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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说谎者 ...

  •   在察觉到身边可能会有监视者之后,在给周泽楷陪床的这几天里江波涛始终处于备战状态:他无时无刻不在留心着周围的气息,并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在探查周遭所有的人类、动物、植物,甚至是桌椅板凳这样的死物上,试图从中寻找出任何属于监视者的痕迹。
      很遗憾,江波涛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他没有捕捉到任何不寻常的气息,一切都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在撺掇着周泽楷将煤老板和狗子放出来轮流守夜都没能捕捉到一丝半点的监视者的气息后,江波涛终于死了心:他和周泽楷的身边的确干净的连个“鬼”都没有。
      但除开“鬼”,江波涛倒是发现了好几个对周泽楷心怀不轨的护士、护工、病人,乃至病人家属。
      “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啊……”江波涛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看着又叒叕在病房门口捡到了匿名鲜花的周泽楷又气又笑。
      而手里捏着一支康乃馨的周泽楷眨巴着眼睛看向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无辜。
      “我应该想办法把你的脸‘改变’成毒液或者灭霸。”江波涛眯着眼睛,故作凶狠地看着周泽楷,语气酸溜溜的,出口内容也恶毒的有些幼稚。
      江波涛的“改变”并不能作用于活物身上,所以周泽楷压根就不搭理他的鬼话,他只是笑了笑,反手关上了门又花了点时间重新爬回床上。周泽楷甚至一边将康乃馨递给江波涛,一边用商量的语气对他道:“嗯……达克赛德?”
      “分手吧。”江波涛接过花,垂眼确认花朵没什么问题后顺手放在了一旁,再抬头时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漫威迪吸不共戴天。”
      周泽楷不以为意地凑上去亲亲他的嘴角,柔软的唇瓣覆附上去的时候江波涛微张了一下唇齿,他也顺水推舟地将“蜻蜓点水”变成了一个深吻。
      两人耳鬓厮磨地温存了会儿,便又都把注意力放回到先前被敲门声所打断的正事儿上——笔记本电脑上正播放着十一月十二日那天东塔的内部监控。
      由于肖时钦传来的视频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深感时间紧迫的两人没有办法进行逐一查看,江波涛只能挑选了部分重要监控转存在了笔记本电脑里,与周泽楷争分夺秒地躲在病房里查看。
      现在两人查看的是东塔的大厅监控,监控是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零三秒,画面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江波涛看到了熟悉的办公室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因为临近饭点,呆在办公室里的哨向们都显得颇为懒散,他们是如此平常地或对着键盘敲敲打打,或三两成群地闲聊着八卦,眼尖的周泽楷甚至还看见舒承望与甘黛瑶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接吻。
      “嘻,他俩就喜欢偷偷摸摸的。”江波涛显然也看到了这对小情侣,忍不住调笑道:“都四五年的老搭档了。”
      “黛瑶害羞。”周泽楷说。
      “马上要领证的人了,还害什么羞?”虽然江波涛勾着嘴角,但他的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悲伤与惋惜:“明明过完年就可以喝他俩的喜酒了……”
      “会没事的。”周泽楷一边伸手握住江波涛的左手与他十指相扣,一边垂眼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只是失踪,会回来的。”
      靠在周泽楷肩上的江波涛紧盯着那对在屏幕角落里相拥亲吻的男女,许久之后才哑出一声应答。周泽楷侧过脸,轻吻了他的发。
      为了避免遗漏任何细节,两人不敢快进,只能匀速播放着监控,而录像里的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十一月十二日十一点五十五分四十九秒。
      下一秒,骤变突生。
      周泽楷从突然黑屏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了他与江波涛惊愕的脸,他下意识地就想晃晃鼠标,然而左上角仍在跳动的数字告诉他,笔记本并没有进入待机或者休眠状态,黑屏只是因为监控画面漆黑一片,像是有人突然用什么东西将镜头捂了个严实。
      还靠在他身上的江波涛瞬间就坐直了身子,而周泽楷则当机立断地将音量调到了最大,虽然镜头被不明物体遮挡住了,但监控设备仍旧在进行收音,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着监控里的动静。
      听力敏于常人数倍的周泽楷听见了秋凯和李胤在讨论手游掉率,听见了封平嬉皮笑脸地询问荆美美要不要一起去吃日料,也听见了袁小岚缠着耿语纯要某款粉底液的网购地址。
      那些或沉稳、或爽朗、或甜美的声音让周泽楷和江波涛在恍惚间有了一种自己仍旧身处东塔的错觉,好像只要他们一抬起头,就能再次看见那些熟悉的同伴吵闹着从身边经过,而已经走到门口的金阳还会像老妈子似地大声质问他俩怎么还不去吃饭。
      那本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监控中哨向们的声音忽地在眨眼之间归于了沉寂,而画面上仍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随后又过了几秒,监控画面突然恢复了,然而大厅里已经没有了哨向们的身影,只有欧阳珊的转椅在原地悠悠地转了半圈,昭示着几秒钟之前还有人坐在上面。
      东塔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安静。
      江波涛果断地按下了暂停,画面恢复的时间是十一月十二日十一点五十六分十三秒,监控只黑屏了二十三秒,但大厅里所有的人员全都消失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算清了时间的两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让这么多的特殊能力者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全部人间蒸发!
      “不,这不可能。”江波涛难以置信地甩开了鼠标。
      根据那断层似的监控录音来看,哨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异常——或者说“异常”没有给他们留下去发现的机会——他们是在瞬间消失的!
      周泽楷抓过鼠标,当机立断地点开了第二段监控录像——来自大厅里的另一个摄像头——他握着鼠标,直接把进度条拖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
      这段来自另一个角度的监控正巧能够拍摄到上一个监控镜头,周泽楷紧盯着画面上方那个不起眼的半球形监控设备,试图找出到底是什么遮挡住了镜头。
      时间很快就进行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五十秒,正好就是上一段监控录像黑屏的时间点,然而这个监控镜头里,那个本应该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的监控探头上什么都没有,又过了一秒,这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也黑屏了。
      周泽楷不死心,又点开了另一段监控录像,同样将进度条拖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前后,然而无一例外的,它也在十一点五十五分五十秒的时候变成了黑屏。
      两人将大厅里的六个监控探头所拍摄到的录像都看了一遍,它们无一例外地都在十一点五十五分五十秒到十一点五十五分五十二秒之间变成了黑屏,前后仅仅几秒之差。周泽楷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而江波涛的手心都被汗沁湿了——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就在此刻,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骤然一惊,江波涛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周泽楷则飙了个手速,在飞快地关掉了视频播放软件的同时打开了早就准备在一旁当障眼法的双人小游戏。
      “小周小江啊——”敲过门的马剑林没等应答,就推了门大刺刺地就往里走,抬眼他就看见江波涛跪趴着在那里气急败坏地锤床:“可恶!为什么我又输了啊!”
      看上去又赢下了一局游戏的周泽楷洋洋得意地看向已经走到床尾的马剑林:“马队长。”
      “呦,玩啥呢?”马剑林挑了挑眉。
      “没什么,游戏。”生怕马剑林不相信的周泽楷不动声色地将游戏音量又调高了一点。
      马剑林点点头,道:“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死后讯息’的原因调查出来了。”
      阴阳蝶事件后,调查“为什么已死的汤君浩还能在死后给女友陈梓露发微信”的事情由马剑林全权包揽了下来,他没有让周泽楷和江波涛插手,只是说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两人。然而在周泽楷心里,所谓的“死后讯息”的真相太过一目了然,正常人稍微想想就能知道:既然警部当初并没有在被当场击毙的汤君浩身上发现手机,那么就肯定是有人拿着他的手机在汤君浩死后模仿他的语气发朋友圈、发消息,进而伪装成汤君浩还在世的样子。
      事实上,马剑林调查出来的结果跟周泽楷所想的基本上也如出一辙。
      周泽楷一副“我就知道”的淡定模样,江波涛也显得对此兴趣缺缺:“马队长,你不会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事儿的吧?电话短信扣扣了解一下?”
      “咳。”马剑林干咳了一声,“当然还有另一件事。”

      马剑林前脚刚把江波涛借走,后脚方明华就把周泽楷提溜进了办公室。
      “你的部分体检报告出来了。”方明华坐在办公椅上,意味深长地用指节敲了敲平摊在桌面上的那几张薄纸。
      “哦。”周泽楷坐在他对面低头研究着桌上的木头纹路,显得特别心不在焉。方明华见他这样不由得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不想知道结果什么样?”
      “怎么样?”虽然周泽楷是顺着他的话半推半就地才问出了口,但方明华还是从那份波澜不惊的淡定里听出了一丝不安的意味。
      “挺好的。”方明华说,“不出意外的话,小江还能见到你这张脸八十岁的样子。”
      周泽楷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方明华突如其来的话锋一转,瞬间又让他紧张了起来:“但是,首先你的脏器机能得能够支撑着你活到八十岁。”
      “看看吧。”方明华又用指节去敲那几张报告单。
      周泽楷有些不情不愿地伸手将报告拿在手里,只草草看了两眼就丢回了桌上,并理直气壮地对方明华说:“看不懂。”
      要不是看着自己还披着这身白衣天使的皮,方明华都想用手边的保温杯砸死这小子,他认命似地拿过周泽楷的体检报告,翻开之后读天书般地念叨了好几个周泽楷根本听不懂的医学术语。
      就在后者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方明华总算是说了一句他能听懂的结语:“简而言之,你不能再过度使用‘制裁’。”
      “为什么?”周泽楷说。
      “你跟我装什么傻?”方明华乜他一眼,“你和小江使用能力所付出的代价不一样,他可以靠着摄入热量补回来,而你呢?”
      “小周,今年你才二十五岁吧?”不等周泽楷回答,方明华又接着道:“可是你的脏器年龄已经快四十了。周泽楷,你要知道,脏器的衰老是不可逆的。”
      周泽楷不说话了。
      他的“制裁”能力实质上是“言灵”的一种。周泽楷附加在语言上强大的精神力能够驱使“被制裁者”去实行他的命令,“被制裁者”无法反抗,也不可无视周泽楷的命令。周泽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仅凭只言片语就能让这世间任何强大的存在俯首跪地,不知道多少罪恶污秽退败于他的言灵之下。
      而这份令邪恶宵小胆寒的霸道正义,被称之为“制裁”!
      但与之相对的,周泽楷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实际上每一次使用“制裁”,周泽楷都是在预支自己的生命,言灵的力量会消耗他大量的体力,以及造成内脏器官机能的衰老。而每次“制裁”导致的内脏器官的衰老程度几乎是完全随机的——一切都要取决于神秘莫测的“因果律”。
      如果周泽楷只是用“制裁”让一片叶子枯萎,那么这次言灵对周泽楷几乎没有影响,毕竟那只是一片叶子,因为一片叶子而造成世界大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然而如果周泽楷用“制裁”让一个人晚十分钟回家,那么他的内脏器官可能会衰老上十分钟,也可能衰老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年,又或者完全没有衰老。
      毕竟在不可预知的“蝴蝶效应”下,没人会知道周泽楷让这个人晚回家十分钟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他会因此遭遇一场车祸,又也许他会邂逅自己未来的妻子。
      可以说,周泽楷每次的“制裁”都是在赌命。
      “你去年检查的时候脏器年龄还只有三十五岁左右。”方明华敲敲键盘,从机密文档内调出了周泽楷去年的体检报告,“今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下子又‘衰老’了这么多?”
      周泽楷想起了上个月他在长时间吸入过量抑制剂导致精神力被过度抑制的情况下强行使用了“制裁”,只是他并不打算告诉方明华这件事,所以周泽楷只是嚅嗫了一下,轻声道:“没什么。”
      “哼。”方明华冷哼一声,“我知道我管不住你,这种事情还是要让家属来管比较——”
      “别!”不等方明华说完,周泽楷就急忙打断了他:“别告诉他!”
      “这会儿知道怕了?”方明华揶揄道。
      周泽楷撇撇嘴,并不应答。
      “小周。”方明华正色,“你和小江是很强大的存在,就算你不使用‘制裁’的力量,也没有什么能够轻易地打败你们。”
      “毕竟你们都是很特别的‘三能力者’。”

      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大众轿车从医院里驶出,径直开上了高架,开车的是马剑林,江波涛百无聊赖地坐在后座上摆弄手机。
      他也问过马剑林此行的目的,后者只是说请他去总部帮忙辨认一个人的身份,其他的都模糊过去了。江波涛觉得马剑林有点不对劲,可惜当时嘴边没什么好借口,想着就当卖马剑林一个面子,也就顺其自然了。
      ——事后江波涛想想,这个面子卖的实在是太值了!
      周泽楷住院检查的医院距离警部总部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车程。这边江波涛刚下车,那边就看见有个穿着白色厚重羽绒服,活像个米其林轮胎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走向一辆白色汉兰达,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秘书打扮的瘦高个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快步追着中年男人。
      也许是因为他骂的有点难听,江波涛不由得多看了中年男人两眼。察觉到江波涛的视线,已经打开了汉兰达后座车门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地瞪了过来:“看什么看!小兔崽子找抽啊?!”
      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节外生枝的江波涛撇撇嘴,把视线移开了。倒是马剑林“砰”的一声摔了车门,绕过车头站到了江波涛身旁:“干什么?在警部总部寻衅滋事?想被拘留直接跟我说!”
      穿着一身蓝黑色警用大衣的马剑林不怒自威,加上周身那股子浩然正气,震得中年男人当时就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只往汉兰达的后座上挤,倒是那个终于赶到车旁的瘦高个连连向两人点头致歉。最后在中年男人不断的催促声中,他才满脸歉意地坐上驾驶座,开车驶离了停车场。
      “那两个是什么人?”在电梯间等待电梯下行的江波涛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不太清楚。”马剑林摇摇头,“我临出门时在老齐那儿跟那胖子打了个照面,好像是因为野蛮拆迁什么的吧。”
      “哦。”江波涛点了点头,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电梯停在了二楼,出了电梯右拐便是警部总部刑侦大队的办公室。说是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结构却像是一般的公司写字楼,大厅里右侧是三排一字隔板桌,大部分的警员都是在这里办公,左侧的玻璃房是大队长和副队长的办公室,而顺着走廊往里走则是档案室、证物室、会议室、休息室等功能性房间。
      马剑林领着江波涛直接穿过大厅往会议室走。
      路过大厅的时候,江波涛笑眯眯地跟几个熟识的警员打了招呼,另几个他只见过几面的警员则是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眼瞧着两人进了小会议室,便纷纷扑到前辈们的桌前,开始打听这个一个多月前还惨兮兮的被拘在局里的年轻人,怎么今天就红光满面的被队长请到了队里。
      刑侦大队副队长于宁站在办公室门口重重地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八卦的警员们连忙作鸟兽散,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马剑林确实是叫江波涛过来帮忙认人的,据他说那人正在会议室里跟施文高在一起。
      会议室门推开的一瞬间,正坐在屋里聊天的两人一齐望了过来,然后那人就愣住了,江波涛也愣住了因为这个人他正好认识:“咦?王前辈?”
      “诶?小江?”王杰希盯着他,明显是对江波涛的出现感到了诧异。
      马剑林看看王杰希,又看看江波涛,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你们认识?”
      “对。”江波涛转向马剑林点了点头,“这位是正一道的王道长,我跟小周去B市培训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你还真是个道士!”听到江波涛这么说,那边的施文高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这么说你刚刚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去!小点声!”马剑林低声呵止了施文高,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厅,伸手将江波涛推进了会议室,回身小心地锁好了门。
      “前辈你怎么来S市了?”江波涛扯了把椅子坐到王杰希对面。
      王杰希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憋出两个字:“别问。”
      马剑林也拉了把椅子坐在江波涛旁边,正好借此机会又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王杰希穿着件浅棕色的羊绒大衣,内搭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毛衣上还别着个造型别致的银色胸针,一条修身深色牛仔裤配黑色高帮马丁靴,休闲的根本让人想不到他竟是个道士。
      当然,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王杰希也没有马剑林潜意识中道士该有的那幅道骨仙风之感,不过他的眉宇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左眼似乎比右眼要大上一点,不算有碍观瞻,反倒隐隐地透出几分不凡。黑色碎发柔软服帖,只不过在天灵处有一小簇白发,顺着发旋一直搭到前额旁,看上去颇为个性,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染的。
      那边的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江波涛转向马剑林:“马队长,你带我过来就是要我辨认王前辈的身份?”
      “嗯……嗯?”马剑林赶紧回了神,“对,这位……小王道长今天上午的时候,因为有什么要事,找到我要求调取户籍档案。你也知道,户籍又不是随便能调取的东西,虽然小王道长出示了道士证,但我又没跟道士打过交道,不知道他这是真是假,只能请你过来帮忙看看了。”
      江波涛被马剑林的坦然搞得有些哭笑不得:“马队长,我又不是什么能人异士检测机,我怎么看啊?”
      “你们向导不是能看到很多东西吗?”这下倒是马剑林有些奇怪了,“什么伪装成人的狸子精、蝴蝶精、桌椅板凳精之类的。”
      “精怪之所以能伪装成人的样子,是因为他们用自身的精神力造了个‘人’的壳。”王杰希忍不住插嘴道,“向导有的不过是能看透这层‘壳’的眼睛而已,而我是人,没有‘壳’。如果我只是坐在这里,光凭看他是看不出来我有没有异能的。”
      “哦。”马剑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江波涛随后又大致的跟马剑林科普了一下道家与哨向之间往来的渊源。
      在哨向体系还未被发现之前,作为华夏大地最古老的神秘守护者,道家其实一直活跃在维护阴阳世界平衡的最前线,所以历史的长河中才会流传着那么多道士斩妖除魔,杀鬼请神的故事。只不过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道教式微,而新生的哨向们则成为了维持特别秩序的主力军。
      虽然体系不同,但道家与哨向维护人世间阴阳平衡的理念是一样的,所以两家从很早之前就建立起了合作关系。每一对哨向搭档都会在建立起精神连接之后,被送到位于B市的道家某地进行特别培训;而相对的,各地的塔会在道家弟子前往当地降妖伏魔的时候提供相应的帮助。
      所以说,其实这一次王杰希想调取户籍资料,大可不必通过警部,直接去找东塔就行了。只不过现在东塔消失,获取资料的渠道被停,而王杰希又在特别调查组那边碰了一鼻子的灰,没有办法只能到警部来找处理过“那种情况”的警官帮忙,这一找,他就找到了马剑林。马剑林不知道王杰希所说的真假,这才从医院抓来了江波涛帮他查验一下。
      “……所以,我和小周跟前辈有过交情,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对象。马队长你只管信前辈的就好了,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江波涛说。
      “你担什么?”马剑林瞥他一眼,“现在东塔这个情况,你跟小周连自己都保不下来。”
      江波涛撇了撇嘴,马剑林又转向王杰希:“小王道长,既然小江说你值得信赖,那么我就信你一次。只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小王道长到底要这些户籍资料干什么?”
      “救人。”王杰希郑重地说,而马剑林再问他要救什么人时,他就闭口不言了。
      马剑林看他这幅样子,明白王杰希是有什么不能明说的隐秘,便扶着膝盖思考了一会儿,道:“……那行吧,既然小王道长有难言之隐,那我就不多问了。那个,文高,你去给小王道长找一下他要的户籍资料。”
      “好嘞!王道长你要啥户籍资料!”也不知道在等马剑林和江波涛来的时候王杰希都跟他聊了些什么,俨然已经变成王杰希迷弟的施文高一听要给偶像跑腿,那是兴奋地不得了,气得马剑林差点一巴掌把他拍到桌上。
      “近十三年来,由B市迁入S市的所有女性的户籍资料。”王杰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递给施文高:“存进去就行,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施文高乐呵呵地接过U盘,开门调资料去了。
      “这臭小子。”马剑林恨铁不成钢的嘀咕着,江波涛笑笑,随口就问了句:“怎么没看见方先生?”
      王杰希脸一黑,沉声道:“别给我提他!”
      江波涛看他变了颜色,惊觉自己踩到了地雷,赶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刚刚前辈在跟文高聊什么呢?能这么快就把他变成小粉丝?”
      “没什么。”王杰希神色缓和了些,“就是聊了几句这里的风水。”
      “哦?”一听这话江波涛顿时来了兴致。
      “如果我没猜错,这总部大楼原本应该是栋写字楼。”王杰希说,“其实这里风水不错,零神在东,而东方有水,是个旺财之处。楼体设计也还过得去,算是方正稳定。唯一不足的就是着大门不仅是往外突出修建的,而且还多修了个门檐。”
      马剑林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一惊,这栋楼原来确实是栋写字楼,也热闹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成了栋空楼,甚至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无人问津。后来正逢警部总部要搬迁,上头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把警部总部搬了过来。而这楼也正如王杰希所说的,大门是往外突出修建的,还有个高达三四层楼的门檐,显得特别气派。
      “就是这大门出了问题。大门外凸,如虎口大张,虎口咬人,聚阴克生,是为一煞,且是风水凶煞中行一的大煞。还好这写字楼后来改成了警局,阴邪之气皆被阳刚正气所压,不然这楼里的祸事会越闹越大。”
      王杰希说得头头是道,马剑林听得云里雾里,倒是江波涛兴致颇高地又问了他好几个有关风水的问题,王杰希都一一解答了。
      随即江波涛话锋一转,问道:“前辈,你今天开张了吗?”
      王杰希一愣,顿时就明白江波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怎么?求卦啊?”
      江波涛笑嘻嘻地点点头,王杰希翻了个白眼。他其实不太喜欢干这种窥天命的事情,不是因为他算不准,也不是因为害怕泄漏天机有可能给自己招来祸端,而是因为懒,怕麻烦。
      然而江波涛刚刚才卖给了自己一个人情,就冲着那些个拿来救命的户籍资料,王杰希也实在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捻起指决,问道:“算什么?”
      江波涛站起身,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听完,王杰希眉毛一挑,乜他一眼:“算这个?”
      “嗯。”江波涛坐回椅子上,嬉笑的面庞上带着了几分认真。
      “八字。”
      江波涛报上了他跟周泽楷的八字,王杰希听完也不再多问,闭眼掐起了指决。
      不多时,他停了指决,开口对江波涛道:“等回了家,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转转,管管闲事,特别是爨夫的闲事。不出一月,你们所求之事,必有回报。”
      江波涛把王杰希的话默记下来,感激地冲他打了个拱手:“谢谢前辈!晚上我请前辈吃个饭吧?”
      “晚饭就算了,我还有事。”王杰希摇摇头拒绝了江波涛的好意,然后他又转向马剑林:“马队长,我给你也算一卦吧?”
      “啊?”马剑林一怔,“不用了吧。”
      “哎呀,没事的马队长,你那就让前辈算一卦吧,他算卦很准的。”眼瞧着马剑林不愿意,江波涛这还撺掇上了,生怕没占够王杰希的便宜。
      王杰希不由得乜了过去,嘴上却是在劝马剑林:“每日我开第一卦的时候,是见者有份的,马队长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对啊,马队长你就当算着玩吧。”江波涛虽然知道这什么“见者有份”的规矩完全就是王杰希顺口胡诌的,但也明白王杰希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于是撺掇地更起劲了。
      “那行吧。”马剑林拗不过,只好松了口:“但是我没什么想算的。”
      “不打紧。”王杰希说着又闭上了眼:“八字。”
      “不知道。”马剑林特别诚恳地道。
      “……出生年月日。”
      马剑林只得报上了出生年月日,王杰希掐着指决,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马剑林在旁边看着,越看王杰希越像那种蹲在街边摆摊骗钱的算命先生,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张口来上一套“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眉间有煞,不日将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一套开过光的××,逢凶化吉,出入平安,现在只要998,998,开光××带回家!”之类的说辞。
      没成想,停了指决重新睁开眼睛的王杰希真的开口道:“马队长,我看你印堂发黑,眉间有煞,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羊绒大衣里掏。
      马剑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接下来王杰希没有按马剑林所想的那样从怀里掏出什么淘宝批发的七星法器,或者道家秘宝,而是摸出了一张黄符纸和一支自水毛笔,笔里灌着满满一管朱砂墨。
      只见王杰希将空白符纸铺在桌上,略作沉吟,便行云流水地画起符来,黄纸红符,一气呵成。随后他又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了个巴掌大的玉印,明眼人一看印底那层厚厚的朱砂老泥,就知道这印有些年头了。
      一旁的江波涛看见王杰希竟然祭出了玉印,登时眼睛都直了。
      老泥干涩,无法印章,王杰希自口袋里摸出个装着清水的小玻璃瓶,滴了滴水在老泥上,也不抹匀,反手对着那符纸就直接下了印。说来奇怪,那滴水并没有打湿符纸,也没有晕开纸上的符咒,反倒是将那方印印得清晰无比。
      马剑林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印出来的图案乍看之下像是个迷宫,仔细端详虽然能看出来是六个字,但他连半个字都认不出来。
      王杰希将玉印收好,突然转向了还在看那符印的马剑林:“对不起了,马队长。”
      “啊?”还没等马剑林回过神来,他就感到一阵风从头顶拂过,随后就是自头皮传来的一阵刺痛,马剑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再看那王杰希的指尖赫然夹着几根头发,很明显,这是他刚刚从马剑林头顶上拔下来的。
      那几根还带着毛囊的短发被王杰希用刚刚书完的符纸小心地包好,又从兜里掏了个装着白色糊状物体的瓶子出来——也不知道王杰希在这大衣兜里藏了多少瓶瓶罐罐——他用指尖沾了一下瓶中的物体,往符纸包的开口处一抹,算是大功告成。
      做完这些,王杰希将符纸包交给了还捂着头顶呲牙咧嘴的马剑林:“随身带着,七日之内,此物会救你一命。”
      莫名被揪了头发的马剑林没好气地正准备开口批评一下王杰希这“封建迷信”的行为,就听见旁边的江波涛道:“马队长你就收着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从王杰希手里拿过了那符纸包,自作主张地塞进了马剑林的衬衣口袋里。马剑林瞥了江波涛一眼:怎么这小子的语气听上去透着一股子羡慕的意味???
      恰在此时,出去拷户籍资料的施文高带着王杰希的U盘回来了。王杰希顺便也给他算了一卦,随后就带着资料离开了。
      至于王杰希要近十三年来由B市迁入S市的所有女性的户籍资料有什么用,这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江波涛是被马剑林从医院接走的,自然也是由马剑林开车送回来的。
      当时已经接近晚饭,江波涛想着周泽楷吃不惯住院部那淡出鸟的营养餐,就多走了两步,从医院外的小饭馆里炒了两份河粉打包带了回去。
      等他回到住院部,远远地就看见周泽楷的病房外有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咦?陈小姐?”
      原本站在门口,暗自纠结要不要推门进去的陈梓露被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江波涛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的同时脚下一滑,江波涛条件反射地去扶她,而陈梓露则在慌乱中一巴掌把他右手拎着的塑料袋给拍到了地上,当场阵亡了一份炒河粉。
      听到动静的周泽楷打开门,沉默地看着半摔不摔的陈梓露和搂着她的江波涛,以及地上那还有一丝热气的炒河粉。
      场面多多少少有一点尴尬。
      但周泽楷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伸手将陈梓露从江波涛的怀里拉出来,又套着塑料袋草草地将地上的炒河粉收拾了一下,丢进垃圾桶里。
      坐在病房里等周泽楷的陈梓露满脸通红,一半是出于打翻了炒河粉给周泽楷造成了困扰的惭愧,一半是因为一下子跟两个小帅哥有了肢体接触的小鹿乱撞。
      床边的医用餐台上摆着一份一看就寡淡无味的扬州炒饭,餐盘的一边堆着好些个豌豆,江波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挑食大王周泽楷干的。由于打翻了一份炒河粉,江波涛便将仅剩的一盒拨了一半到餐盘里,又把周泽楷好不容易才挑出来的豌豆给搅和了回去。
      当收拾完炒河粉的周泽楷回到病房,发现自己十分钟前进行的“豌豆滚粗扬州炒饭界”的抗议活动,在江波涛的强行介入下完全白干了的时候,整张俊脸都绿了。
      坐在床边的江波涛对周泽楷饱含怨念的凝视置若罔闻,他咽下一口炒河粉,转向旁边的陈梓露:“陈小姐,你是有什么事要找小周吗?”
      “嗯、嗯……”陈梓露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周泽楷和江波涛对视了一眼,前者过去关门落了锁,后者则不动声色地铺开了精神屏障。其实如果陈梓露没有主动来找他们,他们也是想要去找她聊聊的——聊聊她的男朋友汤君浩。
      “陈小姐,你——”江波涛这话才起了个头,那边陈梓露就打断了他:“叫我小露就好。”
      “好吧,小露。”江波涛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你有什么事儿想问?”
      “那个,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君浩的事情。”陈梓露低头揉搓着衣摆,说着说着话语里竟带上了点哽咽:“我去警局了解过情况了,我不相信,君浩他不是这样的人……”
      周泽楷从床头抽了两张餐巾纸递了过去,陈梓露接过纸巾,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小露,你能跟我们具体说说你和汤君浩的事情吗?”江波涛刻意放柔了语调,让自己显得有足够的亲和力,“当然,如果某些地方你觉得涉及到隐私,也可以说的不那么具体或者跳过。”
      “没关系。”陈梓露抹了抹眼眶,“我跟君浩认识了两年多,交往了也快三个月……”
      随后的十分钟里,陈梓露断断续续地给两人讲述了一下她跟汤君浩相识相知相恋的全过程,周泽楷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趣,他只是一心二用地一边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边再次将豌豆从炒饭里挑出去。而江波涛就显得格外认真,他前倾着身体,目光直视着陈梓露,偶尔还会对一些小细节进行提问。
      “所以,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君浩是这样的人……”也许是想起了那些让人欢喜的甜蜜旧事,一直憋着眼泪的陈梓露这会儿终于是哭了出来。
      江波涛其实挺想告诉陈梓露说不定汤君浩真的不是那样残暴的人,他只是一个因为突然觉醒了五感并进入了感知过载的可怜哨兵,犯下这样骇人听闻的劫持案也是因为汤君浩没有及时得到向导安抚所导致的行为失控。
      然而江波涛不可能将事情原本的真相告诉陈梓露,况且还是在其中的一些细节不甚明了的情况下。
      “小露,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汤君浩的确犯下了重罪,小周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得已才将他击毙了。”江波涛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又开口道:“现在警部在怀疑汤君浩做出这样反常的暴虐行为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突发了什么精神疾病,这才导致了情绪失控。”
      “我知道。”陈梓露小声地答着,随即她话锋一转:“但君浩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要假装他还活着?”
      江波涛苦笑道:“说实话,我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见江波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陈梓露就转向了再一次挑完豌豆,终于开始吃炒饭的周泽楷:“小周警官,我能问一下君浩出事儿时的情景吗?我问过办案的警官,可他们都不跟我说……”
      正往嘴里塞炒饭的周泽楷指了指江波涛:“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嗯,当时我在中心现场,我比较清楚。”江波涛说着乜了周泽楷一眼,后者低头扒饭假装没看见。江波涛没办法,只能捡些能往外说的部分跟陈梓露说了,平铺直叙的跟新闻通稿似的。
      “唉,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陈梓露听完,忍不住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恰逢此时,前来收餐盘的护士敲响了门,江波涛给周泽楷使了个眼色,周泽楷赶紧伸手又扯了些餐巾纸塞进陈梓露手里,让她赶紧把眼泪擦干。看陈梓露擦得差不多了,江波涛这才去开了门让护士进来。
      “咦?陈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姓纪的小护士进门看见陈梓露,好奇地问道。
      “啊,啊没什么!”担心陈梓露多嘴的江波涛赶紧抢过话头:“小露想看电视剧,但又怕吵到老人家休息,就来我们这儿看了。”
      “嗯。”周泽楷也点了点头,现在床边的医用餐台上正摆着个在放偶像剧的手机,小护士看了一眼,也没有怀疑什么,倒是看见餐盘里绿油油的一片豌豆时,忍不住揶揄了周泽楷一句:“呦,小周,挑食可不好哦。”
      周泽楷尴尬地假咳了一声,撇过脸去了。
      小护士笑笑,将餐盘放到小推车上又折了回来,这次她手里拿着两根采血管:“对了,小周,来,再抽两管血。”
      “啊?”也许是昨晚刚被方明华以采血之名整过,周泽楷乍一听见抽血有点生理性抗拒。
      “验个白细胞和血小板。”小护士不容周泽楷拒绝,已经把采血针捏在了手里。
      “听话。”江波涛忍着笑意强行拽过周泽楷的一条胳膊,不顾反抗的为他撸起袖子露出了肘窝,“小姐姐我帮你按着他,你尽管抽。”
      又被按着抽了两管血的周泽楷瘫倒在床,恶狠狠地瞪着把小护士送出门的江波涛,眼神里那“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而江波涛对此置若罔闻。
      “你们感情真好。”陈梓露捏着手里的纸团,看着两人不无羡慕地说:“我原来也有一个很好的闺蜜,结果我跟君浩交往后,她就不怎么搭理我了。”
      “呃,没关系的小露,朋友嘛……”江波涛顿了顿,发现没有什么适合的安慰的话,只好试着略过这个话题:“说正事吧。小露,关于汤君浩,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你问吧。”这会儿不知道陈梓露是哭累了还是平静下来了,她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淡淡的,感觉没什么气力的样子。
      “是这样的。”江波涛在脑海里快速捋了一下问题的先后顺序,“你先前说,汤君浩一个月前因为家族企业的事情去了外地,你有去送他吗?”
      “没有。”陈梓露摇了摇头,“他下飞机了才告诉我。”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汤君浩是否真的去了外地?”
      “……对。等等,你不会想说君浩其实一直都在S市,说去外地出差都是在骗我吧?”
      “啊哈哈,这只是一种推测啦。”江波涛打了个哈哈,“那汤君浩在出差之前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这个……”陈梓露犹豫了一下,“没有。”
      “真的没有?”江波涛追问道。
      陈梓露这次犹豫的时间更长,但回答的时候语气却坚定了不少:“没有。”
      江波涛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那他平时会有什么比较……呃,奇怪的举动吗?”
      “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特别。”陈梓露有些纠结地说,“他有时候会神神叨叨地跟我说,他马上要变成超人了。”
      “超人?”听到这个字眼的周泽楷蹭地坐了起来,把陈梓露吓了一跳。
      “对啊,超人。我一直觉得是他超级英雄的漫画看多了,偶尔幻想自己即将变成漫画人物,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周泽楷和江波涛太知道这件在陈梓露眼里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究竟意味着什么了——汤君浩的五感很有可能不是自然觉醒的!他知道自己会变成哨兵,变成一个“超人”!
      “冒昧地再问一下,汤君浩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跟你说过他会变成超人?”江波涛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一向配合的陈梓露突然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在江波涛的又一次追问下,陈梓露才慢吞吞地道出了答案:“君浩也就跟我说过几次,每次他给我的感觉都特别亢奋,那种不太正常的亢奋。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但我总觉得他是磕了药……”
      原本以为有了点希望的两人,一听陈梓露这么说,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
      ——一个磕了药的瘾君子,所说之话的可信度实在是不怎么高!
      不过也不排除汤君浩平时隐瞒的很好,结果嗑嗨了就才漏出了实话。
      直觉告诉周泽楷,汤君浩五感的突然觉醒与一定与东塔的消失有什么关系。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看来汤君浩这条线他们是一定要追到底了。
      江波涛的想法跟他如出一辙。
      在又问了陈梓露几个问题后,确定没什么遗漏后,周泽楷将她送出了病房。
      “谢谢你,小露。”周泽楷说,“汤君浩的事情,很抱歉。”
      “没关系。”陈梓露羞赧地拨弄了一下头发,“他犯下那样的暴行,是罪有应得。你是英雄,他只是个罪犯。”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周泽楷摸了摸鼻梁,跟陈梓露道了晚安后就准备回病房去了。没成想,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陈梓露突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周泽楷大惊!
      出于一名哨兵被偷袭时的反击本能,他差点儿反手抓住陈梓露的手臂把她给抡到墙上去。然而一想到陈梓露不过是个普通人,于是他只好伸手去掰陈梓露环着他的腰的手。陈梓露抱得很紧,紧到周泽楷都不得不花了点力气才掰开她的禁锢。
      “小露!”周泽楷又气又恼地回身质问陈梓露,“你干什么?”
      “对、对不起,但是,我、我喜欢你!”涨红了脸的陈梓露低着头,然后她鼓起勇气,大声地对周泽楷表白了一番,说完就立即转身跑回了外婆的病房里。
      谁都不会想到,才得知了男朋友死讯不久的陈梓露居然会突然对才认识不到一周的周泽楷表白,所以周泽楷当时就懵在了原地。
      现在还没到住院部晚休的点,以至于走廊里还有不少的病人、家属,乃至于医生和护士,所有人都听见了陈梓露对周泽楷的深情表白。有几个病人对陈梓露在住院部里大声喧哗表达了不满,更多人则伸长了脖子盯着周泽楷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回过神来的周泽楷一脸窘迫,他只想赶紧逃回病房装鸵鸟,就在他抬头的刹那,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江波涛的视线。江波涛正站在病房里,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条与周泽楷无声对视着。
      然后周泽楷清楚的看见江波涛的嘴角往上抽了一下。
      那是一个愠怒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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