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夜幕降临》夜闌風

17、第 17 章

　　血。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血。

　　門口四個守衛、配備著槍，如今了無生機的倒臥在地上。他們死得很乾脆，致命傷都來自刀刃似的傷口、或是某種鋒利的東西。兩個被捅穿了心口、一個被撕裂開來，另一個直接被一刀斷頭。血如流水般肆意的染紅了地面，匯聚成一小漥水塘。

　　“這是…”克林特皺起眉頭：“無論兇手是誰，他用刀的技巧非常精湛、傷口乾淨俐落，幾乎像是一瞬間就解決了四人。”

　　“或是爪子。”史帝夫說，他見過許多次吸血鬼的爪子了，鋒利如刀。

　　“我們沒時間了。”娜塔莎說，指著地面。鮮血染紅的地面延伸出腳印──腳印並非正確說法，而是爪印。大大小小、有尖銳痕跡的爪印，模糊成一片看不出究竟有多少雙足跡。

　　跑進了基地，整個基地幾乎可以用寂靜來形容，警報閃爍著紅光、但沒有任何腳步聲、也沒有任何守衛趕來的跡象。

　　又或者…

　　他們過了轉角就明白了。

　　已經沒有人活著了。

　　是純粹的「屠殺」。沿著走廊散落著無數九頭蛇的屍體，卻沒有任何吸血鬼的蹤跡。鮮血如紅色油漆般染紅了牆面，幾乎像抽象藝術的表現。從動脈灑濺的華麗痕跡、從斷口泊泊流出的涓涓血流、從臨死掙扎而印在牆上的血手印…

　　死像也不近相同。有些典型的、撕裂成數片的殘肢，有些史帝夫沒見過、卻更像典型吸血鬼傳說的──精準的攻擊動脈，也有一些如他們最初在門口看見的、迅速的一擊斃命。

　　這些屍體有部分血已經乾涸了，被吸食、舔嗜過的乾枯，但更多是隨意地被棄置在地、泉湧的血液完全沒被碰過。

　　這不是為了食物、為了吸血，而只是單純的報復、單純為了殺戮而殺戮。

　　他們跑過長廊，血構成的小溪在他們腳底隨著步伐發出響亮的「啪答」聲。越往內走，他們開始聽到其他聲音。怪物的尖笑、吼叫、槍響、慘呼，屠殺還在進行，吸血鬼們的盛宴還未結束。

　　然後一切忽然浮出了水面、猛然呈現在他們眼前。

　　走廊的末端通往一處較寬廣的空間，往下可以看到整個大廳。大廳中的狂歡已接近尾聲，剩下了了幾隻吸血鬼還留戀於被腥紅色覆蓋的眾多屍體。這裡終於看到了一些吸血鬼方的傷亡，有個位數的怪物被槍枝擊斃、倒落在角落，但相較起人類屍體的數量，這還是更像單方面的殘殺。

　　底下還在遊蕩的吸血鬼包含史帝夫見過的血魔、卡特卡恩、蝠翼魔…他不太確定自己辨認的正不正確。那些怪物活動著長長的腿與利爪、遊走在屍體之間，尋找中意的血液。

　　但其中幾隻吸血鬼額外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不是他見過的任何品種，他很確定──就算是西德斯也從未提起過。那幾隻吸血鬼有個女性的軀體、酷似人類的黑色長髮和面容，除了手部的利爪和色澤偏暗的皮膚之外以外幾乎可以說與人類女性一模一樣。

　　『吸血鬼與人類比你想的相近，史帝夫。我始終不明白你們為何無法看清這點，而只著重於迥異的外表。』

　　史帝夫想起西德斯說過的話，開始懷疑自己的鄰居是否是知道這種類的吸血鬼存在才這麼說。他從未提起過──但再次，自己的鄰居又有多少字句是毫無隱瞞或謊言？

　　“我們該怎麼做？”托尼乾乾的問：“隊長？”

　　“我們…”隊友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史帝夫很快地回到現況：“必須搞清楚發生什麼事──用最快的速度，然後撤退。”

　　“假裝這一切沒發生過？”克林特質疑：“假裝我們沒見到這些、然後放任吸血鬼屠殺九頭蛇？不是說我多憐憫九頭蛇，但…”

　　“我們原先預計的是防衛森嚴的九頭蛇基地。”娜塔莎代替史帝夫回答：“我們沒準備好對付一整隊的吸血鬼，我們無能為力。”

　　“如果從這邊穿過基地，應該能從資訊室找到我們需要的所有資訊，然後從另一側的出口離開。”托尼指著走廊：“但我不保證中間會遇到什麼。”

　　“那…”

　　話未說完，一隻蝠翼魔從天而降、幾人僅能險險避開。吸血鬼揮舞著健壯的前肢、鋒利的爪子，鮮血從它的利牙滴下。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再次高高躍起。

　　“我們該離開了，快速的！”娜塔莎側翻避開怪物會落地的位置，同時拔槍連發。子彈打在吸血鬼厚實的皮膚上只留下深深的痕跡卻不致命。

　　“這個方向！”史帝夫無法再猶豫，指著托尼方才說的走廊。怪物的叫聲毫無疑問引來了同伴，他能聽見原先的方向接近的吼叫、回應著蝠翼魔的呼喚。

　　“娜特，閃開！”克林特大吼，在女特工漂亮滑壘的同時彎弓搭箭。爆炸箭頭將怪物炸得往後飛去、重重撞到牆面。

　　“那鬼東西居然吃了一發爆炸還活著？”托尼殿後，在所有人跑進走廊時回頭望了一眼。怪物遠遠的爬起身來、甩了甩頭，顯然還沒有失去行動力、卻暫時沒有再追上。

　　“解釋了九頭蛇的悲慘狀況。”娜塔莎回應：“托尼，能關上門？”

　　“暴力方法。”托尼一炮將身後通道轟塌，迅速跟上其他隊友。

　　他們經過的地方沒有一處不被腥紅覆蓋。有些走廊上還有正進行到一半的戰鬥，他們有幸觀賞幾個九頭蛇哭喊著亂槍掃射，然後在幾秒內被一隻巨大的怪物解決。他們自己也不得不面對幾次帶有利爪的敵人、或驚慌失措的九頭蛇。一切都是混亂、血腥的，這場混亂規模雖然不及紐約之戰，但感覺起來卻更為失控。狹長、迂迴的廊道，每一個轉角都可能踏進新的戰場、每一個彎道都可能撞見新的敵人。到達中控室時他們幾乎是慶幸的、彷彿劫後餘生──雖然一切都還沒結束。

　　“左轉，中控室。”托尼說，預期會見到他們的目標、能趕快取得資訊後離開。

　　然而幾人在繞過轉角之後齊齊停住了。

　　裡面站著兩隻女性身形的吸血鬼，用近似人類的面龐露出尖牙朝他們嘶吼、卻沒立刻衝過來。

　　讓他們最驚懼的是另一個身影。幾乎可以說與人類無差別的舉止，長髮肆意的散落。她有著淺咖啡色的皮膚、黑色靜脈點綴於耳鬢。銀灰色的眼、斑點紋路覆蓋眼眶、鋒利的牙齒。她穿著衣服──像一個人類一樣，黑色的緊身衣覆蓋身軀，手上有長而鋒利的爪子、有如延伸的指甲、卻更為致命。

　　女吸血鬼一手張開、備戰的姿勢盯著幾個入侵者，另一手卻放置在一旁的電腦鍵盤上，螢幕亮著、顯示某些資訊。

　　她在蒐集情報，和他們一樣。

　　恐怖的事實竄過幾人腦海。

　　他們看過的吸血鬼一直都是蝙蝠般的腦袋、長而有力的四肢、嗜血的樣貌，就算被告知過不下數次「吸血鬼具有智慧」，幾人心裡其實一直都沒有完全相信。

　　他們從來不知道吸血鬼可以這麼…人性，可以擁有近似人類的樣貌，可以做出完全與人類一致的行為。

　　女吸血鬼盯著他們，似乎在評估。「我見過她」，這個想法猛然在史帝夫的腦海出現，卻一時沒有抓出正確的記憶片段。

　　然後吸血鬼開口了，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嘶嘶聲。雖然並非任何他們聽過的語言，但毫無疑問是具有意思的語句。正緊張、疑惑與警戒，另外兩隻吸血鬼後退了、漸漸退到她的身後。

　　然後她們沒有絲毫的攻擊行為，就這麼謹慎的後退、從另一側的出口離開。

　　“剛剛那他媽的是什麼？”克林特不敢置信的問。

　　“什麼？”班納透過耳機，語氣困惑。

　　“你沒看見？剛剛那女人？”托尼下意識的問：“賈維斯？”

　　“Sir，方才我只偵測到兩隻吸血鬼。”

　　“無法被攝影機拍攝？”托尼喃喃說，同時將硬碟接入電腦備份資料：“破壞我的攝影機的是她？”

　　“我們沒時間想這個。”史帝夫說，觀察出口。方才看到的女吸血鬼已經消失無蹤，他們能從這方向離開：“等出去再說。”

　　“不，隊長，你沒想清楚。”托尼說，趁著資料下載的時間面對隊友：“她與其他吸血鬼不同，你沒看出來嗎？她是更高階的、我們從未想過的可能，並且似乎可以命令其他吸血鬼…如果人類想要與吸血鬼族群協商，她就是我們的目標！”

　　史帝夫愣住了，確實，他沒想到這一層面。

　　這麼說起來，那個特殊的女吸血鬼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呃…大夥們？”娜塔莎盯著走廊：“我們該走了。”

　　遠遠的能聽到咆嘯聲正在接近。

　　“我們按照原計畫，從這邊離開。”史帝夫很快地說，滿意的看見托尼完成了資料蒐集：“離開基地為首要目標，如果能再次遇上那個女吸血鬼也能嘗試交談，但同時請有戰鬥的心理準備。”

　　“收到。”其他人點頭，開始撤離。

　　回到走廊，混亂與不確定性又再次襲擊了幾人。又遇到了其他吸血鬼、被迫繞了一些遠路，卻始終沒再看見那個特別的女子。

　　穿過一扇門，他們發現自己身處在高台上，底下是三藏樓高的培育場。怪異的培養液、數量驚人的吸血鬼樣本──各式各樣的、破碎的、幼體、成體，加起來約莫三十來隻，泡在綠色的培養水中。

　　“怪不得吸血鬼氣瘋了。”克林特喃喃說。方才目睹了吸血鬼極度接近人類的行為，他們心中有什麼悄悄轉變──他們情不自禁的將這些「怪物」放到了與人類同樣的立場──史帝夫自己意識到了這點。他一瞬間也閃過「如果換作是人類，大概也會為此感到憤怒、衝進基地」的念頭後，意識到吸血鬼的地位在他們一眾人心目中有本質的轉變──對等的智慧生物、而非只是怪物。

　　在培養室中，其他吸血鬼已經掃蕩了所有工作人員，如今徘徊於培養艙之間。沒有吸食血液、沒有攻擊，它們注視著自己漂浮在水中的同伴。「它們在觀察自己的同伴是否還活著」這個念頭在幾人的腦海中格外清晰──因為這是人類在這種處境下同樣會做的事情。

　　“最好在我們還沒被注意到的時候離開。”娜塔莎悄聲說。

　　“這邊，就在前面。”托尼帶頭，穿過了最後幾道門。

　　眼前就是出口，是一處天井、附帶著電梯。上方應該也是下水道系統的一部分、隱藏於紐約地下，從此處離開後、他們的任務──雖然與預想中的不太一樣，也算是結束了。

　　但運氣似乎不打算站在他們這邊。

　　一個女性身形的吸血鬼──不是方才特殊的那位，而是在路途中看過幾次的品種。他們並沒有直接和這種吸血鬼交過手，卻不妨礙他們清楚這種品種危險性遠高於平常的吸血鬼。

　　女吸血鬼站在電梯前方，朝他們陰狠的嘶嘶咆嘯。

　　“我們沒有要攻擊你…”史帝夫小心翼翼的說。他剛看見了吸血鬼之間可以交談，或許…

　　隊友們似乎都明白了史帝夫想做什麼，但並非特別贊同。小聲的，他可以聽見托尼倒抽一口氣：“你認真的，隊長？”

　　“我們不打算傷害你，我們只是要離開。”史帝夫再次重申。

　　然後，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女吸血鬼像是聽懂了一樣，退了一步。

　　“真的假的…”克林特非常小聲的喃喃低語。

　　“No…”女吸血鬼從利牙間發出了聲音，讓他們不確定那是一個「不」，還是某種動物嘶吼的巧合音節。

　　但隨即而來的，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沒有人可以離開。”

　　語句中口音奇特、帶著陰冷的嘶聲，但毫無疑問的是英語。

　　震驚於此，他們幾乎只憑著本能舉起防護。女吸血鬼猛然尖嘯，倏然拔高的音量產生了強烈的震波、將幾人擊飛了出去。

　　女吸血鬼在他們眼前化成了一縷輕煙。

　　鬼魅般的影子在幾人周圍迅捷的移動，空氣中飄散著陰森的笑聲、嘲弄著獵物。然後利爪猛然出現、刮過振金盾牌發出刺耳的聲響。史帝夫快速的反應、用盾牌猛擊眼前的身影，卻揮了個空。

　　那個身影不知怎麼的、已經到了下一個目標身前。

　　“克林特！”娜塔莎用電擊棒用力揮出、卻同樣揮了個空。同時克林特猛然後退、咽喉與利爪擦身而過，差點失去平衡。

　　就好像在和風戰鬥、或鬼魅。

　　氣流讓史帝夫直覺的反射，他的重擊確實的打中了扎實的軀體、卻不盡然有效。女吸血鬼只往後退了一步、又立刻恢復了平衡，再次化作透明的影子、避開了黑色的箭矢。

　　“該死的。”托尼在戰甲被爪子抓出長長痕跡時罵了一聲，啟動了手部雷射：“各位，我喊蹲下、就蹲下。”

　　發現自己無法輕易弄穿鋼鐵盔甲，影子退了一步、繞到房間另一頭。

　　“現在！”

　　幾人瞬間蹲下，紅色的雷射橫掃過整個房間。痛苦的尖叫與血立刻迴盪在周圍。女吸血鬼跌倒著後退、手臂被雷射從中切斷。她尖叫著、充滿憤怒。

　　還來不及逃脫，克林特迅速補上了一箭。黑色的箭矢釘過了怪物僅存的臂膀、將她釘在牆壁上。

　　吸血鬼掙扎著、尖叫著，但顯然與人類相同──受傷與疼痛癱瘓了她大部分的行動力。

　　“那個穿著黑衣服的女吸血鬼是誰？”托尼抓緊這個時機問，掌心炮正對著怪物、明幌幌的威脅。

　　“不！”這次的否定中含有更多的痛苦，但十分堅決。

　　“我們只是想交談。”史帝夫說，卻感到這句話有些可笑──把對方釘在牆上交談？無論如何，他還是需要嘗試。

　　“殺了我！我不在乎！”女吸血鬼嘶嘶叫著，嘗試將手臂從箭矢上拉出。娜塔莎對著十分靠近她臂膀的位置開了一槍、牆上出現的黑色彈痕威嚇著。

　　“我們嘗試和平的提問了，不要逼我用…”

　　“請停下。”

　　他們齊齊將武器轉向門口。但新走進來的人並沒有攻擊、語氣甚至異常的平和優雅，彷彿午後友好的談話。

　　如果不是身上噴濺到的些許血跡和手上滴落的點點腥紅，西德斯幾乎與平時史帝夫看到的樣貌一模一樣。輕盈而不失穩重的步伐、淡淡的笑容、甚至還帶著一股花草香──如今被鮮血的味道壓過。

　　他就這麼平凡的走進對峙之間，將釘在牆上的箭矢拔下。幾人想要有所動作，但史帝夫伸手將隊友攔了下來。

　　“隊長？”

　　他沒有回答。他直直盯著西德斯。

　　這麼多的徵兆、這麼多的線索，他卻愚蠢的蒙上雙眼，假裝看不見。

　　過於蒼白的膚色、鋒利的指甲、對於吸血鬼過於豐富的知識、來去無蹤的怪異、完全無聲的腳步──他的鄰居甚至沒有影子，史帝夫居然直至今日才發現這點。

　　西德斯輕撫過女吸血鬼的傷口，動作中有著一絲柔和：“去找她，她會幫你。我們準備撤退了。”

　　女吸血鬼輕嘶了一聲，化作透明離開了。

　　“你有打算要解釋什麼嗎，西德斯？”史帝夫冷冷的問。

　　“他就是西德斯？”托尼震驚的問，但沒有、也不需要回答。

　　“吸血女妖是有完全的智慧、思考的我族。”西德斯柔聲說：“我不能讓你們殺她。”

　　“那就是你唯一想說的？”史帝夫幾乎要被氣笑了。

　　“不是正確的時間、也不是正確的地點。”西德斯溫和的回應，好像一切屠殺都不存在一樣：“我還有一些事。”

　　“還沒殺完的人？”史帝夫冷笑一聲。

　　“沒那麼簡單，史帝夫。”西德斯的笑容消失了，語氣沉了一些：“我建議你們讓我離開，否則事情可能會變的棘手。”

　　“這是威脅嗎？”托尼問，戰甲發出細微的備戰聲響。

　　“不是，是忠告。”西德斯回答：“沒有我在，我無法保證我的弟兄會做什麼。事情結束後，我可以給你們一個解釋，但不是現在。”

　　“所以是你。”娜塔莎說，沒有放下戒備：“你才是那個指揮吸血鬼的人。”

　　“是的，西德斯．約瑟夫．萊索．傑斯利德．瑞文桑達，為您服務。”西德斯語聲中有一點笑意，彷彿知道自己的真名對人類而言多個詭異。他用古貴族的禮節給幾人致意：“現在，容許我先行一步…”

　　“西德斯！”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讓復仇者們猛然轉頭。是方才那個女吸血鬼，完全無視了他們的存在：“九頭蛇啟動了自爆。”

　　聲線與面容一樣給予史帝夫一種熟悉感，他倏然想起了女吸血鬼的身分。

　　是安娜，西德斯在酒吧工作的朋友。

　　“我猜這就是離開的時機了。”基地深處傳來一點震動、有加劇的趨勢：“從東南面撤離，我會引導…”

　　“但營救任務還未完成，有幾個已經失控了，如果它們跑到地面上…”

　　聽到這個，西德斯臉色大變：“我沒有感覺到…”

　　“九頭蛇對它們做了什麼，”安娜說，但基地傳來劇烈的震動打斷了話語。石屑開始掉落，牆面出現裂痕。

　　“恕我失陪。”西德斯朝幾人點頭，接近古英文的優雅選字讓人有些傻眼──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保持著這種語氣？或許是長年的偽裝、已經習慣成了本能，史帝夫忍不住想。兩個吸血鬼匆匆地離開，飛步跑進坍塌中的基地。

　　“上菜時間。”托尼拍了拍手──他們也得離開了：“進電梯，我把你們直接推上去。”

　　回到地面的過程比他們想像中的快──或許是因為石塊在周圍崩落的壓力下產生的錯覺，又或許是因為上方的地面也開始坍塌。

　　“我們需要疏散周圍的人。”上方是海濱的街道，地面的晃動讓行人已經開始警覺，但更多是一無所知、或是看到復仇者而停下腳步。

　　“所有人，請立刻離開這塊區域，此處馬上就要坍塌了！”托尼開啟了擴音，在街道中央大喊。有些人聽從指示轉頭離開、但更多是好奇的湊了過來。

　　“God，他們從來不聽話！”克林特翻白眼，跑到人群前方：“這邊路面要塌陷了，離開！”

　　人群騷動，有些人似乎辨別出了言語中的嚴重程度、開始後退，但不夠快。

　　馬路中央猛然震動、大塊的柏油裂開。尖叫聲從人群中間響起，此時所有人才意識到危險、慌亂地奔跑。

　　“復仇者，協助疏散！”不需要史帝夫說第二次，他們分散到四方、各自抓住那些差點跌落的人，幫助來不及跑開的孩童或老人。

　　震動在幾分鐘後逐漸停了下來，留下路口中央的大坑。這就要感謝九頭蛇的地基還算穩固、或是爆炸並不全面，並沒有整個基地塌陷下去，而只損毀了最高的那一個空間。

　　“塌陷終止了，但最好快點讓神盾局來善後，否則底下那些…”托尼掃描了一下地面，然後喧鬧聲讓他們抬頭。發現危險過去，民眾又開始在邊上聚集了起來。不知從哪傳來歡呼、掌聲，所有人為英雄歡呼著。

　　史帝夫心裡一涼。

　　並非他沒見過這種場面──在當美國隊長時，他不只一次的接受歡呼與崇拜。但這次，他們什麼都沒做。這次的崇拜是盲目的、毫無理由的。

　　究竟什麼讓他們被當成英雄，實際的作為、還是大眾的盲目？

　　他們這次的任務甚至可以說是失敗的、失控的，沒能阻止吸血鬼屠殺九頭蛇、也沒能阻止九頭蛇摧毀基地。更何況他們深知腳下的大坑內，可能還有數百隻未撤走的吸血鬼。危險還未解除，他們卻一事無成的吸引來了不知情的無辜群眾。

　　“請離開，危險還未解除！”史帝夫大喊，但被淹沒在喧囂之中。他從隊友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情緒──罪惡的、迷茫的、以及被盲目安上英雄名號而噁心。

　　“退後！”托尼加大音量重申，人群的聲音被壓下去了一些。困惑在圍觀的人們臉上浮現。

　　然後…

　　黑影從地洞中竄出，沒有給他們任何的預警。長爪乾脆俐落的將離的最近的一個男人撕裂，鮮血如雨水般將站在他旁邊的女人淋的濕透。

　　整整隔了三秒，女人開始尖叫。

　　驚慌只花了半秒便掌控了局勢，所有人慘叫、奔跑、互相踐踏。同時又有三隻吸血鬼竄了出來，如同遊走在羊群中的惡狼，輕鬆的殺戮。在托尼率先越過大洞阻攔幾隻怪物的短短幾秒鐘，已經有四人橫屍街道。

　　場面陷入恐怖的混亂。周圍人數眾多、復仇者根本無法好好對敵──但普通的攻擊對吸血鬼又不會起效。相對的他們的敵人並沒有這層顧慮，吸血鬼們迅速移動、所經之處開始染上罪惡的腥紅。鋒利的牙齒陷入血肉之中、暢飲著無辜之人的鮮血。

　　用盾牌擋住其中一隻血魔的爪子，史帝夫近距離看見了這些吸血鬼的眼睛──渾沌、失去焦距，就好像第一次碰到的那隻怪物一樣，這些吸血鬼是被九頭蛇實驗過的產品。

　　巨大的推力讓他踉蹌後退、但他的敵人沒有追擊，而是被地面的鮮血吸引去了注意力。短暫的空檔，他瞥見了一陣紫黑色、不自然的煙霧從洞口中出現，在血魔身旁轉化成了人形。是西德斯。看來他又多得知了一項吸血鬼的能力，但這不是眼下的重點。

　　在西德斯身邊，安娜也以同樣的方式出現了，淡白色霧氣如今恢復了正常人類女性的樣貌，但神情因擔憂而扭曲。

　　“制止他們，西德斯！”他聽到安娜大喊。

　　“我…我辦不到。”史帝夫從未聽過他的鄰居以如此挫敗和恐懼的聲音說話，西德斯用雙手抓住了血魔的利爪，看似纖細、普通的手卻輕鬆的壓制住了怪物的掙扎：“九頭蛇…他們弄壞了他們的大腦。”

　　血魔用腳猛力一蹬，猝不及防的掙脫了西德斯的束縛，長爪刺入老者的大腿，血立刻湧了出來。

　　史帝夫和安娜倒抽一口氣，但被攻擊的本人卻沒有發出痛苦的叫聲，相反的，西德斯只發出了一點悲痛的低啜。

　　“我很抱歉。”老者的低語被史帝夫四倍聽力捕捉到耳中，其中飽含痛苦與悲傷。

　　下一秒，鋒利的爪子出現在西德斯手上，瞬間割斷了同族的咽喉。

　　沒有再猶豫，他化作一道黑影，撕裂空氣的聲響讓史帝夫感受到其中的速度與動量。幾乎是眨眼間，其他復仇者還在苦戰的三隻吸血鬼猛然僵住，在西德斯回到史帝夫眼前時才慢慢倒下。

　　“什麼鬼！”史帝夫能聽到猛然失去目標的克林特咒罵了一聲，但他並沒有給予隊友回應，他看著眼前的人。

　　西德斯的手在顫抖、滴落著鮮血，這次卻不是人類的血、而是他同族的血液。他的面容被悲傷佔據，嘴唇發白而緊緊抿住。

　　“我沒有選擇。”他的鄰居低聲說，卻不知是在對他自己、還是安娜、抑或是屬於局外人的史帝夫。

　　“我知道。”安娜上前握住西德斯的手，將血跡也染到自己手心。她聲音中一貫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相似的悲傷與安撫：“我們該離開了，西德斯。”

　　西德斯點頭，給予史帝夫最後一眼，然後消溶於夜晚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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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吸血女妖(Bru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