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宵雨》夜落阑珊

9、舞剑

　　四五月份的天气其实还是挺奇怪的，早晨的时候还是有阵阵的冷风刺骨，中午的时候往往又暖阳曦曦，春寒料峭时候。
　　顾清宵把自己的衣服裹了一裹，看向外面的春光。
　　原本晦暗的世界，有了一点点依稀的色彩。
　　色彩！
　　顾清宵看看自己的双手，是不是如同二几年前第一次看见那个男孩子一样能够流淌出色彩的斑斓。掌纹里，却只有一点寂寞的叹息。再往外看去，清宵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心的恍惚了自己。本来想要起身练功，但是脑子里久久徘徊的都是那小男孩的身影。
　　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猛然间的生命被一种季节叫醒，冰封了世界里，仅有的黑白渲染的一点色彩，就那么一点点回暖气息，都会让人感到欣喜，那欣喜里还有一些害怕，怕这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只能是空想和绝望。
　　树木都发了一些新芽，在深绿色的衬托下，绽放了一些小小的新鲜充满活力的新绿。
　　骊雨霖跟在他身后，离他十几米的样子，正如这几十年里，他们度过的岁月一样，顾清宵总是站在春天的阴影里，不再如同当年那样眼角含笑。骊雨霖总是觉得感谢他的陪伴，在他身边自己总还是一个孩子，能够想笑就笑，还能够有人宠爱自己一点。虽然王对自己也算是好，半个父亲，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没有完成任务的自己就会像当年一样，自在空城的绝境里带上算不清时间的黑暗里，没有人说话，没有食物，仅仅依赖着每日投递的药丸和水勉强度日，看不见阳光的日子里，会出现幻觉，所以才看见了哪些妖魔鬼怪，才有了今天的鬼王。那些妖魔鬼怪都在逼迫自己杀戮，对于食物的渴望和日日夜夜不能寐的绝望一起混杂着把人逼疯。
　　雨霖依赖着面前这个男子，不是因为他清冷的脸，不是因为那股执着，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正义感，是因为，看见他，雨霖方才觉得活着有点意思，看着这山川树木才有了点意义，不然不如回到鬼蜮去，变成这世上的一只恶鬼，他们不都这样说自己吗？不都是觉得她该死吗？
　　“人性的恶召唤出的鬼王，哪应该有善良？”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雨霖晃了晃脑袋，有看向清宵，仿佛，他和外面的绿色一起舞蹈了起来。
　　看的痴痴的雨霖，很久没看见清宵脸上退去那种清冷，有一点点人气的感觉。那些微风吹去他总是微皱的眉，身影在河边飞舞了起来。清宵有一些过敏的体质，边物件，还边微微咳了几下。
　　被晒着的感觉很温暖，美好。
　　阳光晒在他身上，好像要把积累在心里雪慢慢的融化掉的感觉。
　　那小男孩，似乎在跟小松鼠玩耍，那天真可爱的样子，顾清宵心里想着，曾经也有一个人就这样在跟一只猫玩耍，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怜。
　　两个感慨万分的人心里虽然百转千回，恐怕是不知这边这个人模狗样的小鬼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男孩子太像他了，他甚至没有办法像以前的他努力的用练功的折磨自己，就这么一小个裂缝，他一点都不想，不愿意感受到失望的味道。这么多年以来多年，他每日每夜都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找到在那一天让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的那个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他每天都在努力去怀圣堂，就是因为父母曾经告诉他，圣林里有神秘的力量。
　　可怜的是，在这二十几年里，他碌碌无为，要不是遇到了那个男孩子，自己大概连个朋友也没有，怪胎，他身上灵力浅薄，就像雨霖当年一样，被排挤，被嘲笑，大家都说他不是色城的王族，因为他根本控制不了颜色，一年一度的色城狂欢，王子们勾勒出绚丽的空中绘画，而他只能被锁在小小的房间里，避免让自己的家族丢脸。他从房间逃出去，想去那个父母恐吓说有妖怪的禁林，死就死了，反正也没人在乎。
　　突然回忆起那森立里幽暗的天空，苍天大树，遮掩的白天犹如傍晚，地上越往深处，便越是泥泞，跳动在树叶间的白色精灵奇怪的看着它，然后一哄而散，他摔了一跤又一跤，掉进沼泽往下沉。还以为自己有多少视死如归，没想到真到了这节骨眼没骨气的很，哭的稀里哗啦的。
　　“来这里干嘛？”
　　“救我！”
　　那个小小的男孩，氹菘蓝，一脸奇怪的把这个傻小子捡了出来，在他鼻涕眼泪里向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嘟嘟囔囔的抱怨其他人欺负他，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绝望，但是刚才那救命的样子又在氹菘蓝脑子里回荡，真是个傻憨憨。
　　氹菘蓝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告诉他，每一个人都会发光，他觉得清宵很好，他可以尝尝来这里玩，氹菘蓝也会去找他玩。
　　氹菘蓝喜欢逗他，就像安慰好他然后拥抱他，然后再把他丢会沼泽，然后打捞起来，看见他再变一次泥人，笑的浑身颤抖。
　　氹菘蓝只能自己欺负他，妖兽差点把他当点心的时候，氹菘蓝直接就把妖兽封印在了树里，还往他脸上刻顾清宵的名字。
　　氹菘蓝和顾清宵一样，小小的年纪，都没有朋友。一个被嫌弃的异类，一个剽悍到妖族心颤的疯子，变成了一个心甘情愿被逗的憨憨，和一个超级喜欢逗人玩的小男孩。
　　那些日子里，清宵看见氹菘蓝的时候，突然有天，就能从手里幻化出绚丽的色彩，第一幅画，就是氹菘蓝的笑容，那些颜色，随着氹菘蓝的离开一起消失了。清宵的动作变得更快了一些，他轻轻点地，在水面上掀起了水帘幕。
　　他又一次变成了无用的人，他甚至还需要一个小女孩保护，只因为自己不够强。清宵心中还是有些伤痛的。眼睛红了一圈，任自己怎么努力，还是这么弱小，身体里零零散散的灵石没什么大用。灵力本来就不是依靠修炼的，天赋是这个世界的真谛，没有用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用。就像那年他们躲了起来，是氹菘蓝护着他，而他没有能保护菘蓝，他没有拉住他的手，他看见氹菘蓝被打的遍体鳞伤，还不忘为他们结下结界。
　　结界碎了。没有人打破的话，就只能是因为氹菘蓝不在了。清宵的剑气直冲对面的山崖，断裂的声音传来，一些鸟兽四散。
　　无论每天如何痴狂练习，只有武力能提高了不少，各种武器后轮炼了个遍，也不能再用色彩画出氹菘蓝的样子，只能勉勉强强幻化一点外形，变一些木质暗器，有一个小小的自我空间，连自己躲进去都不够，就塞了一些氹菘蓝给他的小物件，还有一些书籍。清宵眼神看向天空，往河上飞去，掉了一滴眼泪，好在水幕挡住，没有人看的见。
　　鵸鵌看着这几份醋意的鬼王，和心里大概是遇到春天的按捺不了荷尔蒙的清宵，止不住想笑。眼睛撇向了那个男孩子。不简单啊，不简单。鵸鵌心里感叹着。又看着驳，算了，你们还是做个人吧，让我们两个出去玩，你们不亏啊。可以干点活什么的，这痴男怨女的情愫，还是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