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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3 来处(5) ...


  •   咏薇怀疑自己幻听了。
      如果他没听错,那么丘山刚才说的事足以占据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这样一条豪门秘辛,够养活全网80%的营销号了。
      虽然作为雁丘集团的继承人,丘山生母的身份一直成谜,然而听丘山话中的意思,他甚至跟丘致远都没有血缘关系。
      他不是丘家人。
      这已经不是八卦了,是千亿巨轮将来由谁掌舵的问题。一旦丘家局势有变,玉兰市乃至整个州都经济都会跟着动荡。
      咏薇压着嗓门摇头道,“你可真是喝高了……”
      丘山猜到他心中所想,淡定的神情中又添了几分郑重,“醉话未必是胡话,你没听错,我不是我父亲亲生的。”
      咏薇捂着耳朵蹿到床角,摇着头夸张地喊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跟我说,这种消息知道了要被灭口的。”
      丘山脸上的严肃瞬间瓦解,忍不住笑起来。他伸手拉住咏薇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耳朵上拿开,“别闹,这件事现在除了我和我爸,只有你知道。”
      咏薇越听越心惊,想问丘山为什么偏偏告诉他,却又觉得这样问反倒辜负了丘山的信任。自持如丘山,却放任自己喝成这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丘山脸上虽浮着一层笑意,那笑却像是不服帖的粉底似的,盖不住黑眼圈和法令纹,盖不住人精气神儿里的憔悴。
      他和丘山虽有龃龉,和丘山今天说的事相比,却显得不值一提了。
      咏薇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的父母像韩沁的爸爸一样宠爱他、纵容他,爱情受挫也好、事业不顺也罢,或许都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不是名字,也不是家世,而是底气。
      一股让人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即使船翻了,也还能游回码头重头再来的底气。
      甚至不重头再来也可以,他从码头来,本来就属于那里,可以安心地一直停泊下去。
      抛开丘家背后的巨大利益不谈,这件事于丘山而言至少意味着,那个码头……不再属于他了。
      咏薇想起他从二十年后看到的事,丘致远对儿子颇为疼爱,连带着对他这个儿媳妇都关照有加;丘山待父亲也孝顺亲热,十分在意丘致远的感受。可见他们父子关系一直是既密切又融洽的,遂咏薇试着安慰他,“你说董事长已经知道了,可是他还是那么信赖你,不正说明这件事没影响到你们父子的关系么?”
      “他当然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丘山咧开嘴,似乎是想笑一笑,表情却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一颗黄连似的,又苦又涩,“我本来就不是他在外面的风流债,我是他从福利院领养的弃婴。”
      咏薇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表现得太过吃惊,可丘山的身世着实让人震惊。当年丘致远作为雁丘集团的继承人,又生得仪表堂堂,爱慕他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即使他不结婚,想给他生孩子的人也多到一人5毫升就能把他一个月的份量瓜分干净的程度。别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会领养一个孩子继承家业。
      “很意外吧,毕竟怎么看我爸爸年轻的时候都应该很受欢迎,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把家产拱手送人的事。”丘山的笑容很是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丘家那些人,“我爷爷和丘家的其他人应该也是这样想,所以当我爸把已经七岁的我领回家时,丘家人几乎没有一点怀疑就相信了我是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鬼混弄出的孩子。”
      他沉默了一阵,又说,“其实小时候连我都没有怀疑过,十二三岁的时候我在爷爷家因为一点小事和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叔叔打起来了,他被我打了,气不过,就骂我是婊子生的。当时我们打架的那个花园除了我和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但我爸还是知道了,让我别跟狗一般见识。后来在丘家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叔叔和他父母,也再没有人敢提起我的母亲。
      “我那个时候自以为已经懂事了,找人去福利院查了资料,档案上只记载了我是没满月就送到福利院的,剩下所有资料都被人为销毁了。有这个能力的……除了我爸,不做第二人想。”
      “董事长这么做,也是不希望你被自己的出身困扰吧。”咏薇把手往旁边挪了挪,手指微蜷着靠近了丘山,呼吸松一阵紧一阵地踌躇良久,最终又默默缩了回去。
      不过是十分微小的动作,却被丘山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盯着咏薇那只差一点就握住了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不发一言。咏薇心虚得赶忙另起了一个话头,“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可能不是董事长亲生的?”
      丘山抬眼看向咏薇,目光有如一双轻柔的手沿着他的侧脸,从额角抚至脸颊,最终停在了嘴唇上。
      咏薇紧张地别过脸,丘山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其实没有任何线索,我只是越长大就越觉得,我爸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外面乱来,更不可能有什么风流债。”
      咏薇明明周身热得发烫,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丘山的发丝搔在他的颈间,他反复思考丘山现在的状态是醉是醒,又反复推翻自己的结论,根本没有余力听清丘山说了些什么。
      “什、什……么?”咏薇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丘山以为他没有听懂,温声解释,“说出来可能没人会相信,从我到丘家以来,我爸身边没有过任何人。除了工作就是玩各种极限运动,生活干净得匪夷所思。直到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我才从他颠三倒四的醉话里得知,他一直在等一个人,心心念念,求而不得。”
      他长吁一声,像是遗憾,又像是解脱,“而这个人,不是我母亲。”
      终于回归人类正常体温的咏薇回握住丘山,听他继续说,“我那个时候就猜到自己大概真的只是福利院领回来的、娼妓生的孤儿了。后来偷偷拿了他几根头发去国外做亲子鉴定,果然……”
      丘山的声音又低又轻,可是两人离得很近,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通过他们相接的皮肤与骨肉传递过来,“福利院那么多小朋友,他却偏偏选中了我。他待我很好,好到我常常害怕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配不上他给我的爱护。我爸这个人,既豁达又正派,而他领回家的儿子……”丘山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却像是细细的抽血针一样戳在咏薇心上,“却是诈骗犯和娼妓生的。”
      咏薇的手被丘山攥得生疼,他微微转过头,让自己的声音离丘山的耳朵更近一些,轻柔得像怕惊醒了他的伤心似的,“这是你在茉莉市查到的?”
      “嗯。我查了好几年才查到他们的原籍是在茉莉市,有些案底只有在当地才能查到。我……”他终究还是没能叫出“爸爸”,“那两个人,男的是个诈骗团伙的小头目,女的是个陪酒小姐。两个人在一起后不久,女的怀了孕,男的却被苦主开车撞死了。那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她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一技傍身,只能重操旧业,甚至……专门大着肚子和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总之,我出生之后不久,她就把我送到了福利院。福利院起初并没有报警,而是一直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把孩子带回去,可惜没多久,她就死了。听说死得并不光彩,我实在没有勇气查下去,就停下了。”
      “然后你就一个人买醉去了?”咏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俏皮,心里却暗暗叹气——丘山这个人,高傲不可一世,偏偏又有个模样、家世、人品、能力样样拔尖的爹在前面比着,仰慕了十几年的爹不是亲爹已经够让他自尊受挫了,偏偏生身父母又是一对不靠谱的,简直是把高岭之花小王子一脚踩进了下水道。
      难怪他成天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像个行走的制冷机。在敏感的少年时代经历这些,足以让他自傲又自卑,拼命想摆脱亲生父母的影响,成为一个方方面面都合格的“丘致远的儿子”。
      那种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情,咏薇感同身受。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丘山对和情爱有关的事显得异常冷淡,或许是那一对父母在这一方面太过离经叛道,而丘致远却至诚至信,丘山只怕潜意识都在抗拒复制、模仿任何可以与他的亲生父母产生联系的行为。天长日久,心里早已生了魔障,任何对“不检点”的厌恶,其实都是对他自己的厌恶。
      丘山“嗯”了一声,“让你见笑了。”
      “你以后不开心了就……”咏薇原本想让他找自己聊天纾解,说到一半才想起,他们已经说好不再见面,这次偶遇之后,就不该再有“以后”了。于是生硬地改口道,“就一个人回家喝。免得你这如花似玉的,再让人拐走了。”
      丘山轻笑道,“好,下次我一个人回家喝,就像我爸那样。”
      “……”咏薇,“董事长还有这爱好?”
      丘山,“嗯,喝得很凶,怎么劝都不听。还常常说,哪天在外面蹦极的时候脑溢血了,就把雁丘这个烂摊子丢给我。”
      “还真是他老人家说话的风格。”咏薇和集团董事长中间隔着八百级,自然是无缘交流的,唯一的了解是来自二十年后的那一次见面。
      好在丘山并未听出异常,“也不知道让他念念不忘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爸这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咏薇握着丘山的手没有作声,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次在二十年后与丘致远见面的记忆,从丘致远送给他们的那对戒指来看,他的白月光很可能不是个能“嫁”给他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不是名字,也不是家世,而是底气。
    一股让人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即使船翻了,也还能游回码头重头再来的底气。
    甚至不重头再来也可以,他从码头来,本来就属于那里,可以安心地一直停泊下去。
    自己很喜欢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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