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哈]时间杀手》旅馆掌柜42号

3、11-15

　　十一、【那个圣诞我忘了我们的烟囱】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三角试图避开众人，他们需要对几个计划进行反复推敲。然而警惕的比尔和逼仄的生活空间都是挑战，注定了他们在室内讨论细节的次数不会太多，选择离开贝壳小屋，他们的声音又会被海浪淹没。

　　另一位关键人物在苏醒之后病情快速好转。

　　汤姆没有参与属于格兰芬多的会议，有段时间他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沉寂，就连与哈利发生对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偶尔他会为现在落脚处的主人们搭把手，然后将更多的时间交予阅读和显而易见的思考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周身极具迷惑性的平和氛围就会变得沉重、拒人于千里外。

　　头一个星期，因为房间不够，也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哈利只能够选择与汤姆共处一室。救世主在青年魔王的床边打地铺的时候，只觉得荒诞：现在拯救世界的要靠睡袋取暖，曾经想要摧毁世界的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室友却意外的乖巧安静，除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注视，不包含任何感情、单纯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观察让他不适之外，他们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偶然，只是偶然，半夜的时候哈利会惊醒，敏锐的感知为他拉响了警报，而他知道背后的人正在注视着他。

　　这种事大概发生了两、三次，每次他的梦都正要滑入一个更黑暗的区域，那通常是伏地魔将会出入这个梦境的预告。幸运的是本能引致的生理不适将他拖出了泥潭，不幸的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失眠，以及在是否回头揭穿那可耻的偷窥者中折磨自己。

　　很快，当屋顶下的住客们熟稔过来后，偶尔会见到青年魔王与万事通小姐在走廊上探讨问题。

　　万事通小姐的男朋友提出抗议，表示严肃反对，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后者不得不直面一个可怕的现实：有时候，他可能赢不过恋人对知识的渴求。

　　这里确实给流亡者们提供了一个避风港，但客人们各自的秘密又在这三分地里搅动出复杂的漩涡。

　　这天，罗恩听凭积攒已久的憋屈指使，发了一通脾气。他单方面地与汤姆进行了一场争执，并不小心打翻了装满飞路粉的罐子，结果是粉末全都扇到了黑发青年的身上。

　　始作俑者在尴尬地低声咒骂之后落荒而逃，汤姆扫了扫遍布灰尘的袍子，在发现没有什么效果之后咧了个轻蔑的冷笑：“他是不是傻，这袍子本来是属于他亲戚的。”

　　哈利明显更为苦恼，他尝试对袍子念清理一新，却差点将袍子给变没了，被汤姆送了十倍升级的嘲讽套餐之后，两人又开始互相炮轰。

　　吵着吵着，他们又像是失去了兴致一样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哈利才徐徐地说：“……我代他向你道歉，原谅他吧，他只是太焦虑了。”

　　他若有所思地瞄了汤姆一眼，“家人还处于危机之中，他怎么可能泰然自若地跟着我们东奔西走。说到底……没有人是错的，除了发动这场错误战争的人。”

　　“不要这么拐弯抹角地警告我，现在我也是受害者。”

　　哈利不爽地摆了摆手，他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了。

　　“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古灵阁？你没有魔力傍身，只能算是个累赘，你乖乖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不行吗？”

　　——他居然直到现在才想起要与我商量这件事。汤姆低声埋怨着，然后说：“等不了了。在你们拿到杯子的第二天，决战就会开始。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你们真的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那里吧？”

　　“什——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们这件事！”

　　“因为你们照着原来的剧本演下去也没问题。我说了，最后的胜利者是你们。”

　　“可是万一呢？万一我们死在古灵阁里面了呢？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还找个什么答案。”

　　“说得好，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还需要什么答案呢？”汤姆转身离开，丢下了冷酷的语句，“到时候我就会去取回我应有、应得的东西了。”

　　这摆明了是一场双方都不觉得愉快的交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从中找回了交流的接点——该说是汤姆舍弃了冷战的假象，再度若无其事地向哈利搭话。如果最冷傲的那方选择了主动，这种谈不上和谐的关系逐渐回温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连接三月的尾巴，随着时间推移，贝壳小屋的住客们开始为哈利和汤姆在生活上的默契侧目。

　　譬如说远一点的胡椒粉，几乎是哈利一抬手，瓶子就滑向了他。

　　“……谢谢。”

　　“不客气。”

　　好几次，哈利的袜子不见了，是汤姆指出了它们可能存在的位置。每次他一头雾水地在客厅徘徊，就有声音从书页后翩然而至，确切无误地预言他要找的任何东西。

　　还有——

　　“别喝那玩意。”

　　哈利麻木地拎着袋装的金鱼草停在楼梯中间，他看过去，汤姆的脸依旧掩在《幻觉色彩，巫师大脑与自然元素底层逻辑》之后，哈利有点烦躁。

　　“……怎么？”

　　“你会过敏。”

　　救世主扬开手臂：“你能不能别老是隔着本书跟我说话？”

　　小魔王放下砖头本：“你会过敏。”

　　“谢了。”哈利深吸一口气，他想离开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对这……”

　　汤姆懒洋洋地乜了他一眼，又举起书本在面前筑墙。

　　“……种东西过敏。”

　　哈利快气炸了。

　　黑魔王的思维方式一贯让救世主疲于猜度。汤姆可以让他们的对话保持零目光接触，也可以在（替赫敏守了一宿魔药的）哈利恍惚地晃进浴室前挡住他，将毛巾扔给他，讥笑他：“一个连飞来咒都想不起的巫师，我还能指望他记得烘干咒吗？”

　　……更骇人听闻的是，少年魔王居然对烘焙颇有心得。

　　那是又一个阴沉沉的午后，哈利还未踏进起居室就闻到了香味，他十分惊恐地被芙蓉招向了灶台，因为他发现汤姆也在。

　　手里被塞了一块南瓜饼，哈利狐疑地啃了一口，它没被下毒也没有混入过量的胡椒粉，只是单纯的……美味，比他尝过的都要美味。当芙蓉向他炫耀这是汤姆的杰作后，他还以为这是女主人的恶作剧呢。

　　汤姆好好嘲笑了一番他苍白的脸色，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只有哈利自己知道那滋味确实震撼，以致于在当晚做了另一种噩梦：他回到新婚之家，在灶台前忙活的金妮转过头来，用“谜”（里德尔）的面孔对他不可名状地笑。

　　十二、【这确实让我的心态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在奥利凡德离开贝壳小屋的那晚，风和雨以一种戏剧式的狂野装饰了无星的夜。餐桌上很挤，哈利的肩不时擦过汤姆的手臂，彼此忍受、分享以亲昵为表象的疏离。

　　第一道菜清盘之后，护送老匠人的比尔回来了，平安地带回了来自远方亲人的问候。

　　这是件好事，稍微化开了连日盘旋于众人头顶的乌云。

　　客人们正是最放松的时候，前门突然砰的一响，又惊起一片鸡飞狗跳。

　　是莱姆斯。

　　他风尘仆仆地跌进门内，将又一个甜蜜的好消息抛向大家。

　　哈利欢喜得有些坐立不安，傻笑从嘴角溢出来：就像西里斯，他也将要履行身为教父的责任了……一个新生儿，同时也是他的亲人！

　　他兴奋地左顾右盼，当视线扫回餐桌上，那点雀跃立刻被泼了一盆冷水。

　　只有汤姆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保持冷淡得体地继续用餐，像线摆的木偶。哈利试图将目光远离那个方向，回想起汤姆提及的未来，回想起汤姆本来的身份及其存在代表了什么，哈利从心房里泄出了一声沉闷地低吼，他迫使自己若无其事地和周围的人碰杯。

　　汤姆灵巧地挑起最后一颗豆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点了点唇角，以他一贯表现出的混账和漠然，悄无声息地离席了。哈利想：只怕在里德尔看来，此间所有无论丧喜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哈利的笑容垮了。

　　他勉强支撑着一个伪装快乐的形壳，对莱姆斯说：“失陪一下。”

　　赫敏目送他离开，对罗恩使了个眼色，罗恩顺从地将耳朵凑过来：“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太……”

　　“太关注里德尔了，我懂……”

　　哈利怒气冲冲地蹬上楼梯，他看见汤姆站在过道的尽头用手旋转窗沿上的盆栽，那片墙很快就变形成一个小阳台，风卷着雨吹进来，汤姆不耐烦地对他说：“用避雨咒啊，快点。”

　　“你发什么疯？”哈利抹掉脸上的水珠，举起魔杖的前端出现了一个泡泡，直到包裹了整个阳台才停止扩大。

　　两个人在被雨滴扇得不规则晃动的泡泡里眺望翻腾的大海，安静又尴尬。

　　“咳。”先憋不住的是哈利，“为什么你会知道这边有这种机关？”

　　“这算是巫师之家的经典收纳装置了。”

　　“噢……”

　　“……”

　　哈利已经开始后悔冲上来的事了，方才还被莫名怒火燎烤的质问也说不出口，他早就知道汤姆本性如此，为什么还要浪费感情去为一块铁石患得患失呢？

　　再一次，他想离开了。

　　“哈利·波特。”汤姆没有看他，“我问你，如果这下面的人都死去了，只剩你一个人活着，你会有什么感受？”

　　“不要诅咒他们！”

　　“我只是在陈述问题而我不屑于使用无谓的修饰。”汤姆的唇线沿着讥讽的轨迹滑动，“如果我用‘离去’这种说法，你就会开心了吗？难道他们经历了这场战争之后依旧全须全尾，你就可以无视那个未来？”

　　哈利双手撑在栏杆上，有点烦躁：“你不是在问我，你是在问那个‘我’。”

　　“我问的是这个‘你’的想法。”汤姆咄咄逼人，“终有一天，这些人会一个一个地从你的生活里消失，包括你们刚才还在讨论的新生命也会先你一步走到尽头。所以你呢？你能想象那时候的你会有什么心情吗？”

　　“我哪会活那么久。”哈利抿紧双唇，“应该说，我根本没理由会活那么久……我也不想活那么久。”

　　汤姆斜了他一眼，目光里都是探究和怀疑：“听上去就好像你没有考虑过永生似的。”

　　“我要永生做什么？一百年的时光给我们准备，然后去见我爱的人，这还不够吗？”

　　汤姆越听，眉头越紧：“死是虚无，那里什么都不会有。”

　　“‘最后一个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一层大浪在悬崖边上粉身碎骨，哈利的气息很稳，“如果你这么想，那难怪你会害怕。”

　　“害怕？”汤姆猛地将脸别向他，“不对，是因为我活着，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青年魔王凑近他，恶狠狠地说：“而你不怕，你很勇敢，对吗？救世主？”

　　哈利没有退缩，他迎着汤姆的眼睛，但他没有说话，他在思考：是吗？我确实不怕死吗？

　　然后他得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想活。”他看向屋里，楼下的灯光爬到阶梯之上，照亮了出口，“因为我怕他们伤心……因为我还想经历更多、更多让自己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事物。”

　　当哈利的视线再转向汤姆的时候，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我想，如果在你所言的那个未来里，所有熟悉的东西都离我而去，哈利·波特一定会非常痛苦吧。”

　　“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表现过忧愁的样子。”汤姆在定定地审视过他之后，变得平静了，“在你清醒的时候，你总是愉快的，你爱笑。”

　　他说：“所以我以为，是你自己选择的长生。”

　　哈利摇摇头：“我不会做那种选择的，除非是不可抗力造就的意外。”

　　“意外吗。”汤姆沉吟，看上去是对远处的暴风雨着迷了，“也许吧，也许。”

　　十三、【去聆听他的想法，倾诉自己的想法】

　　“赫敏会喝下复方汤剂，扮成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哈利在被海风吹弯了腰的杂草边对汤姆说。

　　现在是黎明，天际泛着鱼肚白，云彩是瑰丽的紫红色，与他们相遇的那个日出惊人的相似。

　　“要我说，”汤姆仰头捉摸最后闪烁的几颗星星，没有什么紧张感，但哈利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的表现给安抚了，“真是个蠢计划。”

　　“嗯，我情愿相信你的无动于衷是因为这场行动的波折无损我们目的的达成。”

　　披着贝拉特里克斯皮子的赫敏和被她变装的罗恩走近了，女巫挑剔地打量一番汤姆，将他变得脏兮兮的，掩去那些锋芒。汤姆神色不善，但到底没有反抗。

　　哈利背起拉环，让赫敏为他们罩上隐形衣，他没有放松对汤姆的警惕，而汤姆也像是看穿了他的伪装似的一直盯着这个方向。

　　他走过去拉起汤姆的手腕——在欣赏了汤姆有丝惊诧的表情之后，哈利带着他们幻影移形了。

　　降落在破釜酒吧的时候还算顺利的，贝拉特里克斯臭名昭著，黑魔王最得力手下的名头不是开玩笑，路人压根不敢抬头细究他们的行动，但是突然出现的食死徒特拉弗斯竟然上前来打了招呼，这就是他们想极力避免但从不被掌控的意外了。

　　在赫敏糊弄那黑巫师时，汤姆始终隐藏在他们的阴影中一言不发，哈利在隐形衣下看着他，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横生波折，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青年魔王存在，但是心里总是还残留着一点可笑的期待——可能是几个星期的相处麻痹了他——竟然希望汤姆·里德尔能站出来帮助赫敏。

　　贝拉特里克斯没有理由拒绝与另一位食死徒同行。罗恩和汤姆扮演的是不擅长英语的外国支持者，得以在客套之后保持沉默，那个粗心大意的食死徒认不出还年轻的主子，伸出两根手指和汤姆虚虚地握了手后再没把后者放进眼里。

　　哈利在斗篷下观察了汤姆一会儿，实在是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古灵阁近在眼前，汤姆像是不经意地向后一瞥，哈利马上注意到那扇青铜大门两侧手持诚实探测器的巫师，他快步越过同伴，赶在假贝拉要登上阶梯顶层之前，对两个门卫施放了混淆咒。

　　有惊无险，他们穿过了第一道考验。哈利警觉地注意到大堂里的妖精们神色闪烁，在赫敏展示那根属于贝拉特里克斯的胡桃木魔杖时，它们动摇得更明显了……哈利有点焦躁地想，汤姆对于这个计划的判断是正确的，古灵阁的妖精们果然已经知道莱斯特兰奇的魔杖失窃了！

　　他必须得——“狠下心来。”汤姆在他的身边，轻声细语。哈利当机立断，向赫敏面前那年长的妖精递出魔杖：“魂魄出窍！”

　　汤姆配合默契地转向狐疑的食死徒：“特拉弗斯。”莫名熟悉的嗓音让被呼唤的人打了个冷战，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男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哈利的夺魂咒给控制了。

　　这一关他们的表现可能连及格线都没有达到，但是他们并没有退路。哈利指挥着两个失魂者在通往各处金库的石廊里寻找他们各自的方向：让特拉弗斯把自己藏到哪个旮旯去，让老妖精将轨道小车发动起来。

　　事态刻不容缓，哈利还来不及纠结要否向死敌道谢就被汤姆给扯上了轨道车。

　　车子的速度快得近乎呼啸，他们在迷宫一样的岔道上左摇右摆，周围的钟乳石像影影绰绰的森林，哈利在汤姆身边，发现汤姆在这魔法的高速公路上露出了可称为恍惚和怀念的表情。

　　突然间，汤姆的神色一变，对哈利说：“这里有防盗瀑布……”

　　话音未落，他们就撞进了从石壁上倾泄而下的水帘里，水流刚猛地将几位不速之客冲刷个彻底，而小车晃了一下，向外一斜，将上面的乘客都倒了出去。

　　哈利摔到石头地面上，手掌擦出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感，但他顾不上自己，好几个人的安危需要他忧心呢……“都还好吧？！”他大喊，非常不希望见到某位失去了魔法庇护的麻烦人物已经缺肢少腿了。

　　幸而那人在不远处挣扎着但确实爬起来了。

　　哈利过去扯着他的胳膊，借了他一把力气，眉心拧得死紧：“来吧，能站起来吗？”

　　“没事。”

　　汤姆将手臂收回来，哈利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罗恩的低呼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发现赫敏的伪装已经被洗掉了，才想起埋怨对方：“你该早点提醒我们的！”

　　“瀑布会随机变换位置。”汤姆轻蔑地斜了一眼拉环，“我不负这个责任。”

　　哈利也瞥了一眼等待他们的妖精，他知道拉环不可信，但是因此就向汤姆·里德尔寻求帮助？哈利的脸色变得更糟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更……信任汤姆。

　　他不甘心地说：“我说的提早是你好歹能在出发之前——几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你反应过来了吧——告诉我们有这种机关的事！”

　　正迈步向前的汤姆站住了，当他回首，他的神色使哈利回想起贝壳小屋的悬崖边，压抑又沉重的天空：“确实。这么明显的事，对吧？”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来不及说出来。”

　　他甩下这句话后离开，留哈利琢磨着，惊疑不定。

　　十四、【而那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乐】

　　汤姆在经过那条瞎眼的火龙时，意味深长地瞄了它一眼。

　　哈利有留意到这点，但当他向汤姆求证的时候，对方却轻描淡写地打发了他。

　　被蒙在鼓里感觉非常糟糕，哈利在丁当片必要的骚扰下急躁地催促被控制的老妖精开启金库，他们在前面耽误太长时间了，也许捉贼的守卫都到半路了。

　　莱斯特兰奇的金库堆满了金币和贵重的器皿，这无疑提高了他们寻找金杯的难度——如果汤姆·里德尔，那魂器的主人不在这里的话。

　　哈利焦急地呼唤他：“汤姆？？”

　　“我只是让她藏起来。”少年魔王慢条斯理地说，“可没亲眼看着她藏到哪个角落去。”

　　“该死的！你——”

　　“不过你可以往高处找。”汤姆指使他将杖尖抬高，将光球推向更上层的位置，“我想她不舍得将这份荣誉埋起来。”

　　哈利最是受不了他那暗藏矜慢的语气了，却只能厌恶地抿着唇，在天花板附近的架子边来回扫视，直到赫敏在一边尖叫起来：“在那！”

　　确实是个金属杯子，它被三道灯光映得闪闪发亮，比周围的珠宝待遇要好得多。哈利瞪着那个杯子，无意识地上前一步，被汤姆给拽了回来：“都别动了。”他提起声音警告所有人，“别碰任何东西，你们都忘了这里肯定有陷阱吗？”

　　“好极了，那我们干等着，向那些追来的人解释说我们在欣赏别人家的财产吧。”罗恩呛他，继而转向自己认为更可靠的赫敏，但是赫敏在向拉环确认了可能存在的防贼咒语之后就没再说话了，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在思考，她几乎要将眼前的财宝给盯出一个洞来。

　　“我可以用那把剑吗？”哈利急切地问她，赫敏的眼睛亮了起来，汤姆猛地看向他：“剑？”

　　汤姆犹疑的神色让哈利有种吐气扬眉的错觉：“你总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譬如我们手上有格兰芬多的宝剑这回事。”

　　“我不……”汤姆恼怒地将半截话吞回肚子里，“你那传记里可没有写得那么详细。”

　　他心烦意乱地转过身，鞋尖——仅仅是鞋尖，不小心擦到了从金币小山上掉下来的一块加隆，灾难……不期而至了。

　　“汤姆！！！”

　　“闭嘴！”

　　被碰到的金币开始复制，溅得到处都是。几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慌慌张张地躲闪，反而碰到了更多的东西，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雪上加霜的事情莫过于：大概是知道自己看守的地方遭到入侵，门外响起了巨龙的咆哮。

　　“赫敏！”哈利也跟着一起咆哮。

　　被宝物上附着的烈火咒烫得泪眼汪汪的女巫，费力将魔杖指向好友：“倒挂金钟！”

　　哈利忍耐着火烙般的疼痛，在攀登的架子烤熟他之前用宝剑挑起了杯子的一耳。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他掉落到地面，抓不紧的宝剑被拉环夺走，而汤姆接住了在半空中打转的金杯。

　　有一瞬间，他们的视线接上了，也许他们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进行了什么交流，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汤姆仿佛受不了它的热度，将杯子扔回给哈利。

　　他们一起被金子的洪流冲出了金库之外。

　　外面已经被妖精们包围了，拉环抱着宝剑钻进了包围圈里，哈利可不相信这些狡诈的生物会对他们大发慈悲，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这边！”

　　他拉着汤姆，叫上罗恩和赫敏，往火龙的方向冲过去，哈利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汤姆先前为何会关注那条鳞片都快脱落的老龙了。他用魔咒粉碎了锁着不安又愤怒的巨龙脚上的镣铐，将汤姆推向它，一边和两个朋友一起击昏围上来的妖精：“上去吧！都上去！”

　　嗅出自由的预感驱使火龙再次遵循残余的一丝渴望振翅高飞，当它发现自己比以往飞得更远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了。金三角向两边的石壁投掷挖掘和破坏的咒语，得到背上的小人们帮助的老龙一鼓作气，横冲直撞，直至闯进古灵阁的大理石前厅，它在惊恐的巫师和妖精的注视中，向投射下天光的玻璃拱顶一跃而起——

　　“！！！”

　　——汤姆脱了手。

　　哈利想也没想的，也松开了手。

　　直到抓住那个坠落的人，他才伸手去够旁边突出的龙鳍。

　　手心里传来了剧痛，但总比摔死要好，他不敢看自己的手，只好眯起眼睛确认下方的人——他看见了汤姆向上仰望的脸庞上有血滴——该死的！——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的血。

　　汤姆的目光，空前的复杂。

　　老龙在破碎的玻璃上长啸，罗恩和赫敏担忧地叫喊着呼唤他们，大堂里的守卫向他们射出好几道红光，哈利从马尔福手上抢走的魔杖本该在刚才的突发状况中不见了，但他看到汤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握着的山楂木魔杖迎着攻击，说：

　　“盔甲护身。”

　　巨龙腾空而起。

　　十五、【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什么都不会开始】

　　赫敏和罗恩将他们拉上来。
　　与两个情绪激动的同伴相比，哈利和汤姆都显得很沉默，他们紧紧地攀附在龙身上，跟着这生灵飞越了一段非常，非常遥远的旅程，直到在云雾中冻得瑟瑟发抖，周身酸痛，才感觉到它要降落。
　　他们趁着巨龙不注意，在一个合适的高度跳进了下方的湖里。
　　等这几个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的人都扑腾着上了岸，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们呢。
　　哈利一刻都没法松懈，他挡在两个朋友之前，质问同样还在喘息的汤姆：“你说谎？”
　　汤姆当然知道哈利指的是他在脱出古灵阁时施咒的事，他不屑地将魔杖丢还给哈利，懒得说话。哈利的神情因为这个举动而有所缓和，但他仍然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姆对他不闻不问，径自走远了。
　　罗恩左顾右盼，对事态没有一点把控力，却总是语出惊人：“他救了你，是吗？？”
　　赫敏按住自己的男朋友：“我想是他们救了彼此，好了——”她向哈利使了个眼色，将从串珠小包里掏出来的一条毯子抛给他，“如果你们有问题要解决，请尽快好吗？”
　　哈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那个孤僻的黑发青年情愿抱着臂在湖边抵御寒冷，也不愿意向他们求助。哈利又好笑又好气地跟着他，那些混乱的思绪莫名平静了下来：“温暖如春。”
　　汤姆伫在原地，无视干燥的暖风往身上卷来的舒适，像积年的冰川一般冷硬。
　　哈利哼哼一声，撇着嘴也给自己丢了一个烘干咒：“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来去不外乎我是否会威胁到你们以及你们的那些小把戏罢了。”汤姆不耐烦地嘶声说，“没有更多了，那就是极限了，不直接接触你我拿着魔杖就像拿着根单纯的树枝。”
　　“所以，又和‘我’有关？”
　　你爱用不用——哈利将毛毯塞进对方的怀里，然后开始给自己换衣服：“虽然你曾经试图诱导我，但我始终不认为你是我捡来的孩子……而我相信你一定已经调查到自己身份的真相了，就凭你是那么的……聪明。”
　　哈利将湿透的毛衣随手丢向地面，承认汤姆优秀的话语比luo-露上身还要难为情。
　　汤姆将毛毯披到身上，几个呼吸之后，才说：“如果我不是一个被随意捡拾的孤儿，你觉得还有什么事物能带回一个穿越了悠久光阝月，还对一场生死之前的记忆了若指掌的灵魂呢？”
　　他的双眼里划过黑色的闪光，他的双唇每次张合都释出白色的雾气，汤姆和哈利的视线胶着到一起：“当然是魔法。”
　　“那可不是什么寻常魔法。”哈利说。
　　“百分百的黑魔法。”
　　汤姆这么补充之后，哈利只觉得头疼，他分不清到底是谜团让他焦虑，还是要接收伏地魔暴怒情绪的前兆。
　　“我是你使用黑魔法的产物，是你从地府召唤来的亡灵。”汤姆摇摇头，他似乎觉得很可笑，“所以我才与你的魔力紧密相连。”
　　哈利捂着伤疤，脸扭曲成一团：“那太……滑稽了。”他想要仔细地观察汤姆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但最终，他只能喃喃地，问出一切刚开始时那雷同的问题，“如果我是赢家，为什么我要再次将你带回人间？”
　　“我不知道！”
　　汤姆完全是在大吼，他的声音仿佛突然引爆的炸药，将周围林子的鸟都惊起了一片，哈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狰狞的脸，哑然了。
　　“你就是想折磨我，将我困在这副残缺的身体里，让我知晓魔法的存在，又叫我休想再一次拥有它们！”多么典型的汤姆·里德尔式思维，他甚至认为无魔力的存在是一种残疾。
　　这回哈利是真的被汤姆给气坏了：“我他ma没有这么无聊，汤姆·里德尔！我做不出那么恶心的事！”
　　赫敏和罗恩被他们的争吵吸引过来，在不远处戒备着可能升级的争斗，他们在风中对峙，目眦欲裂，有那么一瞬间，看着确实是要打起来了，另外两个格兰芬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哈利先ruan下来的：“……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
　　“废话，黑魔王对曾经将他挫败的救世主，否定他一切的敌人恨之入骨——”
　　“我是说这个你，这个……汤姆·里德尔。”哈利扁扁嘴，眼角眉梢都似是有了愁意，“如果你真的恨我，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只是自我防卫，不然我眼睁睁地看着恶咒打到身上来吗？”汤姆冷哼。
　　“对，那你就护着自己好了，那些冲着我来的你别管啊！”
　　气氛又紧张起来，但这回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罗恩拉着赫敏往回走：“哎，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们掺和不了他们的事……”
　　哈利对抗着伤疤的烧灼蹲下来，现在他不在乎汤姆会怎么嗤笑他稀烂的礼数，对方的顽固教他气馁，和这两个黑魔王带给他的麻烦相比，浑身水泡简直不值一提：“也许你只是试图在贝壳小屋里进行收买人心的表演，但你终究没有忘掉那些细节，对吧？……你和他一起生活的细节。”
　　汤姆双手抱臂，食指急促地在手肘处的衣服皱褶里点了又点，他默默无言，神情似乎是在估量哈利，又像是打算谋杀他。
　　救世主就当他是默认了，他倒在鹅卵石上，伏地魔的念头断断续续地流进他的脑海中，那残暴的黑巫师已经在古灵阁发xie性地进行了一场气急败坏的杀lu。之后，黑魔王提及了霍格沃兹，这条信息隐藏在闪回的画面之间，也曝露了那处曾为收匿过魂器的地点之一，有汤姆先前交代的情报助证，最后的魂器所在已经没有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