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他会弯》折耳大官人

56、Chapter 56 旧债（6）

　　咏薇和丘山吃过午餐，刚好距离下午的宴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两人便如咏薇当初设想的那般，穿着情侣装，牵着手，一起旁若无人地在梧桐碍日的小路上慢慢踱步。
　　天气不冷不热，阳光被树叶一层层筛下来，像细碎的金子洒在柏油马路上，连空气都泛着甜味。
　　咏薇搂住丘山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满足道，“怎么办啊，我觉得我的人生理想已经全部实现了，就算人生永远停在现在也不亏了。”
　　丘山扭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比你更希望人生就停在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以后你往前走了，我也还是会留在这里。”
　　咏薇停下脚步，挑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丘山没答话，揽着咏薇继续往前走，“没什么，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咏薇“嘁”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说，就算将来我不喜欢你了，你也还是喜欢我。想说就说就说呗，热恋的小情侣还会嫌情话烫嘴吗？”
　　丘山没有反驳，“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吧，”咏薇笑着斜睨了身旁高大的男人一眼，“不过很可惜，不会有那一天了，我在二十年后，以及往后更久的时间，都还是会像现在一样喜欢你。”
　　丘山轻轻地“嗯”了一声，“反正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将将赶上了宴会开始。两人原本想低调些进去，却正碰上闵苇宁到门口迎接他们，倒比到场的许多明星受到的关注还多。
　　这次宴会的主题是为建设特殊养老院募集资金，到场的嘉宾有闵苇宁认识的政商界人物、媒体记者以及义演的明星们。
　　所谓特殊养老院，是专门提供给因为特殊的性向而一直未能成家的单身长者居住的养老院。老人们只需每月支付低廉的生活费，便可以入住特殊养老院，和其他形象特殊的同伴住在一起，不必压抑天性遭受歧视，更不必离群索居孤独终老。
　　说是募捐，实则不过借这样一个觥筹交错冠盖云集的场合扩大影响，为闵苇宁和同志互助会聚集更多的正面社会舆论，反正不管最终募集到多少钱，丘山都会兜底把养老院建起来。
　　整场宴会，明星义演与政商界人士的讲话穿插进行，闵苇宁有意让咏薇借此机会对此前的负面新闻做一次澄清，顺便让更多人知道他和丘山的同性恋人关系。如此一来，无论是身陷“骚扰门”的咏薇、资助同志互助会的丘山，还是得到他们二人大力支持的闵苇宁都可以从中获益。
　　咏薇虽对政治不感兴趣，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又兼事涉丘山，便接受了闵苇宁的安排。闵苇宁考虑周全，在咏薇登台前，先以视频形式在舞台布景的LED屏幕上展示了许多他的经典作品。台下嘉宾未见其人，便已被他华丽大方的设计风格征服，故而咏薇登台时的掌声丝毫不输此前的明星、大腕。
　　咏薇向台下深深一礼，手握着微微发热的话筒，心跳的“咚咚”声仿佛通过血管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的目光扫过衣香鬓影的众人，最终落回到丘山身上，心跳也随之渐渐平复。
　　仿佛只要这样与他静静相望，慌乱便能被轻柔抚慰，怯懦的心也会被暖阳包裹，自卑无处滋长。
　　“各位嘉宾下午好，我叫何咏薇，一个被同志互助会帮助过的——同性恋者。”倾吐出这一句话，咏薇彻底冲破枷锁挣脱束缚，在所有人面前表达了真实的自己。
　　“同志互助会近几年在会长闵苇宁女士的引领下，一直致力于帮助陷入各种人生困境的同志们。这次策划建设特殊养老院，更是把目标从零星地帮助某一位同志，上升为对群体的关爱，甚至可以说是在为全体同志解决后顾之忧。作为一个同性恋者，我也曾迷茫、恐惧，担心自己老无所依，晚年孤寂，毕竟同性相恋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修成正果的难度远高于异性恋。
　　“我相信，大部分的同志不愿意欺骗自己、欺骗对方，缔结有名无实的婚姻、组建貌合神离的家庭，特殊养老院的建立，无疑给了我们不去做这些事的底气。衷心感谢同志互助会和闵苇宁女士，让我们所有同性恋者可以更自由更勇敢地生活在这个城市。同时，也祝愿所有同性恋者，能够更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用自己觉得舒适的节奏，找到人生的归宿。”
　　咏薇说罢，微微颔首，如一支剑荷般静静立在舞台上，恬淡又不失高贵。
　　按照议程的安排，嘉宾致辞后会有短暂的媒体提问环节。闵苇宁请来的记者大部分都是和她交好的，想要采访热点人物的心情虽然急切，提问却十分有序，问题颇具话题性又不过分尖锐。
　　“何先生您好，您刚刚提到自己曾经迷茫、恐惧，请问消解您的这些不安情绪的究竟是即将启动的特殊养老院项目，还是因为您的同性伴侣呢？”
　　宴会厅内涌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咏薇下意识地朝丘山的方向望了望，双腮不由染上霞色，“应该说……特殊养老院，消除了我作为一个同性恋者的迷茫和恐惧；而我的爱人丘山，让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告别了孤单和迷惘。”
　　现场的气氛被带有浓浓粉红气息的问题带动得十分轻松，工作人员借此机会安排了第二个记者提问。
　　“何先生您好，在您多次表明自己性向的情况下，仍有客人在您店内寻衅滋事，甚至借‘骚扰门’事件质疑您的人品和操守，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清者自清，我不想评价那位过于敏感的女顾客，只是至今不明白，她既然坚持认为在我店里量体时受到了冒犯，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而仅仅是把一个模糊的视频发布到网络上？”咏薇昂着头，淡然一笑，“尽管在很多人眼里，同性恋都不是一个光彩的身份，我这些年也没少因为自己的性向和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受到歧视，可我还是感谢造物主，把我造成了现在这样，让我作为一个独特的存在来这世上走一遭，欣赏只有我能看见的风景，体会只有我能感受的感情。我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恶，有自己的审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比那些制造事端诬陷别人的人，听风就是雨的人，已经高贵了太多了。那些人没有资格质疑我的人品和操守，也不配得到我的回应。”
　　在场的嘉宾大多都是同性恋者或是支持同性恋群体的人士，咏薇的话毫无意外地引发一阵热烈的掌声，现场气氛瞬间沸腾。
　　就在这一派和谐的赞扬与拥护中，大屏幕忽然一暗，一段视频自动开始播放。
　　视频中的主人公竟是咏薇多日未见的，他曾经的行政助理，美琳。
　　美琳独自出现在镜头中，颤声道，“我是何咏薇设计师工作室的行政助理，美琳。经过内心的无数次挣扎，终于决定将网络上传播的何咏薇骚扰女顾客事件的真相澄清给所有人。”
　　闵苇宁第一时间发现了流程上的偏差，飞快对台上的咏薇使了个眼色，询问眼下的状况。
　　咏薇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闵苇宁又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咏薇却再次摇头，示意她先听听视频里到底要说什么。
　　闵苇宁只好指了个信得过工作人员去播放电脑旁守着，防止再有人对电脑动手脚，同时随时准备切桌面。
　　“我亲眼看见咏薇老师的手碰到了那位女客人的敏感部位，当时实在是太震惊了，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没能及时去帮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时常觉得非常后悔。事后我原本想把真相说出来，声援那位女顾客，可是雁丘集团的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开玉兰市。我知道咏薇老师是雁丘集团扶植的以后要成为政治家的人，害怕他和雁丘集团的势力，一时屈从了。可是愧疚每天折磨着我，我知道自己必须得把这一切说出来。这是雁丘集团旗下一家子公司给我的转账记录……”
　　美琳说着，屏幕切到了一张清晰的截图上，截图显示雁丘文化咨询公司向美琳转账200万元。丘山看着屏幕上的截图皱了皱眉，这家咨询公司是专门给厉敦和用来打点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的。和厉敦和撕破脸后，丘山早就收回了他对一系列类似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却并没有查阅此前厉敦和的每一笔支出，这才让厉敦和打了一个时间差。
　　这次闵苇宁没再等咏薇的手势，当机立断让工作人员将屏幕切回了桌面，自己也准备上台帮咏薇解围。丘山却先他一步登上舞台，站在咏薇身边。
　　“雁丘集团对子公司的管理出现漏洞，以至于给了诬陷何咏薇设计师的宵小可乘之机，作为雁丘集团董事，我感到非常抱歉。”丘山揽了揽咏薇的肩膀，随即向在场的嘉宾深深鞠了一躬。
　　媒体席上一个全程沉默的记者不待丘山直起身便忽然站出来高声质问，“请问丘总，您此前一直是异性恋，却在何咏薇陷入‘骚扰门’事件后宣称是其男友，这个时间点是否太过刻意？刚才视频中的女性提到，何咏薇与同志互助会的闵苇宁一样，都是雁丘集团重点扶植的准备参政的年轻人，您如何证明自己并非是为他帮他掩盖骚扰女性的恶行、立住同性设计师的人设才与其假扮同性情侣？与骚扰女性的人结成利益共同体，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名誉乃至雁丘集团的社会声誉会受到牵连吗？”
　　宴会厅配了数位保安，可是这记者的问题刀刀见血，再配合上刚才的视频，如果此时让保安将人直接架走，只会更显得他们恼羞成怒。闵苇宁无法，不敢贸然赶人。
　　丘山依旧是在公司开会时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只是神情中多了几分冷漠，“你说得对，我确实很重视自己的名誉，所以请你近期查收一下邮件，我的律师函很快就到。雁丘集团致力于为年轻的有志之士提供发展平台，这确实是一项公益活动，但我本人还没有无私到为了给谁做背书就强行出柜的程度。有件事，尽管我已经说了很多次，还是有人不相信，虽然我并不在乎除了何咏薇以外的人是否相信，却非常乐意时常重复——我和何咏薇设计师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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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造物主，把我造成了现在这样，让我作为一个独特的存在来这世上走一遭，欣赏只有我能看见的风景，体会只有我能感受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