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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   幸亏光华还没有让人被烧死的打算。
      就在覃卿昏过去的瞬间,腰间玉带和指腹银光交缠成锁链,生生在火圈外侧撕开了一道口子。光华满面寒霜,只消一眼就迅速往覃卿身边飞过去,又化拳为掌灭了他腰腹上的怪火。
      衣服被烧了个大口,原本平坦小腹上的白皙肌肤被烧得皮肉开绽,血色模糊,自腰间蔓延至前胸和下腹。火焰冲击力大,肋骨怕是也断了,覃卿大概是生生被痛昏了过去,额间冷汗直冒,腰腹却热气汹涌。
      光华眼中骤然腾起一股杀意。
      “毕方。”他一手怀抱覃卿,一手紧紧握拳指尖泛白,死死盯着眼前嚣张鸣叫的妖兽毕方。
      毕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神鸟,他是五百年前妖帝座下前锋,所过之处妖火燎原,活物死物皆逃不脱化成灰的命。妖帝战败,毕方也被生擒压于瀚海深底,以深海冰水锁燎原妖火,却没曾想到已经被它逃了出来!
      “哔——”
      毕方一声尖利的鸣叫,直冲光华和覃卿二人,当年就是光华银光锁了它的喙,才使得毕方被东方开明天尊生擒。五百年后再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双翅疯狂拍打,鸟喙不停喷火,火焰几乎要把空气都燃烧起来,光华感到几乎不可抵挡的热浪向他逼迫而来,只能先带着覃卿极速后退避让。
      “诶呦,毕方。”
      就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声赤裸裸的调笑传来。声音虽轻,入耳却极稳。
      毕方鸟收拢身形瞬时在空中转身,看到了身后那个赤发金瞳的高大男人,熊熊火焰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赤玉体内,却不见他有丝毫不适。
      毕方突然口出人言,虽然尖利,却是货真价实的男声,“赤灵火。”
      灵智各有天赋,光华的玉带银光,赤玉的赤灵神火。
      “难为你被压了五百年还记得。”
      毕方是妖,赤玉是灵,得的又都是异火,千百年来两人交手不下数次。异火不相上下,但赤玉出手诡谲多变,明的暗的都来,毕方在他手下吃过不少亏,心生忌惮又咬牙切齿。
      那人没和他说,赤灵火也在这里。
      毕方懒得和他多言,碰上赤玉算他倒霉,瞬间盘旋而上越转越快,竟然在周身裹起一道龙卷风似的火焰,刚触及云顶又急转直下,朝站在地上的赤玉冲过来。
      呵。
      赤玉嗤笑,霎时红发扬起眸色金光转浅,火色自全身燃起,比起毕方的艳红更像镀了一层金箔。
      赤灵神火同样冲天而起,恰恰在半空中与毕方真身相撞,发出轰天巨响。
      火光消散,赤玉还稳稳站在原地,以真身犯险的毕方却从空中被击落,摔到一半才堪堪稳住身形。只是白色鸟喙中再吐不出火焰,血气不断在喉间翻滚。
      光华已经将覃卿转移到烧不到的地方,只是腰间伤势依旧触目惊心。光华刚刚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听到覃卿无意识的闷哼,眼中一紧,玉带已经出手直直往毕方所在之处飞去。
      毕方挣扎一闪,堪堪躲过那毫不留情的一击,深知今日再缠下去只能吃亏,双翅扇出妖火就往方寸外逃去。
      光华担心覃卿不敢追,赤玉便飞身跟了过去。
      等赤玉回来的时候,光华已经小心翼翼地把覃卿带回了水榭仙府,就放在银光流动的玉榻中央。覃卿周身被银光环绕着,少了痛楚,面色苍白而安宁。伤口已经被光华包扎过了,自从与覃卿一路,他身上各种伤药就没有少过。
      “如何?”
      “断骨,灼伤。”
      “没醒?”
      光华摇摇头,赤玉一去半日,照道理在银光和伤药的双重治疗下,覃卿应该醒了,却不知道眼下为何一点都没有意识。
      “毕方呢?”他岔开话题。
      “跑了。”赤玉想到这,不解又带着恨,“追到四重天,转个头就不见了,妖气都无影无踪。我又不像你似的,哪里都敢闯。”
      光华皱眉看他,赤玉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点到即止,“行了。”
      过会儿,见光华还是站在潭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覃卿,“别看了,还能让你看醒了?”
      光华置若罔闻。
      赤玉就走到他身边去一起看,从覃卿的眉眼看到腰间的纱布,突然被光华一个侧身挡住了。
      赤玉没忍住笑,咳了两声,问他,“卿云公子?”
      光华原本还是冷着脸,一听就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半晌幽幽地说道,“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看不出来。只不过你整天带在身边,世家阴曹都去了一趟,断竹还说你借勾魂道回了浮玉,如今又守在方寸,能代表什么?”
      光华沉默不语。
      “只不过——”赤玉拉长了声音,收起纨绔猖狂,正色道,“他早已换了个人。”
      “没有!”原本快垂到胸前的头突然抬起,光华声音僵硬而坚定,不知道想说服谁。
      “光华。”赤玉一声叹,他化形早,待其余四个如弟妹。人间冷暖看得多了,也多少理解光华的执念,只是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
      “那你打算如何?”
      “守着。”
      “若永远都回不来呢?”
      “守着。”
      “你不打算告诉他?”
      光华摇摇头。
      “行吧,劝不动你。”
      光华化形最晚,原不懂七情六欲,却偏偏中了那一人的毒。情根一旦发芽,就固执地吸收着光华心里的所有养分。那人一死,光华就跟着死,那人活过来,光华才跟着活。
      赤玉不懂他的执念,但懂他这个人。
      “我走了,有事去无皋找我。”赤玉说着转身离开,末了又加一句,“不过,大概很快又会再见了。”
      赤玉走后,光华重新站回了那个一动不动盯着覃卿的姿势。
      覃卿睡了多少天,他就站了多少日,天地灵智本就不需要吃喝,现在又身处日月精气最充裕的方寸之地,光华就宛若一尊玉琢的雕像,容颜绝色而毫无生气。
      若是覃卿醒着见了,势必要去逗他,只不过现在的覃卿却陷入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境里。

      “生了生了!”
      今天是南山浮玉的大日子,现任家主皇覃琅正紧张地守在卧室外,里头传来女人阵阵痛苦的□□。就在他忍不住要破门而入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冲出门外,止住了皇覃琅的脚步,却显出了他脸上再也藏不住的笑意。
      屋里有人在叫,“是个漂亮公子!”
      屋外守着的人纷纷和这位皇覃家主道贺,有在浮玉修炼的外室子弟,还有屋里皇覃琅的妻子妘子苓的哥哥——西山鹿台现任家主妘君迁。
      皇覃琅自小天资聪颖,二十三岁结仙胎,翌年迎娶青梅竹马的妘家二小姐妘子苓。成亲时九重天帝神、阴曹狱丰鹊和四方世家皆到场祝贺,华丽异常,一时风光无两。
      四方世家皆修仙炼道,又以上古遗脉浮玉皇覃最为尊贵。鹿台医药、涿光移景、无皋炼器,借的都是天地间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只有皇覃一脉御物之术,化天地间日月精气为实体,幻丝可做衣,幻剑可取命。
      皇覃琅与妘子苓成亲两年,即将产子,自然少不了各家各户的祝贺。因此孩子还没有出生,稀有贵重的贺礼早已堆满了皇覃府的库房。
      这天恰值凡间乞巧节,皇覃琅为讨妻子高兴,早早起身亲自去做她最爱的荷花酥,准备晚上守星河的时候给她惊喜。谁曾想到自己还在厨房忙活,那边就传来夫人要生了的消息。
      皇覃琅哪还有心思做点心,又高兴又紧张,妘子苓在屋里生了多久,他就在门外跺脚跺了多久。
      直到地都要快被踏穿了,这集了万千宠爱的孩子才舍得出来。
      那时已值黄昏,火烧霞雾染红了南山浮玉的半边天,整座皇覃府都像被包裹在祥瑞之中。折腾了大半日的孩子就是在这漫天云霞中被抱了出来,粉雕玉琢,健康漂亮,眼角还有一颗红艳艳明晃晃的泪痣。
      皇覃琅激动地手都在抖,小心翼翼地抱过那个孩子,走进房里去看面色苍白却难掩笑意的妻子,为孩子取了个响亮的名字——皇覃琤。
      金撞玉琤声奇绝。
      还给取了个一看就是天之骄子的字——卿云。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史记·天官书】
      卿云公子一天天长大,小时候的漂亮娃娃越发精致,雪肤红唇,眉目含情,面若桃瓣,领如蝤蛴。眼角那颗红艳艳的泪痣更加显眼,不点而妖。
      但这精巧的模样也惹来非议,自小到大都有人说卿云公子太女相,是漂亮,但怎么看都太过细致了些。说得多了,连皇覃琅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生了个儿子还是姑娘。
      换做其他人,从小被说比女孩子还漂亮难免不高兴,但卿云公子不一样,旁人怎么说他怎么接,绝不平白生气,还能迅速哥俩好地与人结交。
      只是一旦生气,必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凡间传闻,卿云公子十七岁那年在酒楼遭不长眼地调戏,说他像姑娘时还没生气,多嘴加了句“会不会伺候人”,就被一把幻刀把手掌牢牢钉在了桌子上,不仅如此,那张脏人的嘴还被幻出来的木板打了几十个巴掌,十天半个月说不了一句话。
      除了相貌出名,卿云公子的卓越天分也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皇覃一脉的御物术素来难以修炼,因此外室子弟也是四方世家中最少的。寻常移物容易,聚日月精华“无中生有”却很困难,至于能不能生出自己想要的物件,聚的又是什么速度,更要看资质和修炼者的用心。
      而卿云公子七岁能化剑,十五能御龙,十九岁就结了仙胎,是这盖天大陆名正言顺的头一位。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调戏卿云公子的相貌了,反倒越看越觉得精妙无双。
      皓齿明眸腕凝霜,灼灼笑意染四方。
      的确,卿云公子不管在哪里,一双漂亮眉眼和上勾唇角都像含着满腔情意。四方世家自古勤于走动,卿云公子所到之处留下不少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债,可这情许天许地却独独不许哪个人。有哪家胆子大的去求他爱慕,哪怕一晌贪欢,他也能分分钟拒绝得干脆利落。
      关于卿云公子的故事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多了,名号也越喊越响,至于皇覃琅给他取的那个响当当的“琤”字,倒是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反应过来。

      卿云结仙胎的第一年,恰好遇上了一重天议霄殿的神仙聚首。
      每十年间,帝神都会在议霄殿作主办一场尊神与修仙者的聚会,只要结了仙胎的世家子弟都能前往。说白了就是让天上的神和云巅的仙互相认识认识联络感情,有时候也会招世家仙者入重天神位。
      今年成了北方灵会天尊座下天将的,便是北山涿光望舒府的家主望舒晟。
      自然而然,那位与卿云自小一起长大的北堂公子望舒容,就成了北山涿光的家主。
      北堂比卿云年纪大,二十四岁那年结仙胎,如今已是第三年了。这一辈世家子弟里面,北堂年纪最大,小时候大家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北堂哥”。
      北堂少时就老成,结了仙胎之后愈发沉默寡言,和他那个一脸严肃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目前这一辈,只有北堂和卿云结了仙胎能上一重天。因此卿云在议霄殿外头碰到北堂的时候,好不容易见着个自己熟悉的人,兴奋地跑过去打招呼。
      “北堂哥!”
      北堂眼见那颗明晃晃的红痣往自己这边跑过,错步一让,没给卿云搭上肩,“卿云。”
      卿云撇撇嘴,无所谓地甩了甩手,“你可算有空了!我快闷死了。”
      “怎么?”父亲成了天将,北堂继任家主,刚刚在殿里被人拉着好一阵祝贺,难得才出来透口气。
      “我刚刚就想找你啦,可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祝贺望舒家主的人。”覃卿笑着和他打趣,“如今怕是不能叫哥了,是吧北堂家主?”说完对着北堂作了个夸张的揖。
      北堂失笑,结了仙胎又如何,卿云还不是这副随心所欲的模样。
      挺好。
      北堂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正儿八经的,“别闹。”
      “不闹不闹。”卿云笑着应了,恰好碰上北堂父亲出来寻人。他马上就要登重天神位,等于世家一切都与自己再无瓜葛,忙着和北堂交代事情。
      “叔叔!”卿云和人打完招呼,又一溜烟跑了,他最怕遇上这些长辈。
      一重天平日里都有天将把守,好不容易上来了,父亲又没空管自己,卿云自然要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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