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夜晚奔去》海晏清河

6、第六章

　　汪壬川来北城的第一件事情除了找房子就是找工作。母亲时好时坏，放她一个人出门工作实在担心。而自己揣着高中在读学历，想找个薪资高又不耽误上学的工作真的很难。

　　第一次站在离学校一公里距离的便利店看到招聘信息是个意外。

　　那天是搬来北城的第二天，汪壬川没入学，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和房东谈好了合同，竭尽全力把房租压到了最低。
　　全都办妥之后，他深深松了一口气，沿着街边漫步目的地走着，脑子放空。

　　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这家便利店门口了。

　　白色纸张、黑色墨迹，是张手写的招牌信息，在这个都是打印字体的时代，很是罕见。
　　北城不像别的大城市，像这样的便利店不多。

　　“诚招夜班，晚间7点至11点，无学历要求，详细面谈，投缘...加薪？”
　　汪壬川看着“薪”字的最后一笔拖到了纸张边缘，心情也瞬间雀跃起来。

　　这是一家并不大的便利店，但是在北城其他小店的簇拥下显得太过格格不入。隔壁门口的老大爷敲着二郎腿抽烟，看着汪壬川注视了那招聘信息许久，终于忍不住喊道：“快走吧！”

　　“怎么？”汪壬川转过身来，疑惑询问。

　　“哎呀，”老大爷的烟斗看着有些年头，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烟雾缭绕，“这店主奇怪的很，来了好几个了，都被赶走了，别浪费时间了，你估计...够呛！”

　　汪壬川再次详细端详这招聘，落款处的日期倒是写的很是工整，竟然还精确到秒。
　　“没事大爷，”汪壬川向他道谢，“我试试看，不行就算了。”

　　推开防风帘，清晰的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xx便利店。

　　很普通的店，看不出来又什么特别的。

　　“要什么？”
　　一个男人撩起后厨的帘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汪壬川。

　　“来应聘的。”

　　“哦，那我打电话问下。”男人解释，“我也不是店主，店主没来过，但是有事得和他报备。”

　　“行，那你问问。”汪壬川点点头，在店里随便看了看，收银台边上很显眼的摆着好几盒杜蕾斯。

　　“那个，”男人又出来了，电话仍然举在耳边，“店主问你会游泳吗？”

　　“啊？”汪壬川眉头疑惑地皱起，“会，从小就会，老手。”

　　“哦，他会，”男人和手机另一头的人汇报，“恩恩，好嘞。”电话挂断，男人继续说道，“我们店主说没事，你干吧，给你按照小时结算。”

　　“啊？”这是汪壬川第二次发出疑惑。

　　“我们店主就是很随性，而且这里工资开的不低，你愿意干无非是累点，其他没什么，店主不来，平时也就电话或者微信联系。”

　　“哦，那好，谢谢。”汪壬川也不知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
　　这，比想象的顺利？

　　“你从下周来上班就行，我一般也会在，有啥问题就问我，叫我王哥就行。哦对，你要加店主微信吗？”王哥挠挠头，“加下他给你钱，直接微信转账。”

　　“哦好，谢谢。”汪壬川记下店主的手机号 ，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验证消息就写“应聘”，发送了出去。
　　“我发过去了，等他加吧。”
　　这个店主的微信头像是全黑，微信名也是一个句号，啥信息也看不出来。

　　“没事，他看到就会加你。”

　　报道的几天后，汪壬川开始下了课就去那个店里做兼职，起初还不太熟悉 ，后来渐渐都弄懂了。
　　店主第二天终于通过了申请，汪壬川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但对方一直不回，所以也没再理。

　　.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早出晚归，累但是好歹有个盼头。

　　铃声响起的时候，汪壬川出了一身冷汗，他做了个噩梦。
　　有一个无脸人，举着大刀，喊着要砍掉他的舌头，他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真的哑了。

　　汪壬川摇了摇头，看来哑巴当久了，自己也会当真。

　　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汪壬川觉得可能是最近太累把之前的一些情绪带了出来。

　　他洗脸、刷牙、收拾、穿衣，熟练地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走出家门。

　　清早的北城刚下了一场雨，潮湿、水汽很足，而且更冷了。

　　他照常到了车站，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怪冷清的。

　　“啊——”汪壬川还记着那个梦，心有余悸，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站牌小声地发出几个音节，无意间转头的时候又吓了一跳。

　　操，这个瘸子，走路不带声的，都第几次了。

　　徐淼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径直往汪壬川面前走去。
　　　昨晚也没睡好，他眼下还有明显的淤青，书包单肩背着，松松垮垮的带子垂在腿边。

　　“车来了。”徐淼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手上甩着钥匙串，叮啷叮啷地响着，“上车吧。”

　　汪壬川从口袋里掏出公交卡，在车门打开后火速上了车。

　　他坐在公交车后排的座位上，靠着窗，把头抵在窗户上，心跳才平复下来。

　　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这么紧张，不过上次他帮了自己，也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徐淼上车的速度真是够慢的，过了几分钟，汪壬川才看到这个刺儿头上来，龟速向前移动。

　　公交上除了他们俩没人，汪壬川以为徐淼会避嫌，没想到这个人径直往自己面前走过来，扶着栏杆，一声不吭地坐到了自己的右手边。

　　？？？

　　汪壬川把头微微抬起，身子没动，斜着眼看了一下身边的这位不速之客。
　　只见他手里拿着两个袋子，冒着热气，十分随意地问道，“没人吧？”，他一个捂着手，另一个递了过来，挑挑眉：“吃吗？”

　　汪壬川的眉毛是快拧巴成结了。
　　这家伙，搞什么？

　　“到底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吃了，鲜肉的。”徐淼语气还有点不耐烦，似乎是饿了，将手里的包子又往前递了一段距离，“搞快点吧，手酸。”

　　汪壬川见不好拒绝，便坐直身体，打算伸手。

　　徐淼用牙齿咬开袋子，往包子上吹了两口气，散散热气，随意说道：“怎么，不说声谢谢？”

　　操，汪壬川咬住嘴唇，心下骂着。

　　“谢——谢——”他拖着长音，声线懒叽叽的，说完，便接过包子，像泄愤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真香啊。
　　肉馅很新鲜，而且里面夹着藕碎，既鲜美又提升口感。

　　“没看出来，这道谢真没诚意，你一般就这么感谢别人的吗。”徐淼用纸擦了下流出来沁在包装袋上的汤汁，点评道，“这还挺好吃。”

　　“你管我——”汪壬川又咬了一口，“我反正谢了，你觉得没诚意是你的事。”

　　“......行。”徐淼竟然有些带着笑。

　　汪壬川根本不想理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包子，转头耷拉着眼睛没看他：“谢谢了。”

　　“这还差不多，不客气吧。”
　　徐淼也不再说话，两眼盯着空荡荡的车厢，似乎在思考什么。

　　车子晃晃悠悠地往前开着，广播中的女声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播报着，像是人工智能。

　　连续十几天，汪壬川已经习惯了独自坐车，独自去学校，独自听课，独自回家接受一切的日子，冷不丁旁边坐了个人，心里怎么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可能这就是尴尬吧。

　　“你作业呢？写了吗？”徐淼突然出声。

　　“什么？”汪壬川一脸茫然。
　　作业这种东西，在汪壬川的世界里并不存在。

　　“问你作业写了吗？”徐淼也吃完了，收拾了一下把包装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

　　“干嘛？”汪壬川疑惑，“你难道要抄我的？”

　　徐淼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抄你的？嗯...也行，那借我抄？”

　　放屁。

　　汪壬川回嘴：“你大爷的，作业这种玩意儿，我怎么可能有时间写。再说，你不是个学霸吗？还需要抄我的作业？”

　　“怪不得你不喜欢说话，”徐淼点点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汪壬川，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你看你，左一句大爷，右一句玩意儿，你说谁能忍住听你说三句话不打你的 ？”

　　汪壬川竟真的认真地开始考虑，得，还真没有。
　　能和自己说话的人本来就不多。

　　“喂。”汪壬川出声。

　　“？”徐淼歪过头，指了指自己，“喊我 ？”

　　汪壬川：“这儿有别人？不喊你喊狗啊？”

　　徐淼：“狗？不是你名字吗？”

　　操！汪壬川想，千万不能和一个瘸子生气。
　　“算了...”他语气弱了下来，“看在你上次维护我，还是谢谢了。”

　　“嗯。”徐淼回答。

　　虽然他只说了一个字，但是汪壬川就是莫名感觉到，徐淼是认真的，没有敷衍。

　　“欠你一个人情，下次我还你。”汪壬川也认真起来，“其实...”

　　“怎么？”徐淼扭过头来看他。

　　“没事。”汪壬川摇摇头，“人情我肯定会还你，我不会忘了的。”

　　徐淼表情没什么变化，胳膊往汪壬川的后面一放，从远处看像搂着似的，淡淡说道：“好，我等你还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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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人情的那天，小川直接哭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