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的我如何在暗堕本丸生存》栖鹭迟迟

13、活着的第三天

　　“主君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鹤丸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透过了灯光的无机质宝石，略微垂下的纤长眼睫缓和了其眉眼的锋锐，宛如雪上暂时停留的翅翼。

　　“因为你很乐观嘛……”

　　鹤见面对这振洁白的鹤丸时总是会想到那时前来探查情况的暗堕鹤丸，虽然说面貌是相同的，然而性格却有着微妙的差异。那振暗堕的「鹤丸国永」，仿佛丧失了什么东西一样，再也看不出那种能够维持其活泼的源泉所在了。与之相对应的这振鹤丸，仿佛从一个光明的世界之中走出来的，那种坚韧的核心经过千年时光的打磨之后依旧完美如初。

　　“乐观总是一件好事。我既看不见过去，也找不到未来……如果我的实质不在那些消失的记忆之中，那么我又在哪里呢？如果说遗忘是必然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却找不到任何过去的遗迹？”

　　“我知道这么说来，总会被人安慰说记得也未必是好事……可是那对我来说很重要。那些我再也找不到的过去。”

　　“主君会想起来的。”

　　鹤见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鹤丸打断了。鹤丸张开双臂，大大的敞开的怀抱，两侧的袖子仿佛随风展开的翅膀，白色兜帽两端垂下的雪白绒球随着胸脯的呼吸一起一伏，眼睫微微下垂，视线朝着鹤见，笑容温柔。

　　鹤见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一向抗拒和别人的亲密接触，还是顺从了鹤丸拥抱的动作。

　　很奇怪，刀剑的内心是热烈的。一定有一千五百万摄氏度，那就是太阳的温度。刀剑付丧神不一定能够理解人类的思想，然而他们也拥有许多人类不会拥有的东西。

　　鹤见略有疑惑：“你是不是很喜欢……嗯，给人惊喜？”

　　“如果主君认为是惊喜的话，”鹤丸摸了摸脑袋，“明明说是惊吓才对吧……生活中就是要充满了惊吓才有乐趣嘛。”

　　鹤见的低沉情绪随着鹤丸的拥抱而消失了。刀剑们会暗堕……鹤见逐渐理解这些人与刀交互而产生的无名的东西。换个更通俗的说法，就叫做感情。

　　本丸里没有多余出来的房间再可供鹤丸居住，因此鹤丸就只好跟他的主君挤在同一间屋子里。鹤见夜里时常失眠，因此等着听到旁边榻榻米上的刀剑的呼吸平稳了之后，鹤见逐渐产生了点想要闹腾的想法。

　　鹤见的屋子与庭院相连，只隔着一个拉门。因此鹤见悄悄从被褥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拉门的一条缝隙。夜间的月光黯淡，庭院里的水池子漫着微弱的反光。有时从门外吹进来一阵冷风，鹤见立刻打个哆嗦，胳膊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在他右边鹤丸正睡得安稳，并不自觉自己的一张脸暴露在夜间黯淡的光华之下。鹤见眯细眼睛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刀剑们的外貌几乎普遍的无可挑剔。

　　“真是让人艳羡……”鹤见咕哝着，“如果我是女生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鹤见被自己说的话成功恶心了一番。呸呸呸……就算他是女孩子，他也谁都不会喜欢。就算要喜欢，也该喜欢自己才对。嘛……毕竟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终于困意逐渐淋上鹤见的头脑，然而在他准备起身重新回到床铺上时，从拉门缝隙中透露出的光线却突然变化了一瞬。

　　“谁在那里！”

　　鹤见立刻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某些暗堕刀剑安排的刺杀，拉开屋门，在他眼前站着的正是另一振已经暗堕的鹤丸国永。

　　“哦？这不是新来的审神者吗？”暗堕的鹤丸国永嘴角上扬，一幅计划得逞的样子，“这个点还不睡觉？”

　　鹤见警惕地瞧着他：“你也不睡？”

　　“我想到新来的审神者还没有好好关照过，于是就忍不住来喽。”暗堕的鹤丸短促地笑了两声，“怎么样？算不算是一个大惊吓？”

　　鹤见没有做声，他对夜晚前来这里的暗堕鹤丸的意图仍不清楚，轻举妄动恐怕会有更大的危险……至少要防止他身后的那振鹤丸碎刀的可能性。

　　“哦？怎么不说话啦？”暗堕鹤丸走近两步，阴影盖在鹤见的身上，“明明最初咱们见面的时候都还能互相敞开心扉呢。”

　　“敞开心扉？你说那些无聊透顶的问题？”鹤见挑眉，丝毫不露怯弱，“鹤丸国永，你真的……怎么说才好呢？一振平庸的刀剑，「有趣」这种品质依我看来在你身上早就消磨殆尽了。”

　　暗堕鹤丸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审神者，你依旧牙尖嘴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来这里到底干什么？要杀要剐我都随便你。”鹤见不耐烦地掀动眼皮子，嘴上更不留情，“当时不是说要一一奉还给我你受到的伤害吗？如果要做就动作麻利点。”

　　不管怎么样，事情的发展都不会超出鹤见的预料。杀了他他不会死，如果死了正合他心意。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会……”
　　手下留情了。

　　暗堕鹤丸的身形迅速向后掠去，自门缝穿出的另一道白色的影子自然是那振正常的鹤丸。鹤见在双方缠斗的时候静静观察着，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能断开与暗鹤的灵力联系。虽然暗堕刀剑能够自如行动，但总归不如有灵力时来得顺畅。

　　暗鹤自然发觉了这种变化，对正常鹤丸的攻势防守也逐渐显露疲态。暗鹤撑不了多久了。

　　“明明都用了我的灵力……还要反抗我？”

　　在鹤见的示意下，黑鹤最终负伤跪倒在鹤见的面前。在此种情形下，鹤见好像那些对良善农民穷追不舍的恶霸。不过他暂时没有什么伤害刀剑的想法，只是把正常鹤丸叫到自己的面前来。

　　“受伤了？”

　　“一点轻伤罢了。”

　　鹤见随即吩咐鹤丸先去休息，夜已深，修刀的事情等到明日再谈。至于这振重伤的暗鹤，鹤见没有为他修刀的想法，却也不至于施加什么折磨，以至于这振暗鹤就那么被放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