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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榭淮和他娘住的这院子在冀府东南把角的地方。院门不当不正地开在北边,他娘住靠东两间正房。南侧便是冀府外墙,园里东边是一口井,榭淮便只能住在西厢里。井的北侧立了竹子搭的架子,用来晾晒个东西。井四周也架了竹架,上面挂着粗布。
      榭淮把那件粗布衣服洗了晾好,抬手一闻,发现自己手腕上还是那油乎乎的葱姜味儿。他皱着眉,看了看日头。榭淮此人别看对什么都似淡淡的,但是也有较真儿的地方,嗅觉听觉极其灵敏,忍不得半分。他脱掉外衫,准备把这刚换上的也洗了,又看了看身上的白衫,想了想,把四周的粗布拉好,索性把衣服都脱了。他也懒得再去烧水,便从井里打了四五桶放在围布沾阳处晾着,自己在里面先把衣服洗了。待他把里外衣服都洗净搭到垂了粗布的架子上,那水也被晒得温乎了一些,而后他便坐在高凳上开始洗头发。
      他拿了水舀一边冲一边慢慢揉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笑起来。那是个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待到头发洗干净了,他站起身,拿盆舀了水,从头顶浇了下去。水落地发出噼啪声。他把额前的垂发撩上去,又细细洗了脸,耳朵,脖子。待全身都洗净了,把最后一桶水也浇在了身上。日头渐落,春风袭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好晾衣服的架子上还有昨日洗净晾在那里的亵衣,榭淮从粗布缝隙中伸手,够下来穿好,这才把刚刚搭在粗布架子上的衣服晾起来。他微微垂着头,用干布巾又是裹又是拧,总算头发是不滴水了。小院中隐隐飘着呼噜声,想是他娘睡着了。也是,这才没骂他大白天洗澡瞎干净。他站在院子中央,把手指贴着发根插进去慢慢抖落,等到天色暗下去了,头发也总算是半干不干了。
      他大哥今天路上只是说晚上有客人来,并没有说是谁,只是说隐约听是父亲江湖上的朋友。对于朝堂,榭淮都半分不解,更何况是江湖呢。他想着父亲的客人自然是贵客,不可怠慢,收拾得体面些别丢了冀府的脸才是。柜子里衣物不多,他伸手本想拿那件本蓝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转手拿了旁边浅青的一件。榭淮将头发绑好,还未来得及束上腰带,前来请人的小侍就已经在门外了。
      榭淮心知这一定是他大哥怕他不去,硬来叫的。便让那小侍先回,说自己随后就到。待出了房门,听到他娘那屋里仍旧是震天的呼噜声,榭淮知道她是不会去的,便自己一人出了院子。临走的时候还掩好了院门。

      榭淮出了院门往左拐,复顺着南侧的长廊顺双誉湖西行。路上偶有往来的小侍会停下唤他一声二少爷,榭淮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忙。
      那时日落下去,图留下满天霞光。经过一处小丘时,榭淮停下脚步向上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照影亭的匾额。上面的朱瓦泛着金光,虽说是叫亭子,但其顶子却又宽又大,更像是个精心建造的长棚。冀,江两府在此处相接,这照影亭便是安京中世家公子们一聚的好去处。以往每年的三月节,都要在其上热闹个整整一日。只不过近两年大哥接管了家事又入了宫学,似乎不再热衷这些个风流雅事。而以往总是早早等在这里的江唤行,自从上一年闹过那一通后,也就再没来过。

      “淮儿!”
      榭淮回头,就看到他大哥带着个小侍快步从湖心亭上走下来。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榭淮想是自己耽误了正事,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才...又去洗凉水了?”冀梅染拈了拈那还带着水汽的头发。
      榭淮知他又要说教,马上道:“就稍微擦了擦。”
      冀府有专供沐浴的露结堂,只不过是在偏东北角的地方。冀梅染知道榭淮过去是远了些,但盛夏也就算了,这初春...不过他看榭淮偏过头那神色,也知自己不便再多说,便伸出了手。身旁那小侍从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他手掌上。
      榭淮可怕他大哥叨叨他,只得偏头也不敢看他。忽觉冀梅染手上一个用力,待他抬手一触,便知是被别上了一支木头簪子。
      冀梅染道:“合适。”复又道:“快走吧。”说着便领着人从他来时的路原路折了回去。榭淮可不想这会子拂了他大哥好意,便紧紧跟上了。

      天仍未完全暗下去,语笑厅内已是灯火通明。榭淮老远听到三夫人的笑声还有冀松凝耍宝的声音。冀梅染踱步迈了进去,先是见了坐于正中的父亲,随即略偏身对坐在右侧的两位夫人见礼道:“娘,三娘。”
      榭淮随其后拜了父亲。
      冀侯爷看着这二儿子,心下还是喜欢的。毕竟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对榭淮他娘着实着迷了两三年。榭淮长相随了他二人优点,只是性子上不甚明了不知道像了谁。冀侯看着他,总是怕他像他那个娘一样突然吵嚷起来,于是心下总有那么几丝惴惴。
      “夫人,三夫人。”榭淮又对两位夫人行了礼。

      冀侯夫人看着榭淮约素广袖,长身而立的样子,心里没由来一股子厌气。虽他年岁上要比自己儿子小上三岁,但难保过两年不会出众过她自己儿子。至少现在他那不惊的沉稳气,就比冀梅染当年要稳当得多。
      当年她生下长女后五年一直无所出,如果冀侯是在这中间纳了偏房那她无话可说。气就气在她是怀着冀梅染的时候丈夫将那粗妇抬进门的。闺秀姐妹共侍一夫,那叫一桩美谈。但是和乡野妇人共处一室,难免让人跌了身价。好就好在,那粗妇也没有得宠上几日,生下榭淮后更是从此没再入丈夫眼。

      榭淮站在那儿,看着冀松凝缠着冀梅染要夸。他这一偏头,就让冀夫人注意到了头上那支木簪。紫檀的木料倒是不稀罕,稀奇就稀奇在那镂空嵌银的一环水波纹上。他一个娘不受宠的庶子上哪里去有银钱整这些,想必又是自己那个好儿子给预备的。冀松凝那个草包他不去多上心,非跟这看不透的冀榭淮磨。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今日毕竟是要见外人,庶子寒酸也是不好看。
      榭淮不知道自己这又是怎么惹到夫人了,只得垂首站着。冀梅染向前半步,挡了他娘的视线。冀侯夫人垂了眼,若无其事地用手展了展衣襟上不甚明显的皱痕。

      三夫人巧笑焉然,问道:“二姐姐怎没来?”
      榭淮答道:“我娘身上不舒服,已经歇了。”
      这种伎俩榭淮已是熟悉的很。冀梅染让榭淮坐了,实在奈不过冀松凝的缠,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他前脚拐出去看不见人,后脚就从门外走来一位少女。那少女眉眼像极冀梅染。冀松凝喜欢一切和他大哥有关的东西,除了那在宫里当了妃子的大姐让他怕,还有他那讨人嫌的二哥,便属这冀梅染的同胞妹妹了。他见了那少女叫到:“二姐姐你怎么才来。”
      那少女入了厅拜了长辈,转身对榭淮道:“二哥哥好。”
      榭淮回道:“小妹好。”
      冀松凝拉了那少女坐在一边,一句一句说个不停。榭淮听那少女回话声音微哑,细看眼眶微红,不知出了何事。
      榭淮出神间,他父亲起身往厅口迎去他才反应过来。见他大哥领了两位白衣公子来。为首那名青年身量极高,后面那个倒也不矮,只不过有些懒散,显得没那么有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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