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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伸向王宫的手 ...

  •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格外平静,除了游戏不在,亚图姆生活中的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侍女们发现了这一点,纷纷在心中舒了一口气,毕竟亚图姆不再低气压,她们好过了很多。
      爱西丝在日落时分,亲自看着侍女为皇家温泉换上从尼罗河新运来的河水,然后再续上引路香。
      这东西平日里只会用在王国祭礼或是占卜仪式上,用于让冥界与现实建立联系。
      亚图姆对那天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但爱西丝却也敏锐的注意到,那只银环不见了。
      或许与世界另一边的游戏有什么约定吧?
      她想着,忽然听见走廊处传来脚步声,转头看见后便又低下了头。
      “陛下。”
      “嗯。”
      如今距离亚图姆醒来已经过了三天,处理完公务的他终于来看了一眼,像是不太上心的样子。
      爱西丝不说话,站在一旁不做打扰。
      亚图姆走到温泉边沿停下,他低下头,看着星空在水面上投下的倒影。
      “今天是第三天了吧。”
      “是。”
      亚图姆凝视着水面,半晌他抬起头,又看了会儿星空,然后转身离开。
      “让下人看着吧。”
      “是,陛下。”
      待到亚图姆走了,一直在另一侧走廊的门旁藏着的玛娜才探出了头。她最近在跟着爱西丝学习占卜术,碰到了些小问题,看着时间便直接来了这里找爱西丝。
      作为神器继承人之一,玛娜虽然只是预备神官,但鉴于身份的特殊,自然也知道一些只有神官团内部人员可以知道的事情。
      她曾经毕竟也是和亚图姆一起玩耍过的人,游戏也是她的玩伴之一,此时看着亚图姆这么随意的态度,多少有些不解和愤然。
      她自然知道找回游戏的机会渺茫,也知道亚图姆做了许多努力。但她无法理解,亚图姆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失去游戏这件事?
      自打亚图姆当上了王,似乎就变了许多。总觉得,亚图姆似乎变得越来越让她感到陌生了。
      但她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爱西丝瞧着玛娜撅着嘴的样子,猜到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不由得笑了笑。
      “小玛娜,偷听可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哦。”
      “是刚好撞见的嘛……”
      爱西丝打量着玛娜,只一眼便猜到了玛娜在想什么。
      “觉得陛下的态度太冷漠了嘛?”
      玛娜才多大,一下子被人戳中心事,自然急着反驳道:“没有!”
      然后立刻就后悔了。
      爱西丝只是笑笑,玛娜皱了皱鼻子,破罐子破摔干脆坦白道:“3天了……陛下才来看了一次。刚刚就看了那么一眼就走……”
      她为游戏感到不忿,又想到游戏这么好的人就这样不见了,不由得低落的说道:“游戏明明和他是那么好的朋友……”
      这话,玛娜也就敢和爱西丝说,连和她师父都不行。她师父那个死脑筋,一定会在她说这话时呵斥她“不准对王不敬”如何如何。
      爱西丝大人和别的大神官不一样。
      “是啊,游戏的确和陛下是很要好的朋友。”爱西丝赞同道,伸出手揽过了玛娜,然后一并走到了池边。
      她和玛娜同时看向了水面,星河在水面泼洒,点点星光,一触即碎,像一场脆弱的美梦。
      爱西丝与玛娜在水面上对视着。
      “游戏他,现在还被困在这条星河之中吗?”
      “这是我们不可知的事。”
      “您骗我一下也不行嘛…”
      爱西丝摸着玛娜柔软的发丝,目光柔和徐徐低语道:“善意的谎言只是一场美梦,而美梦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刻。玛娜,你是要成为大神官的人,有些必修课是你不能避免的啊。”
      玛娜不情不愿,她知道游戏凶多吉少,但她不愿意承认,大家其实也都是如此。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星河被揉碎其中。
      这一刻,玛娜猛地睁大了眼。
      她抬头看向四周的香炉,惊讶地扭头看向爱西丝:“陛下是坚信着游戏会回来的吗?”
      玛娜有些不可置信,但方才看着破碎的水面,她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强烈的难过。
      那么,刚刚凝视水面许久的亚图姆呢?
      “陛下当时下达点燃引路香这项命令的时候,并未给出过时限。”
      爱西丝没有直接给出答复,但玛娜却终于明白了亚图姆为什么会那么淡然。
      并非不在意,而是极为在意啊。
      亚图姆如此坚信着游戏并未离开。
      一天也好,几十年也罢,他早已做好了一直等待游戏归来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可是,亚图姆真的能等到吗?
      玛娜看着渐渐恢复原样的水面,在心底低问。
      游戏,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夜晚时分,议事厅中的长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唯独主位空置在那里。
      这些人各自都佩戴着面具,身着长袍,从头到尾捂得严严实实。然而柔软的布料却彰显着他们不菲的身家,说明了这些人都极为富有,身居要位。
      大厅内无人说话,每个人都坐在席位上不发一语。
      倏然,大门开了。
      火光照不见他的面容,只隐约随着他走动的步伐,从遮蔽严实的兜帽间露出一抹金属的色泽。他身形高大,极为修长,步伐稳健的走到了主位上落座。
      然后,他摘下了头上的兜帽,他并未戴着面具。
      那是一张沧桑的面庞,雕刻着荷鲁斯之眼的金属球就镶嵌在他的眼眶内,另一只独眼在火光下,如深夜中晃动的狼眼,光是与之对视便觉得脊背发凉。
      “诸位,久等了。”
      一句简单的开场白,让等待许久的人们终于打开了话匣。
      “阿克纳丁大人。”接近主位的左手边,宽大的衣物也难掩此人健硕的身形,他的声音隔着面具略有改变,但仍是中气十足道:“您此时再叫我们来聚会有什么意义?我们最开始聚会的原因,可是因为亚图姆他没有魔力啊。”
      话音刚落,右手边身形瘦弱的另一人接着说道:“是啊。前阵子登基仪式上,亚图姆已经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魔力,我们做这一切的基础,可都是建立在亚图姆没有魔力的前提下。阿克纳丁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您再叫我们参加聚会……”
      他话没说完,但此时的留白反倒令人浮想联翩。
      阿克纳丁的面色缓和了些,露出些许笑意,却透着一种轻蔑。
      “各位大人都并非亲自执行计划的人,反倒一个比一个说得好似亲眼所见一样。”
      有人没忍住,反驳道:“但那日显现的荷鲁斯之鹰,阿克纳丁大人,您不是见过祂的吗,那总归不是假的吧?”
      阿克纳丁的目光微暗,随即扫过开口的人,然后环视了周围一圈。
      坐在这里的人即便都伪装了自身,但作为主理人的阿克纳丁,他虽然不能完全确认每一个人的身份,但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身份——下埃及各行省的城主。
      这些人大部分是当年随同阿克纳姆王一同征战的老人,另一部分,则是在后来的建国期做出了巨大贡献的神官或官吏。
      奈何这些人皆有自己的想法,最后都被派到了这些远离国都的下埃及区域。
      阿克纳丁在心中嗤笑,都是一群安生日子过久后就懒散起来的蛀虫。
      “那的确是荷鲁斯之鹰。”阿克纳丁敏锐捕捉到有几人微微向后靠向了椅背,随即接着道。
      “但举行的仪式我并未见到一切,主持仪式的是西蒙。他如果想要达成这种效果,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办得到。更何况,他可是绝对的亲王派,在早些时间以前,他就同我说起过,若亚图姆在登基时仍然无法使用魔力,他必然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绝不会让亚图姆的登基仪式出差错。”
      这话半真半假,西蒙表达过这种意思,但他不见得真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但那又如何呢?这些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推动他们继续下去的理由,毕竟,对王位的欲望,力量、权力还有更多的财富,这才是这些人真正关心的。
      更何况,阿克纳丁所说的,的确是某种事实。在座的大多数人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所以才会继续参加这一次的聚会。
      阿克纳丁语气笃定,神情里看不见一丝的虚心。
      “更何况,有一点让我很疑惑。”说着,他顿了顿,那只千年眼反射的火光熠熠:“当时在我们动手的同一刻就惊动了守卫,以至于阻碍魔法阵运行的魔法并未及时生效。我自然不会怀疑在场的诸位,但这次行动只有在场的诸位知道……”
      这话一出,座椅上的人皆是面面相觑,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每个人的敌意和警惕。
      这些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虽说打着造反的心思,但也都不愿意被其他人发现。
      若他们这些人里真的出了叛徒,那他们唯一能够仰仗的,就只有眼前这位拥有千年眼的大神官。
      感受到氛围的紧张,阿克纳丁满意的眯了眯独眼。
      “诸位。”他和颜悦色的说着,露出一抹安抚似的笑:“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想说,诸位在安排各项事宜时,务必要注意自己安排的人手,以及在外说的每一句话。”
      “我相信诸位对聚会的忠诚度,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并未见到‘说谎者’。更何况……”阿克纳丁的千年眼随着他的目光从每一张面具上划过,确保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注视。
      “如果我真的见到了,也会为诸位排忧解难。诸位也很清楚,我是个极有信用的人。聚会的安全性,我从举办初始就对大家承诺过,自然也会说到做到。”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某种压力,而个别几人更是明显绷紧了身体。
      所有人几乎在此时才猛然意识到,他们面对的这位老人,终归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强者。
      他是追随先王踏平敌阵的猛将,是寻找、并第一个使用千年神器的先锋,是拥有整个下埃及中最多的奴隶、以及拥有最高权力的守墓人,也是最为接近新王的大神官。
      若说在场中人到底谁才是最有底气的,毋庸置疑,自然是阿克纳丁。
      纵然此时新王已经登基上任,但他的根基还不够稳固,相较于阿克纳丁这种已经游走在权力巅峰数十年的老人而言,亚图姆还是差了些。
      “那么,我们先讨论一下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吧,关于亚图姆在白城推行的新政策……”
      等到聚会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待到最后一位离座,阿克纳丁才缓声开口。
      “拉姆大人。”
      身形健硕的男人脚步微顿,就听身后阿克纳丁悠悠问道:“在下埃及待的这么多年,您就甘心吗?”
      这是只属于他们这些老人的对话,拉姆却未表露出过多的情绪:“阿克纳丁大人,有件事我一直以来都不能明白……您明明在阿克纳姆王身边待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决定来到下埃及守墓?而且一守就是十几年,却又偏偏在这个时间段才决定要插手王位的事情,您当初到底看到了什么?”
      无言的片刻,阿克纳丁并未给出答复,只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说道:“拉姆大人,我在聚会上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想,您应该明白。”
      拉姆听见这句话终于动了动,他微转过身,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阿克纳丁。
      “我自然相信您是个极为守信的人。当然,我也会恪守自己立下的誓言。那些答应了您的事,我都会一丝不苟的办好。”
      阿克纳丁的千年眼闪过微光,看到了挡在拉姆身前的黑色龙头。
      于是,他也换上了先前的那副面孔,和善的笑道:“那便不送了,拉姆大人,慢走。”
      拉姆再度起身离开。
      阿克纳丁隐藏在桌子下的手轻拍了拍从影子内浮出的黑色豺狗,神色阴暗,微微皱着眉。
      “红眼黑龙,不好对付啊…”

      走出了有段距离后,拉姆才在一个拐角找到了安置好的马车。
      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他掀掉了身上披着的斗篷。刚刚紧张的对峙令他出了一身汗,没人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一旁坐着的人早已等待许久,但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直到马车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这才开口说话。
      “父亲,您怎么了?”
      女孩的声音清脆如缓慢涌动的尼罗河水,姣好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
      拉姆稳下呼吸,摆摆手示意没事,他猜到了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不好。
      老了啊,老了。
      拉姆感叹着自己面对危险时生疏的反应,内心冒起火来。
      当年他在沙场奋勇杀敌,才换来了阿克纳姆王封赏的红眼黑龙。今天要不是有这只黑龙护身,阿克纳丁必然会对他痛下杀手。
      目光从女儿的身上扫过,拉姆平复着内心的不适,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莎奈特,大祭司之前和我说,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魔力,可以晋升成新一任大祭司了?”
      “是的,哈里亚大人说,我目前的程度已经足够担任大祭司一职。”她说这话时格外自信,神情里透着骄傲。
      他笑了笑:“仪式就定在明天吧。”
      莎奈特从小便在权贵中游走,借着她父亲的名号以及她自己极好的天赋和面容,在整个下埃及的贵族圈中都颇负盛名。即便她现在才14岁,但她已然懂得了许多,就好比她父亲的这句话。
      “父亲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按理来说,她作为行省总督之女,成为大祭司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整个下埃及,所有重要的大祭司之位,几乎都是由各个贵族家族把控,有的人是身居要职又是挂着祭司之名,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正因如此,她的父亲急着办成这件事,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莎奈特,亚图姆已经登基成新王,过段时间就会举办大神官继承人的选拔仪式,到时我送你去宫里。”
      “父亲是打算……”
      贵族子女,在配偶的选择上总是更偏向于王族。尤其是像他们这些功臣的子女,在这一点上自然就更占优势。
      更何况是小时候和亚图姆一起玩过的她?
      说是大神官的选拔仪式,不过就是他父亲将她提前塞过去的由头。毕竟,其他家族的女孩子可没她这种条件。
      但在此之前一直没有去自荐,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在最开始,她的父亲是不看好新任王者的,所以他才会趟了这趟浑水。
      “之前,我不看好亚图姆那小子,是因为他的确没有魔力。”
      “那现在……”
      “现在不同了,如果他的登基仪式出了岔子,那我们跟着阿克纳丁还有更大的好处。但现在他已经成功了,这就不一样了。”男人说着,回想在聚会上不同人的反应。
      虽然阿克纳丁说服了一大批人,又用力量威慑了一批人,但那些人与他是不同的。
      而且随着深入的交流,他也发觉了阿克纳丁的野心。
      “亚图姆刚刚上任,就想对下埃及动刀,虽然是操之过急的举动,但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想要支撑他的政策,他就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钱和粮食。从上埃及调动到白城进行存储的确可以,但那又要耗费许多人和物,不划算。”
      “所以……他必须要借助父亲您的力量。”
      拉姆作为整个下埃及的行省里,掌握着最大粮仓、最广袤耕地的行省总督,阿克纳姆王对他的好,是让整个下埃及都眼红的存在。
      比起那些人,拥有着这等资源的他,在整个聚会中自然也掌握着更多的选择权和话语权。
      对于其他人而言,因为亚图姆的新政策会夺走他们的资源和权力,这让他们不得不追随许下承诺的阿克纳丁。
      但拉姆完全可以再次选择亚图姆。这也是阿克纳丁想对他下手的原因。
      毕竟,即便被亚图姆知道了他曾经也参与过这些事,也无法拒绝自己的资源。
      “那,我们要提前告知亚图姆吗?”
      “不,还不到时候。”
      拉姆摇了摇头,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阿克纳丁最后没有对他动手,就是因为他的承诺。
      拉姆承诺对聚会中的一切守口如瓶,再加上他还有红眼黑龙的护身,这才让他得以脱身。
      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才决定动用关系,立刻将女儿送到亚图姆那里。
      只有她在王宫内,那时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一旦阿克纳丁对他们家动手,远在王宫的女儿将在第一时间将一切告知给亚图姆。
      阿克纳丁若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自己也就能和他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同时增加他和亚图姆谈判的筹码。
      这是他们压箱底的东西,自然不能立刻拿出来用了。
      “女儿明白了。”
      聪明如莎奈特,她自然懂得父亲的意思。
      拉姆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欣慰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亚图姆虽然没有操纵魔法的天赋,但他执政的能力还是值得你去学习。等你之后到了王宫,尽快和他熟悉起来,你们不是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过吗?对比其他家族的女孩子,你一定更有优势。”
      “其他家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吗,亚图姆这才刚刚登基不过半月?”
      “当初他当王子的时候,是阿克纳姆王禁止他在登基前成婚。如今他已成新王,而阿克纳姆王已离去,后宫空缺,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选择一些女人呢?”
      拉姆说着笑了笑:“我和你妈妈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有的你,他这个年纪才正是要女人的时候,只要你诞下王族的血脉……”
      “父亲!”莎奈特被说得红了脸,大声打断接下来的话语,一旁的拉姆却大笑起来。
      他对自己的女儿可谓有着绝对的信心。
      莎奈特在小的时候便和亚图姆一起待过几年,那时就已经表现出了超越他人的魔力潜能。这些年来慢慢长大,如今也已经是一个美人胚子了。
      更何况他的小女儿也因为魔力潜能,在整个下埃及有些声誉。
      除了她以外,还有哪家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天赋?
      亚图姆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想着方才阿克纳丁对他的杀意,拉姆冷哼了一声。
      “阿克纳丁这个老鬼,跟着他,我们家族能拿到多少都是个未知数。但是,亚图姆就不同了。”
      只要自己的女儿成为新王的王后,那么所有的权力和资源还不都是他们家的!
      拉姆想着这一切,回到家后当夜就叫来信使,将他的举荐信送往王都。

      王宫内议政大厅旁的偏殿内,长长的桌案后,年轻的王者微微眯眼查看手中信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信件递给了一旁的赛特。
      阳光从窗口洒入室内,经过长桌上高高垒起的莎纸卷,拖出长长的影子。
      半晌,赛特看完后不发一言,走到墙根处摆放着的巨大油灯前,将手里的莎纸投入其中。
      “莎奈特,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可以看到她父亲的红眼黑龙,的确有资格参加大神官预备役选拔了。”
      亚图姆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从纸卷堆里拿下来一个,看了两眼,用笔沾着墨在上面边写边说:“赛特,你的候选……”
      正说着,亚图姆笔下一顿,赛特抬眼看过去,就见他继续写下两笔说道:“大神官选拔是西蒙要负责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要是你只能看出这些,不如明天就去帮西蒙安排接下来的考核。”
      自己说到伤心事,关我什么事?
      不过说起他的候选人……赛特一想到游戏的状况,心情也不免沉重了些。
      他沉下脸,没接亚图姆的茬,干脆说道:“陛下,作为您的宰相,我的建议是——她的确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您可以考虑一下。”
      “原因?”亚图姆把笔放下,将莎纸重新卷好放到另一侧。
      “您这些日子不正愁粮草搬运不便?拉姆将下埃及最大的粮仓送到您的手里,这不是正合您的心意?何况,他还养着不少的奴隶,从他那边调集人手,也避免了我方人员的消耗。只是需要娶个女人回来,这样的代价,已经算是微乎其微的了。”
      “拉姆这个人,我父亲曾对我说过。他是个可以共患难,但不能一起享福的人。”亚图姆回想着当年他在背后议论自己的话语,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可以追随我的父亲,但他绝对不会追随我。现在把女儿送来,图得显然不止是我后宫里的位置。下埃及那些叛徒里有没有他这一位,呵……”
      赛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更清楚,有些事更应该追求其产生的价值,而不是代价。
      “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再怎么有心机,也得看她背后的父辈势力够不够有资本。不论拉姆是否真的参与了那件事,他持有粮草和人手都是真的,所以……”
      “派信使送去邀请函,让她过来吧。”
      亚图姆突然开口,这让本打算再劝一下的赛特怔愣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了平常。
      荷鲁斯从窗外飞回,落在了亚图姆的肩头。
      亚图姆抬手点了点荷鲁斯的喙,荷鲁斯便飞落到了亚图姆的小臂上。
      赛特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起亚图姆看不见荷鲁斯,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
      似乎,自打游戏进入了王宫内,所有的一切就开始慢慢走上正轨?
      虽然他一开始对这个来自底层的奴隶并不看好,但更深入的接触下来,也让他看到了游戏身上更多的可能性。
      可惜……
      后续关于寻回游戏的大部分事,都是爱西丝同他讲的。他未参与其中,却也对游戏能否归来抱有一些期望。
      但他是个极为现实的人,所以当他听到亚图姆一直在挥霍引路香时,多少还是有些想要劝阻的想法的。
      不过,罢了。
      对于不久前刚失去父亲的亚图姆而言,有一丝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就好比现在,成长总是在一瞬间。
      “下埃及的事还需要你和马哈特协调安排,之后与拉姆沟通的事宜由你来进行。”
      “是,陛下。”
      亚图姆的视线未曾离开荷鲁斯,他似乎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这位神祇上,悠悠的说道:“至于莎奈特……给她在外宫安排个住处,目前就足够了。”
      “毕竟,这是她父亲在信中所求之事。作为辅佐我父亲的老臣,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至于其他的……”
      阳光洒落在这位年轻王者的身上,照亮着他的脸庞和那血红色的眼。他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小臂上落着的鹰隼目光犀利,只一眼看去便是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心的梦中模样,让人想要沉入他那双深邃的眼中。
      “等她能通过大神官试炼后再说吧。”
      赛特垂首,站起身离开坐席,走出议政厅时和门口的爱西丝碰了一面。
      “赛特,看起来你和陛下谈的很愉快?”
      “是啊,毕竟在大神官预备役的选拔后,可还有大神官试炼在等着。”
      爱西丝眼波流转,微微挑眉。她的心思活络,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什么,但却猜到应该是有人要往大神官选拔这件事上插手。
      赛特能笑,还提及到了大神官试炼,她几乎瞬间便明了,便也笑了。
      外界的人虽然知道大神官预备役的选拔并非最终一环,在此之后仍有一项大神官试炼,却从不知道这一项试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能够进入试炼这一环的大神官预备役,本就人数稀少,即便都消失在最终的试炼中,也没人会猜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爱西丝清楚,赛特也清楚。
      那从来不是人力能够干涉的。
      “进去吧,陛下有事要吩咐你。”
      “慢走,赛特大人。”
      和赛特互相问候过后,爱西丝推门而入。
      她弯着眸,面容和善的想——所以,是哪家的傻子在把人送上独木桥呢?

      自打亚图姆从银河归来,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与游戏之间的关系。
      能够让他恢复魔力,还能触碰千年神器,这位不老的友人时常出乎他的预料,身世又成谜。直到他在银河之中见到游戏。
      那时游戏的灵魂明显处于恍惚的状态,但也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亚图姆格外确定,游戏手中拼凑的积木,就是他现在戴着的这一块千年锥。
      而那时的游戏,显然也认识自己。
      只不过,那又并非是他。
      亚图姆始终坚信自己是神之子,而在古老的传说中,每一任的王,实际都是神的灵魂在人世间的再临。
      那么,游戏会不会是自己某一世的挚友?他也一样是某一位神灵的化身,可能从冥界来到现世时遭遇到了意外,才会导致他失去了记忆?
      这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在他回到现世的那一瞬间,一个名字也莫名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Mout,他记起了游戏的全名。
      穆特,这是拉神之妻,众神之母的名,游戏能冠以这等名讳,显然他与穆特神有着密切的关系。
      亚图姆眯着眸,已经有了些想法。
      在爱西丝在手边的椅子上落座后,亚图姆开口问道:“近日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很抱歉陛下,暂时还没有。我已给了吩咐,发下去了一张传讯令牌,一旦有任何不寻常的情况,就可手持令牌立刻前来向您禀报。”
      亚图姆点了点头,极为平静的说道:“游戏归来后,以王弟的规格来服侍他吧。”
      这实在是过于莫名其妙,哪怕是爱西丝都没办法在这一刻理解亚图姆的安排。
      但她看着亚图姆表情又不像是一时兴起,极好的克制着语气,低声问:“陛下……?”
      “照令去办吧。”
      亚图姆显然不准备解释。
      爱西丝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
      “是。”
      她干脆答复着,心里却想着,亚图姆难不成又做了什么梦?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就已经要以王弟规格服侍,再过几天亚图姆如果直接宣布游戏是他的亲兄弟,她都不觉得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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