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来了位勇者大人》喝水机器

5、第 5 章

　　古堡二楼东侧的琴房里，轻薄的空气中流淌着动人的旋律，哀伤从琴键上滑过，仿佛一个哀婉的故事在娓娓道来。

　　贝洛里亚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从他一生下来便是。那时他还是个人类，有不错的家境。他醉心于音乐创作，甚至在王都也小有名气。至少比他的剑术还要出名。

　　贝洛里亚在那个时候就结识了莱因的父亲，后来在家里遭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投奔了他。那时贝洛里亚全身的家当，就是这架笨重的钢琴。

　　像他们这种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吸血鬼很多不愿意吸食人血，贝洛里亚也不例外。什么吸血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他根本不在乎。没有什么比弹奏感伤的艺术更令人陶醉。

　　贝洛里亚沉浸在演奏中，先后回想起了他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以及来到这座古堡后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欣喜的、悲伤的往事，最后以一个低沉的降音结束了演奏。琴房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贝洛里亚我的老师……”莱因站在房门口，脸上的忧愁不比他弹奏的琴音少。
　　“怎么了？”贝洛里亚瞧见他严肃的神情，把琴盖合上，摊开双手走了过来。
　　“是预告信送来了。”

　　晚饭前，传信蝙蝠果然把预告信送来了。莱因一看，顿时拉了脸。
　　预告信上面说，本次前来探险的玩家团共有五人，这是初级副本里所能容纳的最高人数，也是莱因的副本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高人数。之前，古堡最多迎接过三人小队。而且，这五个人中，还有两个中级玩家。
　　换而言之，这次的玩家不一般，比以往都要凶残。这次的难度可能远远要超过他们之前所经历的。

　　贝洛里亚接过信看了，也不禁咋舌，按照他凡事往坏处想的脑回路，现在已经在思考自己的头颅再次被砍断后愈合需要多久了。顶多两周，应该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不就是输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贝洛里亚心里有了底，慢悠悠地对莱因说：“殿下，你放心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莱因惊讶地抬头看着他。贝洛里亚向来悲观，却能说出这么有底气的话，说明他一定成竹在胸。
　　莱因只是刚开始有些慌，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们这次准备得充分，还有贝洛里亚精湛的剑术，也不是毫无胜算。如此想着，莱因安心不少，更是对贝洛里亚充满信心。
　　“老师，一切就拜托你了。”
　　贝洛里亚抿着唇，“嗯”了一声。

　　夜幕再次降临时，莱因将堡里众人都叫到二楼的餐厅里。狭长的餐桌可以容纳二十多个人。莱因坐在主位，右手边是贝洛里亚和一个空位，左手边则依次是洛根和弗兰克，他们是不多的可以用语言交流的人。剩下的座位由僵尸、幽灵和骷髅们占据。僵尸们只负责吃东西，而幽灵和骷髅不需要进食，只负责为莱因的发言欢呼。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这次的闯入者一共有五人，大家一定要小心应对。虽然有老师在我很放心，”莱因看了一眼贝洛里亚，后者挺直了脊背安静地聆听着，“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尽力多消灭敌人，为老师减轻负担。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话音刚落，坐在远端的骷髅们开始鼓掌，幽灵们开始欢呼，好像莱因刚才不是提了问题，而是做了什么重要总结。
　　莱因对这些乐观又无知的下属简直无话可说，在场的大多数人对这场战斗失利的后果一无所知，事已至此莱因早已不知从何开口。

　　“殿下，没关系的，还有我呢。”贝洛里亚语气轻松地宽慰了一句，看着两只蝙蝠叼着瓶子依次给莱因、自己和弗兰克倒上果汁，然后将空瓶带走。
　　弗兰克也慢吞吞地说道：“主人，您放心了，我会敦促他们保护你。”

　　保护他？莱因并不需要，如果他有实力干掉那些入侵者，他宁愿亲自动手而不是躲躲藏藏。可惜他没有那些高等魔族一生下来便具有的战斗天赋，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弱一些。
　　莱因喃喃自语：“希望那些陷阱和装备能发挥点作用吧……”

　　他们几人的对话很轻，完全掩盖在骷髅和幽灵发出的噪音中。贝洛里亚和弗兰克都觉得莱因的情绪不太高。这也难怪，这次的敌人比以往都凶残。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们从来没赢过。
　　这种情况带来的结果是：他们觉得失败是正常的，这种习以为常已经潜移默化地根植在每个人心里，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主人，目前的陷阱和装备不足以应付那些人。”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洛根只会沉默地盯着桌面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一下他们人多的特点。”
　　莱因和贝洛里亚茫然了一下，都没有明白人多有什么特点，弗兰克问：“还需要再制作陷阱吗？我们只剩四个小时的时间了。”

　　“不必，我们可以使他们内部产生矛盾，副本越简单，他们就越轻敌，我们的计划也更容易达成。”
　　洛根很快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没等莱因做出回应，贝洛里亚怪叫了一声，用手撑着下巴从他翻白眼，“哈，离间计？只会嘴上说说的家伙，以为实战会和你想的一样简单吗？”

　　弗兰克说：“主人，我觉得照做也没什么损失，不如试一试？”
　　莱因环视一圈，僵尸们忙着啃面包，骷髅们开始用指骨敲打桌子为幽灵的歌声伴奏，没有人在意他们四个的谈话。
　　“好吧。”
　　莱因最终决定。贝洛里亚撇了一边嘴角没再反对。

　　“为洛根上一杯饮料。”莱因抬了一下手臂，声音也稍微抬高了些，幽灵和骷髅的合奏在此刻降低了些音量。两只蝙蝠很快叼着一个金属杯子落到洛根桌上，然后衔起他面前的空杯离开。

　　古堡里的果汁来源是魔藤的果实，颜色呈暗绿色。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洛根的这杯色泽更深，杯底发紫，杯面上则有一层橄榄绿色的泡沫。
　　“为今晚干杯。”莱因率先举起杯子，眼光打量两周。其余人纷纷举杯，没有杯子的也举起汤碗。众人在一边餐具碰撞的欢呼声中一饮而尽。

　　贝洛里亚仰着头喝下的时候，有一些果汁顺着后颈未长好的伤口涌了出来，吓得他赶紧停下动作观察周围人的目光。还好，没人发现。

　　莱因的目光一直不太明显地停留在餐桌前的人类身上，贝洛里亚不动声色地瞧着。空气里弥漫着微苦的气味。啊，这是久未重逢的毒药的味道，而且是从洛根的唇角散发出来的。他了然地看着空金属杯，看来殿下终于听取他的意见下手了。

　　不怎么丰盛的晚餐结束后，那个人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在殿下的身后。贝洛里亚也连忙起身，虽然人类已经喝下了必死的毒药，但他仍旧不放心他们两人待着。
　　察觉到贝洛里亚的意图，莱因冲他微微摇头示意，这是让他不要担心的意思。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人类，莱因相信自己对付得了。

　　他走在前面，任洛根慢吞吞地跟在身后，每走一步似乎都要更困难一些，到后来似乎要扶着墙壁才能艰难地迈步。他本想装不知道，直到洛根在没有点火把的走廊上叫住了他。
　　“主、主人，我……”
　　莱因回头看见他虚弱的样子，假装惊讶：“洛根，你怎么了？”心里想的却是药效终于终于发作了。
　　“我好像……喝醉了。”

　　夜色下洛根的脸颊红扑扑的，真的有些像喝醉的样子。莱因默了一会，道：
　　“你喝的是果汁，不是酒……”
　　而且是掺了毒药的果汁，你十几分钟前就应该倒在餐厅里了，而不是在这里对我说你喝醉了。

　　洛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他努力摇着头想要清醒些，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他曾经做过的恶事要在如今付出代价。
　　看着他微微湿润的黑眼珠，这一瞬间，莱因突然打消了想亲眼看着他死去的念头。
　　“你回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洛根眨着眼睛，似是过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他摇摇头，虚弱又坚定地说，“不，主人，我现在就去迷宫里，把计划都布置好。按照晚餐时说的那样……”
　　莱因冷眼注视着他松开扶着石壁的手，摇晃着行了个标准礼，又摇摇晃晃地退下了。

　　他会死在迷宫里吗？对于一个勇者来着，倒是不错的归宿。莱因此刻并不在乎计划最终是否顺利，只是觉得洛根的选择不错。

　　……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古堡巍峨沉重的大门自动从两边向内打开，带进了新鲜的雾气和闯入者后又猛然关上。
　　空气的震动惊得蝙蝠四散逃开，天花板的吊灯也微微摇晃。一切平静下来后，弥漫着淡薄蓝雾的门廊下赫然站立着五个身影，和空旷的古堡前厅相比是那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