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来了位勇者大人》喝水机器

59、第 59 章

　　“挂这里可以吗？”
　　“再高一些。”
　　“这样？”
　　“好了。”

　　村子里原本没有莱因父母的墓碑，遗体也没有找到，村子里打算为他们重新立碑，不过被莱因拒绝了。
　　因为诅咒的存在，莱因坚信他们没有死，仍在某处守护着。
　　将他们的画像挂在卧室里，让他们能够更方便地看着自己，也可以在清晨和晚间向他们祈祷。画像上，父亲和母亲正对着自己微笑，一股油然而生的温暖在他心底荡漾着。

　　洛根回过头来，向他再次确认：“真的要挂在这里？”
　　“怎么，你难道有不满？”
　　“倒也不是，不过……这里是你的卧室，会不会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莱因十分不理解。
　　“没，你高兴就好。”洛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哼。这家伙，拿着自己给的工钱，现在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不过，这种感觉自己却并不讨厌，甚至是喜欢。

　　有一个人一直跟着自己，赞同自己的决定却也不盲从，偶尔也会给出实用的建议，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同时，却也觉得这样过于依赖某人是不是不太好……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去住？”洛根的卧室早就准备好了，就在隔壁。他总是以“领主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为由拒绝，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古堡里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不如就让给别人吧。”洛根很认真地考虑，然后无私地道，“我在哪里睡都是一样。”
　　“不过……这是我的卧室，会不会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洛根一脸不解。

　　其实，莱因也不知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他咕哝了一句“随便你啦”就准备离开。然后又硬生生停住脚步。
　　“那个……”他仰视着画像，祈祷片刻，说，“……还是挂在书房更合适。”
　　……

　　午后，莉莉特兴高采烈地敲开书房的门。
　　“莱因，你叫我？”
　　本以为是被叫来单独会面的她，在看到像背景板一样矗立在莱因身后洛根时，立即拉了脸。

　　“莉莉，到这边来。”莱因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只是招着手让她过去。
　　短暂的雨季过后天气开始转凉，莱因换上了一件新外套——加百列的手艺没得挑，款式听说是人类国家最流行的，即美观又实用。配上莱因出挑的美貌和偏冷的气质，让莉莉特不禁微微愣了神。
　　“怎么了？”莱因望着她，认真又专注。
　　“没什么，”莉莉特努力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低着头，“你叫我来什么事？”
　　“啊，是这样……”莱因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等待着莉莉特的回应。

　　半晌后，莉莉特依旧低着头，然后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怎么哭了？”莱因有些意外，可惜他随身没有带着手帕之类的物件。他身后的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谁都没想到一向骄横的莉莉特听到这个决定突然就掉起眼泪来。
　　莉莉特大幅度地摇摇头，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
　　“你这是，要赶我走吧！”
　　“当然不是！”莱因连忙再次强调，“如果莉莉你想呆在这里，我很欢迎，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老萨摩的古堡可能就真的荒废了！
　　莉莉特吸了吸鼻子。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但她不明白的是——
　　“你真的要把这么多钱都给我？”

　　这些钱是村子里补偿给莱因个人的！并不是一笔小数目。现在，莱因要把它们送给自己，以便重振叔叔的领地。
　　她不明白，莱因为什么可以对自己照顾到这种程度？明明，他已经拒绝过自己无数次。不喜欢的话，直接赶走自己不就好了？

　　一面打破了自己的幻想，一面却又对自己格外温柔。如果只是怜悯身为女子的自己，她才不需要！她可是高等魔族，就算现在落魄了，就算表白被拒绝，也不代表就失了自尊。
　　既然莱因不需要自己，回去叔叔的领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之前的难点一直在于重建，如果有资金支持的话……

　　莉莉特擦干眼泪，挺直腰板。
　　“谢谢你，莱因。不过，我不会白用你的钱，就当是我借你的好了，以十年为期。我会每年还给你利息。”莉莉特说。
　　“不，利息就……”
　　莱因还未说完，被她打断道：“请拟借据吧。”

　　她如此坚决，莱因不好再说什么。莉莉特如此有干劲的样子使他放心不少，要重振古堡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这样的决心和气势确实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未来要面临的还有很多，他的帮助有限，一切命运和希望都将在她自己身上。

　　莉莉特签完借据，一声不响地跑出去了。她离开前的眼神，莱因总觉得怪怪的。
　　“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瞪了你一眼？”他看洛根。
　　后者耸耸肩，乐呵呵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感谢我吧。”
　　……

　　这一天莱因工作到很晚，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听到悉悉嗦嗦的声音从拐角楼梯处传来。
　　他走近了些，意外地发现一大群仆人们挤成一团，黑暗中探出一个个脑袋。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他们和莱因的脸，彼此间都是一愣。

　　“你们在做什么！”洛根有些无奈的训斥。这些仆人们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躲着，吓着莱因可怎么好？
　　“殿下！”“主人！”一张张苍白的小脸无辜地哆嗦着，打头的一位是马修。
　　“怎么了？”
　　“好可怕……我们在讨论花园里有可怕的东西……”马修说，“好多人都看见了，贝洛里亚先生去了那里，再没回来……”

　　“什么！！！”最后一个消息真的惊着莱因了。
　　老师晚饭后去花园究竟可怕的东西，到现在也没回来？

　　莱因返回书房取了披风、拿了手枪，焦急地前往古堡后院的花园。当然，有洛根陪着，他并不担心自身安全。

　　硕大的圆月悬挂在古堡上空，明晃晃、亮堂堂。
　　“又是一个满月夜啊。”洛根感叹。
　　“怎么了？”
　　“没什么，花园里的奇怪的东西，是指那个吗？”
　　莱因冲着洛根所指望去。花园里种着大量的魔花，此刻正竞相开放，每一支娇艳的花朵都比手掌还大出一倍。花蕊的形状像人的五官，花瓣撑开到极致时，还能听到它们纤细的说话声。
　　魔花本就如此，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它们的枝干有的有一人多高，交错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宽大的叶片像层层裙摆，如果里面藏了什么也完全可能。
　　凉爽的微风吹过，魔花的叶片晃动着，仿佛正经历着地震。

　　一朵魔花对另一朵说：“整整一天了，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我都已经很困了。”
　　“嘘，答应了要帮助她的，不要乱说话。”另一朵说。

　　“谁藏在里面？”莱因问。
　　两朵魔花都不吱声了。莱因只好向叶片下喊道：“谁在里面！”
　　无人回答。
　　他想要拨开层层叶片，却被旁边的人阻止了。洛根有些欲言又止地说：
　　“看来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呢。”
　　“那这该怎么办！老师呢？他在哪里？”

　　莱因话音刚落，花园里的一棵木桩变成了贝洛里亚的形状。不，那本来就是贝洛里亚变的。
　　“我在这里，殿下。”
　　贝洛里亚叹了一口气。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个子同他一样高，披着几乎溶于夜色的深灰色斗篷。莱因一开始没注意到那人，直到他主动向莱因打招呼。

　　“哦？你就是莱因吧？”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只是态度却不怎么礼貌。

　　莱因呆滞了数秒，心想该不是在做梦吧？他以眼神询问着贝洛里亚，吸血鬼露出苦笑。

　　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出墓穴的人，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父……不、魔王！”
　　听见这个称呼，文森特“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于回答。

　　“不许你用这种态度对莱因！”一声凄厉地喊叫划破夜空，莱因只觉得头皮发麻，是从他身后的花丛中传出来的。
　　面前的魔王立即变了脸色，温柔地回应那个声音。
　　“是，亲爱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莱因匆忙又与自己的老师对视了一眼。
　　贝洛里亚又叹了一口气，还对着那魔花丛眨了眨眼。

　　难道……
　　躲起来的那人是？

　　“楔拉……”魔王大人来到花丛面前，魔花们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莱因突然明白到：确实，就像洛根所说，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
　　他本想默默退开，比莱因还高的花丛突然整个剧烈得晃了晃，一个有着漆黑瞳孔的眼珠突然从叶子的阴影中现出，有碗口般大小。

　　“别过来！我不想见任何人。”黑眼珠四处打着转，突然发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目标，“洛、洛根！拜托你，把他们都赶走，我不想见任何人！”
　　“这……”洛根呆住，“这样不太好吧，明明是你自己千里迢迢从王都赶到这里。”

　　花丛里的“楔拉”卡壳了一下，尖锐的声音道：“我要走了！我的弗雷德还在王宫里，我要去看看他。天一亮我就去——”
　　“那好吧，”洛根说，“我想，你的大臣们会十分欢迎他们的魔物女王的。”

　　魔物？
　　莱因惊讶地盯着那只黑眼睛，它孤零零的，好像只有它自己一般。

　　楔拉闷闷地道：“那我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洛根你如果有什么话或礼物想捎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次洛根没有回答，文森特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他原地转了几个来回，华丽的金发都被自己挠乱了，又转过身轻声劝道：“楔拉，出来吧，我不在乎你是什么。”

　　“可是我在乎。”黑眼睛里有一丝晦暗闪过，它向阴影中缩了缩，然后以刺耳的厉声叫道，“文森，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如果没有我，你不会魔化、不会丧失理智、不会有一个魔物儿子！王位本该是你的，你不该在这里，守着一个怪物……”
　　“我知道了，”文森特坚持，他灰蓝的眼睛表面像是有波纹颤动着，“我就是愿意……守着一个怪物，只要那是你。”

　　楔拉不说话了。她还是不肯出来。满月悬在她的头顶上，她的眼珠像黑曜石，最深邃之处还闪耀着金色。枝条的影子在地面上随意扭动着，像弯弯曲曲的头发，又像海里的藻类。
　　她执拗地说：“你不会接受的，我现在的样子……”
　　“不，我能接受。”
　　文森特说着，然后礼貌地请其他人离开。“很抱歉，我想和楔拉单独呆会。”

　　莱因在离开之前仍旧没见到楔拉的身影。
　　之前的黑羊只是障眼法，身为魔物，到了满月夜，一切都得还原本来的样子。

　　“你们见过她真正的样子吗？”
　　贝洛里亚摇头：“不，她应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吧。”不仅如此，他在看到那只眼睛时，感到了一种使人战栗的压迫感，就像是强大的生物对弱者的压制。

　　“喂，你们既然是同乡，你应该见过吧？”莱因又问。
　　“……嗯，这个……不太好描述。”洛根回答。不过，他想，教堂里的那座雕像，就是她一直以来在恋人眼中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