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追风时·心跳》问潆

4、心跳

　　身后是喧嚷的人群，耳边是他最低柔的笑。
　　季向蕊竟有一瞬慌了神。

　　细腻的微妙漫无目的地在心底滋生。
　　像冒着冷气的汽水，咕嘟咕嘟，在这清凉的夏夜无边汹涌。

　　风一吹，就晃进了季向蕊心里。

　　她定了定神，扭头。

　　正好这一秒，时鉴单手替她撑住了人形立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光影打出了他手臂用力时的肌肉线条，净澈、利落。

　　“站在门口干什么？”他说。

　　季向蕊轻轻握了下拳，“没干什么。”
　　她指着人形立牌说：“这东西还没放下呢，我又没比你早多久。”

　　好好说话算是学不会了。
　　她就这么带刺地看了眼他。

　　和往常一样，还是那副高傲又不可一世的模样，冷淡风的黑衬黑裤里，是似有若无的沐浴露味，味道太过熟悉，季向蕊竟然还心跳加速了。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一眼看进了他漆黑瞳孔的深邃。

　　季向蕊抿了抿唇，指着他微湿的发梢，“你刚训练完？”

　　时鉴顺手推开店门，把她往里带，淡道：“嗯。”

　　连声音都透着疲惫，季向蕊又是最了解他平时训练强度的，看他今天好像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涌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但她跟他往里没几步，时鉴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今天实习不顺利？”

　　季向蕊抬起脑袋看他。

　　时鉴很明显是在试探，尽管眼神还是没什么温度，甚至可以说是，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季向蕊鲜少有在训练场上见过这样的时鉴。
　　这一秒，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
　　她鬼使神差问：“你呢？”

　　“什么？”

　　“一副训练不爽的样子，”季向蕊被他盯的心里发毛，闷闷说，“像别人欠你几百万一样。”

　　她本来就寻思着今天时鉴的训练没和萧西野的排在一起，两人也挫不到对方，那其他的又是比不过他的，他又不高兴什么？

　　只是，这话落到时鉴耳里，颇有几分“我又没惹你你凶我干什么”的意思，他眼神里的冷不经意就淡了，轻轻勾唇：“关心我？”

　　季向蕊被他吓一跳：“我可没有！”

　　她一本正经的：“也就是看你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趁早问清楚，你要是真有这意思，我就赶紧离你远点儿，省的你到时候殃及无辜。”

　　时鉴被她逗笑：“殃及无辜？”

　　季向蕊正色道：“那不然呢，你自己发火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

　　说完就要抬起人形立牌往里，但时鉴先她一步接了过来。
　　没管旁边人的异样眼神，时鉴很无所谓地单手勾起，往预定的包厢方向走。

　　包厢是时鉴定的，自然，他和季向蕊是最早到的。

　　萧西野说是要去接温诗淇，但就他俩现在的相处模式，要不是温诗淇放他鸽子自己来，就是萧西野蛮横点非要跟她一起。

　　不管怎么想，没和好前，萧西野肯定要挑战一轮耐心。

　　季向蕊都替他拿捏不稳，光茶就空杯三回了。

　　时鉴见她还要喝，伸手一把拿过，不耐的口吻：“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喝茶了？”

　　众所周知，季向蕊最讨厌喝茶，就爱汽水。

　　季向蕊后知后觉地低头，没等她反应，服务员新上的汽水就经时鉴的手，到了她面前。
　　还替她勾住了易拉的环扣。

　　抬手，两秒，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而后，很轻的一声，易拉罐开。
　　汽水的甜味漫溢出来。

　　季向蕊怔怔地看向他。

　　太奇怪了，一眼对视，她的心跳又失控快跳起来。

　　这时候，门外正好传来相继的脚步声。

　　扑通。
　　响亮。

　　萧西野推开门的刹那，季向蕊仓惶收回盯在时鉴身上的视线，低头兀自喝起汽水。

　　这一幕，饶是萧西野身后，一向平静的温诗淇都察觉到了微妙。

　　四人间的包厢。
　　两男两女。

　　微妙到，时鉴眼里只有季向蕊。

　　“怎么，要我请你们坐？”时鉴微挑的眉眼，还有未褪的愉悦。

　　萧西野一看这两人就有戏，嗤笑走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这话，他还故意给了季向蕊一眼，明知：“你这是给他什么甜头了，这小子能这么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什么？
　　季向蕊一愣，抬头就撞见萧西野眼里熟稔的偷笑，就连他身后的温诗淇也是一副看透不说破的表情。

　　她那刚好没两秒的心情瞬间垮了，“我给他甜头？”
　　“你可真会幽默。”

　　季向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包厢里的气氛只热不冷。
　　但唯独她这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耳边是他们很快改道的聊天和温诗淇鲜少碰上时鉴的打招呼声，季向蕊却满脑子都是萧西野刚才的玩笑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一瞬，心跳骤快。

　　她想一定是出幻觉了。

　　没两秒又镇定下，拿起茶杯喝茶。

　　期间，时鉴不是一次和萧西野对上目光。萧西野这小子一向贼，还就爱打探他俩八卦事。虽说他们娃娃亲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但总有好奇后续的，萧西野又是平时和他们接触最多的，无疑接得重任。

　　台面上还在聊天，桌底下的手机就开始热烈了。

　　X:[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时鉴：[有话说话。]
　　X：[你倒也别觉得我多管闲事，主要是培养计划，领头那儿还等着你这边答案呢，院里真还不知道？]
　　时鉴：[嗯。]

　　果真是他的性格，懒得和他多话。
　　萧西野也不是上赶着找事儿的人，他言简意赅：[那你总得先让季向蕊知道吧。]
　　时鉴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说不出这一眼里藏的是什么，幽深的，极浓的，不可言说的深黯。

　　萧西野手里快打字的动作停下。
　　却是不经意的刹那，点了发送，信息发出。

　　——[那不是你自己未来媳妇儿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包厢里气氛好像更暧昧了。

　　季向蕊那边还在支棱着刚点的酒，是温诗淇说要喝的，上次她们来这里吃饭没喝到的，今晚都给满足。但不同于她们大学的自由，时鉴和萧西野那边军校规定，在校申请出校期间最好不饮酒。

　　他俩不能喝。

　　那正好了，季向蕊给萧西野使眼色：姐姐够配合吧。

　　萧西野看了眼到现在都没高兴搭理他的温诗淇，还有横在她面前的酒，他眼皮抽了抽，也眼神交流：你真的假的？

　　季向蕊不以为意，狐疑：什么真的假的？

　　萧西野无语深呼吸：温诗淇那酒量，你也敢让她喝。

　　眼见质问的眼神都快砸到时鉴身上了，时鉴不耐抬眼，没说话，但已然威慑，不经意就震住了旁边闹着的两个人。

　　萧西野顿了顿，还是收回了眼神，“喝一半，另外一半给我。”

　　温诗淇莫名其妙：“你又能喝了？”

　　萧西野：“我什么时候不能？”

　　温诗淇冷笑：“上次我当着那群女的给你酒，你不还端着吗？酒精过敏？”

　　温诗淇每说一个字眼，萧西野的右眼皮就重跳一下。
　　合着火大的点在这儿。

　　季向蕊瞬间释然了。
　　她悄咪咪地笑了下，凑近时鉴，“我就说嘛，诗淇明明是对萧西野有意思，哪里像他说的那样油盐不进？这别扭就是有理有据啊......”

　　她还在说，殊不知，她发梢间的清浅气息已经绕进风里，漫开在他声息里。时鉴停顿了几秒，拿着茶杯的指尖明显微微发了白。
　　他没说话，只是季向蕊离他越近，他气息越悄无声息地加重。

　　一顿饭，也不知道心猿意马的是谁。

　　温诗淇酒量是不好，但季向蕊这也未必好到哪儿去。
　　两人半斤八两的程度，等到出餐厅，时鉴和萧西野已经一个扶一个了。

　　萧西野还好，就温诗淇一个。
　　关键时鉴那边除了个宝贝季向蕊，还有个和他人差不多的断脑袋人形立牌，那纸脑袋就很无力地断在了脖子那边，在风力残喘飘着。

　　时鉴看着都烦，偏偏季向蕊当这是个大宝贝。
　　她人挂在时鉴身上，手扒拉扒拉地伸过去要把着这人形立牌稳住。

　　以至于呈现出的画面，那人形立牌顶着时鉴头，都快贴在他背上了。

　　萧西野在一旁笑的要出眼泪，“兄弟，要帮忙不？”
　　这时候倒成兄弟了。

　　时鉴看他一眼，不冷不淡：“不用。”
　　他语气还挺硬。

　　萧西野也不自讨苦吃，笑笑，把温诗淇勾到背上，起身，“规定明晚七点之前训练场集合，别忘了。”

　　“嗯。”

　　“那是说你们今晚不用回宿舍的意思？”温诗淇没断片，还能反应两秒。

　　耳边是萧西野温热的呼吸：“嗯，我先送你回去。”

　　然而，季向蕊没听到这句分析，还在那边张牙舞抓搞人形立牌，她脸色并不好，丝毫没注意到店门口这么空旷的长街，她却被时鉴亲昵搂着。

　　绯红的小灯笼在风力微晃，夜风总是冷的。

　　这一秒，不知是酒精的发酵，还是她人半贴着他热意的衣襟，温暖像电流，放肆地在四肢百骸无尽蔓延。

　　季向蕊感觉不到冷，只感觉到腰间的一寸束缚，还有她手肘不知撑在哪处的肌肉，微微硬了。

　　她还窸窸窣窣要乱动。

　　男人低沉的热息压到她侧脸，混淆住她身上的酒味，到她唇边，训话一般，严肃里藏满让步。

　　“还敢乱动？”他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