莫失的患得患失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是陆之恒一根筋，也不觉得这样不好。
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亲生弟弟面前做小伏低。
后来，心空了好长一阵子。
才又遇到了莫失。
能被谁拿捏的死死的，必然是心中有了万全的倚靠。
是人找到了故乡。
是船找到了漂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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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莫失睁大眼睛：“明天？”
莫失的眼睛被冰袋敷了一晚上好了不少。
但是当他睁大眼睛的时候，眼睑上出现了两个小小鼓包。
陆之恒觉得可爱，亲亲他的眼睛，才说：“明天就能回去，你要是觉得太急，我们过几天回去也一样。”
恢复霸总人设的陆总一出手就是包国际专机的实力。
莫失想想：“那我起来收拾收拾东西。”
陆之恒看着他起身背对着他套上裤子。
雪白的后背上又暧昧旖旎的斑斑驳驳。
蝴蝶骨上终于被他养出了一点肉。
压下心底的那些燥热的小心思，陆之恒琢磨之后还得好生养养。
莫失慢吞吞穿上衣服，觉的浑身骨头都散了。
回头一看，陆之恒正在手机上疯狂打字。
莫失：“……”
他眼睛轻轻一抬，眉头还没拧上，陆之恒很有眼里的立刻扔掉手机：“我来帮你说。”
莫失嘴角轻轻往上翘，转身往屋外走：“不用，没多少东西。”
陆之恒鲤鱼打挺，套上衣服，跟在后面：“那我也在旁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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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两人终于踏上回国的飞机。
莫失第一次坐专机，被纸醉金迷吓了一跳。
陆之恒递来一杯香槟：“稍微喝点，睡会儿就到了。”
莫失觉得有道理，喝了半杯，迷迷糊糊地睡了。
没睡多久，飞机就开始降落。
他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问：“我睡了十多个小时了？”
陆之恒笑笑没说话，把他头上的软发整理整齐。
飞机舱门打开，却不是华国机场。
而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和看不到头的黑夜。
只有在雪地的边缘，能模模糊糊看到白桦树组成的森林。
空气里有淡淡海水的味道，和陆之恒的信息素有七八分相似。
莫失一时恍然以为自己没睡醒：“这是哪儿？”
陆之恒答非所问：“你转过来看看。”
莫失转过身，身体错愕地僵住。
盈盈微弱的灯光应声散开。
面前的雪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不少藤蔓灌木，绿幽幽的，围成了一个心形。
莫失跟着陆之恒走进灌木中，只见每个灌木上，都有一颗小小的微弱如萤火虫的灯珠，下面照着一张照片。
是莫失从小到大的照片。
莫失不知道陆之恒从哪里找到这些。
他没太看过自己小时后的照片。
江愉不太爱给他照相。
寥寥几张，就概括了莫失的整个童年。
但是这里的照片却很多。
满月，周岁，三岁……
多的是连他都没有见过的照片。
陆之恒低头在他耳边解释：“我找到你爸爸了，这些都是你奶奶在你小时候给你拍的照片。”
莫失心如鼓噪，像个局外人一样，围观自己童年。
他以为自己的童年平淡无奇。
原来竟然是有如此多的笑容。
照片的数量，在他三岁之后急剧减少，又在高中的时候多了起来。
他做作业的，他吃饭的，他站在讲台上解题，他早上刚醒的样子……
镜头前是不一样的自己，笑得或明媚或恣意。
镜头后是同一个人。
莫失往前走，走马观灯，看自己这一路的人生。
错落有致的藤蔓上是自己一张又一张的笑脸。
莫失时常觉得自己是自卑的、阴暗的、冷漠的。
像是黑暗里的藤蔓植物，抓不住阳光，只能在阴暗的尘埃里，舔舐潮湿的空气。
原来，他也可以是自信的、微笑的、美好的。
原来，在陆之恒的眼里，他是这样的。
这一幕既平静又震撼。
他的心潮起伏，其中涌动着千丝万缕的疑惑。
陆之恒，这是想干什么？
莫失犹疑地转头，陆之恒从后面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走到灌木从的尽头，莫失发现最后一张照片，是陆之恒和他的合照。
是昨天趁着莫失不注意偷拍下来的一张。
陆之恒的声音从后面缓缓地传来：“谢谢你，慢慢长大，长成现在这个最美好的样子。”
莫失想往后传，眼睛却被蒙住。
再睁开，眼前是一颗祖母绿宝石的戒指，悠悠地和面前的绿植融成一片风景。
陆之恒单腿跪下，声音虔诚庄重又紧张：“你之后的人生，多一个我，可不可以？”
“嫁给我，好吗？”
陆之恒把他剖开。
将他来的来路一一指给他看，问他去路能不能一同相伴。
莫失心慌失措，心脏狂跳不止。
他看着陆之恒的眼睛，记忆力无数个画面重叠起来。
何止是之后的人生，他十六岁后的人生，都多了这么一个人。
哪怕是相隔万里的两年，他的人生里也没有一刻没有这个人留下的痕迹。
莫失垂下睫毛。
修长的手指轻颤着舒开。
陆之恒笑了。
一只手稳稳托着他的手，另一手给他套上了戒指。
是莫失戴上了戒指。
也是藤蔓抓住了阳光。
刹那只见，天空闪过一道耀眼的极光。
划破天际。
有的人是黑夜的寂静。
有的人是白昼的阳光。
遥遥相望，楚河汉界。
南辕北辙，偏偏要殊途同归。
在此刻，真爱不渝，终于碰撞出最美的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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