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他会弯》折耳大官人

16、Chapter 16 少数派（2）

　　还有几分钟就要登机了，丘山还没来，咏薇想着是不是自己也得跟着一起改签，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丘山接电话的速度倒很快，咏薇小心地问，“丘总，您到机场了吗？”
　　丘山“嗯”了一声，“我已经在登机口了。”
　　在何母那受了一肚子气，咏薇心情本就不佳，说话的火气也比平时足，“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
　　“马上要登机了，你尽快过来吧。”丘山并未否认，语气淡定得直接把咏薇积压的火气引爆了。
　　咏薇“腾”地从咖啡厅的小圆凳上站起来，歪着脑袋夹住电话，手脚麻利地一边在包里翻找身份证一边往自动值机柜台狂奔。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竟然还能分出精神来给丘山“演讲”，“看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啊，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叫我，自己偷偷进去？老板就可以不尊重人吗，就算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值机，说一声让我自己去值机不行吗？非要等到快登机我打电话来问你你才说，那要是我不打这个电话一直等下去呢，你是不是就干脆一个人走了？丘总，您要是这么不想跟我乘一班飞机，让张秘书通知我跟您错开时间不就行了？这样伤人心有意思吗？”
　　根据几次战斗的胜利经验，一般咏薇骂到这个程度，丘山已经开始承认错误了。毕竟他是个讲道理的老板，咏薇这次又自认有理，更觉胜券在握，只等丘山幡然悔悟痛改前非。
　　没想到丘总一改平时的从善如流，反问道，“告诉你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难道就不伤人吗？”
　　“……”咏薇头一次被丘山怼得哑口无言，一时竟意外得忘记了愤怒。
　　好在丘山并未乘胜追击，只是淡淡地说，“开始登机了，如果没赶上就改签吧。”
　　咏薇没办法，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
　　尽管和丘山共度的旅程并不愉快，在桂城的工作却十分顺利。
　　丘山在咏薇设计的三个备选方案中挑了看上去规模最宏大最繁华，可实施性最低，后期运营成本最高的一个花架子方案，让咏薇给桂城的有关部门负责人讲解演示。
　　那位被称呼为“黄主任”的负责人看上去精明老道，却对咏薇的这个花架子方案异常满意，赞不绝口。
　　咏薇嘴上千恩万谢地感谢赏识，心里却在想，老话说得真对，人不可貌相，这不就是个长得人五人六的二百五么？
　　丘山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凑近咏薇耳边，轻声解释，“这个项目最后不会按原方案实施，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样子还是要做，而且要做得漂亮。等拿到地，会改成一个可实施性和盈利能力都更强的方案。”
　　咏薇原本就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又被丘山的呼吸和淡淡的香水味双重夹击，更是几乎一秒失智。耳朵和鼻子都沦陷在名为“丘山”的神秘攻势下，浑身大半器官停止了工作。前两天因为飞机上没坐在一起引起的那一点龃龉，似乎就像是果篮里生出的果蝇一样，扑腾了一半天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明明是个毫无意义的会，有关部门的黄主任、保媒拉纤的中间人白先生、银行的蓝行长，还有丘山这个开发商，竟然也能聊得热火朝天。会上聊了两个小时不够，会后还一起用了晚餐，吃饱喝足还不散，那混迹三教九流的白先生还提出要去第二场。
　　咏薇再怎么没见识，也知道一堆男人晚上九点的“第二场”都是“成人场”。原本以为像丘山这样不沾荤腥的老干部，必定会严辞拒绝，没想到丘山只是稍作犹豫便欣然应允。
　　这世上断没有老板去作陪他这跟班却回酒店睡大觉的道理，咏薇只好硬着头皮跟丘山一同上了开往“成人场”的车。
　　丘山和咏薇都坐在车子后排，咏薇紧紧贴着座椅靠背，近水楼台地偷瞟着丘山的侧脸。丘山正在用平板电脑处理白天积压的邮件，从咏薇的角度，正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偶尔小幅颤动，面部表情因邮件的内容而微微变化。
　　城市的夜景光怪陆离，可是当霓虹灯透过车窗照在丘山脸上，千奇百怪又都奇异地归于平静，掀不起一丝风浪。
　　昏暗中，丘山下颌线精致的弧度越发明显，凸起的喉结更像是滚在咏薇心上，惹得人又疼又痒。
　　咏薇有些好奇丘山为什么会纡尊参加成人场，身为雁丘集团的继承人，按部就班地活下去就能拥有一切，实在无需讨好这些人。他分明看见白先生提出去“第二场”时，丘山的眉皱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车上除了他们两人，只有戴着耳机听导航的司机，要说两句体己话也不难。可是几番犹豫纠结，咏薇还是把话都憋回了心里。不管未来他们到底为什么结婚，是否真的产生了感情，至少现在，他还是个不配揣度圣意的路人甲。
　　一直盯着屏幕的丘山冷不丁转过头，正和咏薇痴迷又失落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看我干什么？”
　　咏薇吓了一跳，可是收回目光已经来不及了，既然避无可避，只得甩出了无赖登徒子那一套，“看你好看呗？”
　　咏薇已经做好了丘山又要上纲上线的准备，可丘山竟然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把头转了回去，以和刚才完全一致的角度、姿势继续工作。
　　咏薇撇了撇嘴，有些人就像地上的枯叶，微风一过就给撩起来了；但是丘山，至少是个千斤顶，龙卷风来了都撩不动。
　　第二场的地点选在了一家商务KTV，咏薇虽然对这种与量贩式KTV截然不同的存在早有耳闻，但也是身临其境之后才切身感受到了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二十来个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一字排开，有的笑靥如花，有的高傲清冷，有的性感火辣，有的弱柳扶风……总之风格各异，应有尽有。
　　丘山坐在包厢沙发的正中间，其余几位尽管一个个馋得哈喇子都快滴脚面上了，却还是客气地让丘总先挑。丘总既然来了，自然也是打算走和光同尘的路子同他们打成一片，便点了一个穿着还算保守的姑娘坐在自己身边。
　　黄主任点了上围最丰满的那位姑娘，蓝行长更放得开，直接拉着一个细弱的小哥坐在了自己腿上。到了咏薇这，白先生也没因为他是个跟班就厚此薄彼，照样大方地让他选一个心仪的。
　　咏薇今天穿了中规中矩的男装，捏着鼻子选个女的逢场作戏唱两首歌也就过去了，可他抿着嘴笑了笑，终究是没给自己再披一层皮。“我就不享这个福了，我去坐边上给各位领导点歌去。”
　　白先生没说什么，自己挑了个肤白貌美的姑娘也坐下了。
　　旁边蓝行长倒斜睨了咏薇一眼，问丘山道，“是不是丘总管教太严，你这小朋友放不开手脚？”
　　这话问得颇有意思，一句“管教”“小朋友”将两人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暧昧的纱，仿佛逼着丘山做出解释似的。
　　咏薇不明白蓝行长的用意，不过他也很想知道，丘山会如何回应。
　　丘山却没接招，淡笑着说，“就让他点歌吧，他点歌很在行。”
　　于是“点歌很在行”的咏薇就坐在了点歌机旁。
　　丘山不唱歌，酒却是躲不过的，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咏薇虽然借着点歌唱歌避过去几杯，陆陆续续也有三五杯洋酒下肚。
　　另外几位更是已经半醉，搂着各自的姑娘小伙儿在包厢里连扭带晃，比群魔乱舞也不遑多让。咏薇坐在距离丘山不远不近的地方，时不时偷看一眼。尽管他身边的姑娘一直循规蹈矩，除了敬了丘山几杯酒，连手都没往他身上搁，咏薇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坐台小姐都能坐在丘山身边给他唱歌陪他喝酒，他何咏薇还不如个卖笑的，连肖想肖想那个人都罪大恶极。
　　咏薇讨厌洋酒的味道，又苦又辣，酒气浓烈，可此刻他却觉得洋酒烈得恰到好处，口腔中真实的灼热感，把他所有的不甘烧成了炉灰渣子。
　　酒意从唇舌冲向了他的眼眶，咏薇眼睛酸热，有种要流泪的错觉。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大腿上，咏薇一个激灵，惊愕地看向身边的人。
　　蓝行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弟弟，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你尝尝我这杯，加了柠檬汁的，你肯定喜欢。”说话间，他的手已经又往咏薇的大腿根处移了两寸。
　　咏薇被烫到了似的蹿起身，下意识地用眼神向丘山求助。丘山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老神在在地喝着酒。见何咏薇站起来，便对身边的姑娘说，“把话筒给他，这首是他点的。”
　　咏薇接过话筒把声音关了，对丘山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唱歌，我想回去了。”
　　蓝行长立刻在一旁接话，“是不是喝醉了，丘总，这边我熟，我送你助理回去吧。”
　　丘山未置可否，只是把手伸到咏薇面前，摊开了手掌。
　　咏薇没好气地把话筒拍在丘山手上，拔腿往门口走。
　　“何咏薇。”丘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并不大，他却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听到了。
　　咏薇回头看他，却见丘山已经把话筒给了别人，只是那只手依然伸着。
　　咏薇不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他明白却不敢相信，遂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丘山修长干净的手。
　　见咏薇一动不动，丘山的手指向上抬了抬，灯红酒绿映在他乌黑的眸子里，没留下一丝倒影，只给他的脸蒙上一层醉意。
　　咏薇被他这么看着，五脏六腑的轩尼诗都涌进了脑子里，那股“大不了辞职”的勇气又占领了高地，决然将自己的手伸向丘山。
　　两人距离还有老远时，丘山便忽然又将手臂伸长了些，一把抓住畏畏缩缩的咏薇，拽得他一屁股跌坐在丘山身边。
　　咏薇瞪圆了一双凤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丘山，丘山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跟旁人谈笑风生，还吩咐身边的姑娘唱一首抒情的歌来听。
　　那蓝行长也是好城府，一点也不脸红，只是坐得离咏薇远了些。
　　丘山全程没有再看咏薇，握着的手却是一刻都没松开，且大有越攥越紧之势。咏薇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了一只手上，一辈子的痴心妄想也都托付在了一只手上。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那个蓝行长，松松握一下意思意思也就罢了，可咏薇手上传来的力道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丘山简直是把咏薇的手放在手里揉捏把玩，温暖干燥的指腹有力地抚过他纤细的指骨、细腻的皮肤，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一处，仿佛要把咏薇手上有几条纹路都数清似的。
　　咏薇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纯情的人，可是他从未和人这样牵手过，像两个早恋的中学生，没有章法，不得要领。偏偏就是这份毫无经验的青涩与莽撞，直戳进了咏薇心底。
　　大约和常年练习拳击有关，丘山的手劲很大，甚至偶尔捏疼咏薇，可他却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疼惜着的缠绵缱绻。
　　咏薇明白这大半是他的错觉，亦或是丘山为了保护他而做的戏，太过认真只会迎来更大的心理落差。可是丘山的手太暖了，像雪地里的温泉，融融地包裹着他，让他越陷越深无法自抑。
　　今晚的丘山似乎特别平易近人，素常不管和什么人在什么场合交流，他都是一板一眼的，给人感觉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开会。可此时丘山却好兴致地和白先生聊起了拳击，还答应要送一副拳套给人家。
　　咏薇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就像是穿上了水晶鞋的仙度瑞拉，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可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终将敲响，牵手王子的南柯一梦也终将湮灭。
　　曲终人散，丘山与咏薇一同上了回酒店的车，悄无声息地放开了咏薇，浮在嘴角的微笑也飘然而去，方才的一切美好都在夜色里消散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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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丘山：老婆的手好软好嫩(p≧w≦q)
咏薇，手要断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