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南坡鱼

2、第 2 章

　　于心安以前从前园小学门口路过时见过他们防暴演练，看起来十分专业，所以现在看到光头男出现，她并不怎么惊慌，有校警有保安，应该很快就可以控制住暴徒。

　　可这位是真的暴徒，手里拿的也是真的开刃凶器，他手一挥，校警胳膊就耷拉下来。

　　保安大叔一紧张，手里的防爆叉没对准，光头男推开他，嘴里胡乱喊着小菲还是小飞，朝着孩子们就冲了过去。

　　校门口瞬间乱成一锅粥，孩子哭大人喊，有老师想赶紧把孩子送到家长手里，有的老师想把孩子拉回学校保护起来，就更乱套了！

　　小轩的老师想拉他进门卫室里躲一下，可小轩见安安姐站得离歹徒很远，觉得她那里才安全，甩开老师的手冲着她这边跑过来。

　　于心安跟着人群退到了墙角，见小轩要过来，就喊他赶紧往学校里边跑。

　　可周围乱糟糟的那里听得见，她眼睁睁地看着光头男拉住小轩抱在了怀里。

　　于心安不假思索地冲过去：“你想干什么？快点放开他！”

　　三班的老师也喊：“小飞爸爸，有话好好说，你别伤害孩子！”

　　于心安愣住，光头男居然是学校孩子的家长？

　　受了伤的校警跟保安看着他把刀抵在孩子脖子上，都不敢上前。

　　警笛声越来越近，光头男似乎从亢奋中惊醒，但意识还有些模糊，他拿刀指着保安：“退开，都给我退开！小飞呢？你们把我儿子藏哪儿了？”

　　刚才那个老师声音颤抖着：“小飞爸爸，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他转学了！你先把刀放下再说好吗？”

　　小轩被光头男勒着脖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于心安想先安抚他两句，可随着光头男激动地晃动身子，午后的烈阳照在刀刃上，明晃晃的，刺眼极了。

　　那光忽近忽远，上下跳动着，如X光射线一般，轻易地击碎了她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坚固堡垒，触及到心底最深处的隐痛。

　　刺骨的寒意瞬间把她包围，让于心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倒是那个老师胆子不小，她指指于心安，语气温和地劝着光头男：“小飞爸爸，这是小轩姐姐，小飞跟小轩是同学，你先放开他，我让小轩姐姐帮你问问小轩见没见过小飞，好不好？”

　　光头男飘忽的眼神聚焦到于心安脸上，有一瞬间的恍神儿，然后他勒紧小轩，冲于心安嚷嚷：“你要带小飞走，让我永远也见不到，对不对？我都跟你说了，我不吸了！我已经戒了！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离婚！”

　　围观的人听着他的话都吓了一跳！

　　“吸什么？”

　　“吸毒吧？难道是他妻子因为他吸毒跟他离婚带走了孩子？那也不能跑来学校乱砍啊！”

　　“是啊，疯了吧！还好我家的放学晚！”

　　光头男似乎被周围的声音吵到，他挥舞着刀冲于心安叫喊：“想离婚是吧，看我不砍断你的腿！”

　　于心安正在冰窟里苦苦挣扎，眼前的人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满脸泪痕的女人，她一手拉着于心安的胳膊，一手拿着刀冲楼下叫喊：‘想离婚是吧，我死给你看！’

　　旁边的老师知道光头男是吸毒产生了幻觉，把于心安当成了他妻子，把小轩当成了小飞。

　　她看了眼于心安，小轩姐姐倒不像是吓坏了，可怎么也像是产生了幻觉，这种倔强又冰冷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暗叹倒霉，也许她刚才就不该凑上来，这种情况让校警跟保安处理就好，自己干嘛跑来逞英雄，结果现在搞得更复杂了。

　　还好附近巡逻的警察很快赶到，有人打手势让她退后，她不敢再说话，拉着发呆的于心安转身要走。

　　小轩见老师跟姐姐都要走，哭得更厉害了，光头男烦躁地偏了偏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上的刀朝着小轩头上就砍。

　　于心安被小轩凄厉的哭声从自己的情绪里拉出来，眼看着光头男的刀就要砍下来了，警察正围过来，可她离小轩最近，她不能眼看着这孩子受伤。

　　警察正在呵斥光头男，还有人准备开枪了，她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俯身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小轩。

　　她以为刀会砍到她肩上，或者光头男会中枪松手，刀会朝她头上掉落，哪想到光头男哐当一声被人踹了出去，刀还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于心安正半蹲着把小轩护在怀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咧咧地说：“警察叔叔辛苦了，老古就是喝多了！还好没伤到人！他这算酗酒闹事吧！”

　　她心头火起，这明明是持刀蓄意伤人啊！

　　这谁啊，危险还没解除就急着给行凶者开脱！

　　光头男被警察压在身下，还在骂骂咧咧，被拉起来时他看见踹他的那人，就又喊起来：“明哥，我老婆带着小飞跑了！明哥，你帮我找找我儿子吧！”

　　被上了手铐拉走时光头男还在喊着‘明哥救我’。

　　于心安和小轩被警察半拉半抱护到身后检查有没有受伤。

　　她这才看清了说话的人，他跟光头男应该是认识，趁光头男激动时绕到他身后，这一脚很利落，可说得话却很不讨喜。

　　这人很高很瘦，戴着鸭舌帽，眼睛隐在帽檐阴影里，他斜斜站在那里，站得吊儿郎当，笑得也吊儿郎当。

　　这种情况这种场合，大家都紧张得要命，他却像是看热闹的闲人，恨不得抓把瓜子在一边嗑。

　　警察似乎跟他很熟，刚才跟他配合默契，现在又招呼他：“走吧，一块回去录笔录。”

　　他还在替光头男辩解：“警察叔叔，老古也是可怜啊，老婆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他喝点酒受了刺激，这才跑来学校发酒疯。反正也没伤到人，就这么点事，交点罚款就行了，不用进局子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朝于心安这边看，似乎想得到她的认同，又说：“大美女跟小胖墩这不是都没事嘛！”

　　年纪大点的警察瞪他一眼：“学校安全是重中之重，没伤到人就算了？想什么美事呢？真出事就晚了！别废话，赶紧走。”

　　于心安看见那人吊儿郎当地上了警车，嘴里还嘟囔着：“我说你们也怪了，知道学校是重中之重，这地方你们不多派点人，天天盯着我们辉煌干嘛？我们可都是守法好公民！”

　　看来这人跟光头男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所以总被警察盯着！怪不得他见义勇为，警察都没夸他。

　　要不是他那一脚，于心安真会受伤，本来该跟人家道谢，可这种情况还谢什么啊。她也带着小轩上了警车，虽然没事，可也得去派出所录笔录。

　　小轩只是受了惊吓，一直抱着她不撒手，还吓得打嗝。

　　车上的年轻警察递给他一瓶水，又夸他勇敢，叫他别怕，说正好趁这机会坐坐警车，这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打嗝了，研究起警车。

　　装三明治跟饼干的袋子在刚才混乱时被人踩了几脚，已经不能吃了，于心安给冯姐发了条微信。先道歉，又说会赔偿今天的损失，请她再另外联系供应商。

　　冯姐马上回复过来，说她家的点心又贵又难吃，早就想退掉了。又说今天孩子们吃不到点心，肯定会抱怨，要求她赔偿三倍损失。

　　于心安苦笑，只说等结帐时再面谈。

　　快到派出所时，副驾驶上的年轻警察提醒她：“吓坏了吧，还好有惊无险。看你年纪也不大，赶紧通知爸妈过来接你们吧，等处理完，回去好好压压惊。”

　　于心安怔住，是啊，该通知她的。

　　小轩被他们哄得活泼起来，嘴快地说：“我妈妈是安安姐的妈妈，但我爸爸不是她爸爸。安安姐不跟我们一起住，我还有个彤彤姐是跟我们住一起的，但是我妈妈又不是她妈妈。”

　　年轻警察在他绕口令一样的话里洞悉了他家的家庭状况，尴尬了一瞬，为了缓解尴尬，伸手去捏他的胖脸：“是吗？有两个姐姐宠着你，怪不得胖嘟嘟的，经常给你买好吃的吧。”

　　小轩不喜欢别人捏他脸，也不喜欢别人说他胖，但警察叔叔例外，他别扭地忍着，又跟警察叔叔吐槽：“安安姐喜欢我，可妈妈不叫我吃安安姐给我买的东西。彤彤姐总嫌我烦，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堂哥还说她嫌我以后会跟她争家产，可我在家什么也抢不过她，我妈说她都是大人了，还跟我抢！”

　　警察更尴尬了，这种重组家庭总是问题多多，不是个能让人愉快的话题，也就不懂事的小孩子天真无邪，随意吐槽着。

　　没见他安安姐一脸沉思，一句话也不说嘛，还好派出所已经到了。

　　虽然小轩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还被警察叔叔哄笑了，可于心安还是猜到妈妈一定会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小轩，只是没想到她在派出所就开骂了。

　　于锦雪赶来，抱着小轩，心疼得直掉泪，“好孩子，吓到了没有，妈妈抱抱！这学校怎么回事？小轩，妈给你转学吧，咱们转到国际双语小学去，人家说那儿是贵族学校，安保一定很好，这什么破重点小学！居然让人拿刀挟持孩子？”

　　就听她骂完学校骂行凶者，最后指着于心安说：“我也是晕了头居然叫你去接小轩，我都快忘了，什么事被你这倒霉鬼一碰就得砸！别的孩子怎么没事，怎么就小轩被歹徒挟持了？是不是你没拉住小轩的手？真要被你气死！他要出事，我也不活了！”

　　于心安默默听着，脸上毫无波澜。

　　警察都听不下去了：“怎么说话呢？是不是亲生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小轩姐姐一直护着小轩，小的受了惊吓，大的也吓坏了啊！不好好安抚，怎么还骂她呢？那刀要真砍下来也是砍小轩姐姐，不信我领你去看监控。”

　　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小轩爸匆匆赶来，炸毛的母老虎于锦雪马上乖顺得像只波斯猫，声音都柔了不只八度。

　　“静哥，你怎么才来啊，可吓死我了，还好小轩没事！”

　　警察都愣住了，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于心安却还是波澜不惊，这种情况她早就司空见惯。

　　却见隔壁房间有人探出头来，嘻嘻笑着：“人才啊！北影的还是人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