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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等回了望舒府,尔朱就被北堂丢进了房里。他暂时也不敢跑了,可怜兮兮地给覃卿飞眼,覃卿还没来得及回,就被光华一个侧身挡住了视线。
      他也没在意,想起来光华他们是去查探疫症和蜚兽的,开口询问。
      两个人边说边回了房,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光华没有收回那道银光化的镯子。
      原来他们三人自前日早上下山,就朝着涿光边界去了。按照之前的回报,从覃卿他们进来的村子开始,方圆数百里都出现了多多少少的疫症情况。
      有的村子就像他见过的那样,无论草木家畜还是人,都死绝了。北堂怕疫症蔓延,只得令人一个村一个村的烧,把所有房屋土地都烧了个干净。
      有些村子蜚兽没有直接穿过,但也受到了妖气的影响,草木萎靡人畜犯病,北堂就派人留下来医治。凡人体弱,怕也得耗上些时日。
      光华他们一刻未停,连着日夜循妖气追赶,终于在今天凌晨见着了蜚。
      那灾兽比记载中的更阴鸷,周身环绕着一股腐尸味的黑气。额上牛角从尖处劈开,化出四只,面中一只瘆人的金目,金目下硕大的鼻孔呼着白气。尾巴也不像普通的蛇尾,而是一节节宛如骨鞭,随处一甩就能劈开顽石。
      北堂不像尔朱,他袖中随时藏着起阵的材料。但面对蜚兽却不敢使厉害的幻景,一来怕光华和苕荣误闯,二来无法辨别蜚兽的位置就不能击杀。他只能就地掀起细碎石块,缠住蜚兽的四肢,暂时减缓它的速度。
      光华和苕荣分居两侧,一人使银光玉带,一人以玉哨驾驭发间金簪,在蜚兽身上留下尖锐的血洞。
      蜚兽被鲜血和疼痛刺激,又被控着四肢,尾巴一甩就以钢鞭之力掀起飞石,恰恰破了北堂的困阵。北堂见之便抽了腰间的剑,直接飞到蜚兽头顶直冲而下,哪知那蜚兽皮甲坚硬,剑只入了分毫,北堂却被尾鞭甩伤。
      苕荣瞬间急了。
      她示意光华用玉带困住蜚兽的头颈,哨声越来越尖锐,金簪在兽首前不断飞动,去找那瘆人金目。奈何蜚兽的力气实在太大,光华的玉带也无法完全控制它的动作。北堂忍着伤,再次起阵,终于让那蜚兽疯狂摇动的头停了下来。
      苕荣瞬间变换音调,金簪就准确无误地插进了蜚兽的独目,又自脑后穿出。
      金目瞬间鲜血喷飞,庞大的兽身也轰然倒地。
      北堂受了伤,等光华碾碎蜚兽魂魄,三人就立刻赶回了望舒府,没想到覃卿和尔朱也在这个时候遇上了狍鸮。
      “难怪北堂家主脸色那么差,我还以为是被尔朱气的。”覃卿听完,对光华说。
      “都有,伤没那么重。”光华似是不太喜欢尔朱,“你和他怎么碰上的?”
      “那天你们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回来了。”覃卿又想起来尔朱那声美人,到底没和光华说,真是够丢脸的。
      “他说带我逛逛,我想着反正没事,就跟着在涿光转,转着转着不就出事了。话说我一开始听到婴儿哭,还以为又是马腹,这些妖兽个个长得那么吓人,怎么都用这么不入流的招?”
      “妖兽狡诈。”
      光华听了还是有些后怕,这狍鸮他是见识过的。上古凶兽,五百年前就是妖帝座下猛将,当年虞府和望舒的家主还是虞榛樾和北堂的父亲,两个人合力都没把它杀死,最后趁人不备逃脱。
      “尔朱这人,一直都那样?”覃卿虽然没说美人的事,但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哪样?”光华问道。
      “他喜欢男的?”
      光华一愣,对上覃卿带着探寻又有点不解的目光,心上突然一空,从内而外生起一股寒意,说话声音都小了一点,“你很讨厌?”
      “讨厌什么?”覃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尔朱?还好吧,吊儿郎当公子哥,又没坏心。”
      光华突然沉默起来,任凭覃卿再怎么问都不说话了。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初次相见的时候,冷淡、漠然、拒人千里。
      “光华君?”连带着覃卿的声音也跟着小下去,他觉得光华就像个藏在琉璃罩里的小孩,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脑袋,风吹草动就会迅速躲回去。
      覃卿想着想着,自己笑了,别人要是知道他把这么强大的光华君想成这样,怕得怀疑他是个傻子。
      最终覃卿也没得到光华的一声应。
      直到第二天早上睡得正香被他唤起,说要走了。

      北堂和苕荣已经坐在正厅,覃卿还顺便关心了一下北堂的伤势,听上去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光华君往何处去?”
      “阴曹。”
      “为何?”
      “妖珠。”
      覃卿觉得,听北堂和光华说话就像看最枯燥的工具书,他无聊得很,便说了句找尔朱道别,就往院里去了。这几日望舒府他混得熟,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记得门儿清。
      另一边,苕荣问光华,为何几百年了,突然对妖兽之事如此上心。
      “前段时间经薄异象,你看到了吗?”光华没回答苕荣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嗯。”苕荣和北堂点头,那道冲天血光这么显眼,不注意都难,只不过——
      “天尊派人去查过了,没有查到什么。”
      经薄依旧是一片死寂。
      “原本是有什么的。”光华道。
      苕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覃公子?”
      “嗯。”
      “难怪你这么护着。”也难怪苕荣觉得似曾相识,“可他?”
      “什么都不记得了。”
      “光华。”苕荣一声叹,不知道劝什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劝,“你确定吗?”
      “不确定。”
      “但你不死心。”
      “从未。”
      这段往事北堂也是知道的,一时间厅里陷入了沉默。
      覃卿就在这个时候走了回来,看着相顾无言的三人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光华抬头,目光恰好直直地望进覃卿的眼里,那人目色单纯一片清澈,蹦跳着往自己身边来。
      罢了。
      “等你,走吧。”光华站起身,等着人到了身边,才抬脚往外走。
      又转头和苕荣和北堂道别,“不用送了。”
      苕荣点点头,“万事小心。”

      望舒府离鹿台不远,不出半日光华和覃卿就入了西山地界。
      一路上,覃卿百无聊赖地趴在云上往下看。却发现自从进了西山,入眼的既不是北方的怪石嶙峋,也不是东山的草木繁盛,而是色彩斑斓的奇异花草。
      站在高处看不真切,只觉得格外诱人又带着危险,就像那鲜艳的毒蘑菇,不敢吃又忍不住靠近。
      “光华君!”覃卿抬头去看始终站得笔笔直的人。
      光华低头对上他的目光。
      “下面的都是什么?”
      “鹿台妘家善医药,西山多异草。”
      “我们下去看看吧!”覃卿央着他,眼里满是殷切。
      “有毒。”
      “啊?”覃卿的确犹豫了,他向来惜命,可又难得遇上这闻所未闻的东西,实在抵不住诱惑,“我不碰。”
      你不碰它,它来碰你。
      不过光华也没提醒他,径直带着人落在了地上。
      挨近看了,覃卿才发现这长在地上的东西比他想象中的更奇特!
      沿着地面爬的是紫红色的藤蔓,露出地面的茎上光滑无比,可覃卿却清晰地看到茎上长出的叶片上全挂着密密麻麻的小刺,刺上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血迹。
      真狠毒。
      覃卿避着后退了一步,衣摆却被另一朵花缠上了。
      那花妖艳,花瓣橙红相间自内而外旋转,花萼下还有两片翠绿色的叶子,就像托着人脸的手掌,缠住覃卿衣摆的就是这叶片,扭卷在一起,挣脱不得。
      覃卿正想弯腰去掰开,光华不知道从哪里丢过来一块小石子,石子触及花心迅速被吞入其中,叶片随之散开。
      靠!
      覃卿缩回了顿在半路的手指。
      他转过去看站在身后的光华,光华脚下是另一片花海。蓝紫色的小花随着风摇晃,只有三瓣,完全展开了却像一张猫儿脸。
      他刚想走过去,却发现光华虽然站在花海里,实际上却没有接触到任何花叶,仿佛罩了一层保护膜在身上。而那些蓝紫色小花的“嘴”里,正不断吐出一股几乎看不见的蓝色香气,若不是趁着光华洁白如雪的衣衫,覃卿根本看不出来。
      “它吐的什么?”覃卿站在原地不动。
      “亮叶地牙,用来做幻药的。”
      幸亏那蓝气飘不远,只是在花丛上面上下浮着,覃卿觉得自己才能继续站在地上。光华那边是去不得了,他又去看另一侧。
      紫红色的藤蔓原本爬的到处都是,与其他花草生长在一起,却唯独绕开了一片白茫茫毛茸茸有半人高的植物。
      “那是什么?棉花吗?”
      “缎寇。”
      看上去还挺呆萌,覃卿正在想,听到光华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刺血藤绕着它长吗?”
      刺血藤,就是那长着小刺的紫红藤蔓。
      “为什么?”
      “因为你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覃卿一脸惊愕,这“棉花”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啊。
      “一旦有活物进去,缎寇就会疯狂生长,将活物裹在里头,直到化成一滩尸水,就又落回这半人高的大小,等着下一个活物。”
      覃卿哑然,对不起了刺血藤,狠毒这个词你还不配。
      “这鬼地方,就没什么没毒的东西?”
      “来。”光华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覃卿身边,他发现自己好像也被光华身上那层膜裹了进去,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也触不到他。
      覃卿跟着光华穿过一片亮叶地牙,又绕过一排参天的树木,见到了他生命里最艳的红。齐踝的小花长着层层叠叠的瓣儿,每一片花瓣又像被撕开似的一缕缕一条条。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照下来,那红就泛起了金色的光。
      “这是什么?”
      “孤挺花。”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红色。”覃卿说。
      “不是。”
      “什么?”覃卿听到光华的反驳,有些诧异。
      “这不是最漂亮的。”
      覃卿看看光华,又看看那闪闪发光的孤挺花,一时间有些恍惚。
      记忆里好像也有一片红,但不是孤挺这样长在山间树底。那种红映着一片白,交叠如云霞。
      可是又想不真切,看不透彻。覃卿盯着孤挺发呆,莫不是吸了那亮叶地牙的香,产生了幻觉。
      直到被光华带上了云,重新飞起来,覃卿还在想那片红,透着白,绕着指。

      越往北山、西山和中山的交界处去,人间就越荒凉。
      人烟越稀少,阴气就越盛行。
      阴气最浓的地方,就开了阴门。
      盖天大陆的阴门就开在凶犁土丘。
      凡人误闯阴门,阳寿即刻断绝,属于枉死。枉死魂魄难入轮回,需得在这凶犁土丘飘到本该死去的年纪,才会被阴曹使勾了往九泉去。
      因此覃卿跟着光华到凶犁土丘的时候,就看到了四处飘荡的游魂。
      半透明的身体,还穿着在凡间的衣服,长着做人时的模样。大多是迷路误闯的村野乡人,偶尔也有那不怕死的凡间道士,却低估了自己的本事。那些游魂看到光华和覃卿,也不动,只是呆愣着目光盯着他们,盯得覃卿全身发毛,鸡皮疙瘩自脚底升到头顶。
      虽然光华已经提前和他说了,覃卿还是完全不能适应。
      “光华君,你确定我不会死吗?”覃卿第五次问道。
      光华也没有什么不耐烦,“你腕上缠了银光,便不是普通凡人之躯。”
      “就算不普通,也是凡人啊!”
      “你入这凶犁土丘可感到通体发寒,双目泛黑,周身难以动弹?”
      虽然怕得很,“那倒没有。”
      “那就无妨。”
      寻常凡人就算没有闯进阴门,入了这凶犁土丘的阴盛之地,也绝对不会好受。就是不知道覃卿这毫无反应的模样,是因为指尖银光,还是其他原因。
      覃卿亦步亦趋地跟着光华,末了还像在经薄血地头回见面那样扯着人的衣角,“万一呢?万一我挂了?”
      光华已经知道挂了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知道覃卿是真的害怕,只能出言劝道,“就算你真的枉死,断竹在这里,我也认识阴曹狱主,就让你归魂。”
      其实归魂哪有说的那么简单,这可是违灭天道的做法。
      不过覃卿不知道,他听光华这么说了,终于把心放回去了一点。
      就这么拉扯着,光华在一片空地里站住了。
      覃卿抬头看他,只听到光华对着虚空说了一句,“灵智光华,借道阴曹。”
      盘旋着的一阵风从地下窜出来,风中逐渐显出一团黑色的影子。黑影站定了,风也停了,覃卿一看那模样,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大动作也牵扯不到。当下就地一跳,手脚并用就熟练地缠到了光华背上。
      白衣神明和玄黑怪物皆是一愣。
      没错,从阴曹出来的就是个怪物!
      体型如牛大小,全身皮毛乌黑发亮。一双闪着绿色幽光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覃卿,头上还长着根一看就能把人顶飞的角。
      “光华君!快杀了它!”
      覃卿在光华背上大叫,怎么到了这阴曹地府,还有妖兽在等他!
      那黑色怪物轻咳一声,竟然口出人言,“光华。”声音低沉,震得覃卿耳膜一痒。
      “断竹。”光华也开口。
      断竹?还赖在人背上的覃卿呆了呆,好熟悉的名字,光华怎么没打起来?等一下,断竹?黑玉?天地灵智?!
      覃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什么乌龙,榛樾明明和他说过这黑玉化形是头獬豸,还常年居于阴曹,可是他刚才怎么反应得过来!
      还没等两个人再说话,覃卿又灰溜溜地从光华背上滑了下来。
      也不知道光华是怎么站的,每次覃卿突然跳上去的时候,他都能接得稳稳的,晃都不晃一下。
      覃卿站回地上,光华一偏头,发现人耳朵都红了一半。
      “嗨,断竹君。”
      覃卿还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对着那纯黑獬豸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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