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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魔力风暴 ...

  •   神庙内,人们匍匐在地,虔诚的为法老的继位送上最忠诚的赞美。祭祀们有条不紊的念诵着祝词,四周士兵们也都昂首挺胸,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投入这一次盛大的仪式。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将是未来可以与子孙分享的人生高光,他们参加了伟大的亚图姆法老的登基仪式,并且确保了这场仪式的安全举行。
      虽然在众多侍卫中,他们只是渺小的一个,但只有受到神明眷顾的人才有参加其中的可能。
      如此如此,这般那般。
      虽然并没有直接听到士兵们的心声,可从他们每个人的眼中,游戏可以看到他们的骄傲和自豪。他注视着下方,心情喜悦又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感慨。
      成为法老啊……亚图姆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法老吧。而他,也会在未来成为神官,然后辅佐在亚图姆身边,也许等到他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他还可以一起和亚图姆吃午饭。
      这样想想,似乎也不错呢。
      但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笑意突然从脸上退去,紫水晶似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游戏轻轻垂下眼帘,沉默的看向自己的手心。十六年来,他的身体未曾有过一丝成长的痕迹。他真的可以陪着亚图姆一起变老吗?还是说,他将看着亚图姆一天天长大变老,最终离去,而他……一切如旧?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许久没有动作,直到突然感受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那感觉来的迅猛且强烈,根本来不及让他思考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忧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股熟悉的暴动就在体内涌起。
      一瞬间游戏瞪大了双眼,冷汗顷刻间布满他的额头,他猛地揪紧胸口的衣服整个人蜷缩起来,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让惨叫从口中溢出。
      这感觉无比熟悉,突然在体内涌起的暴动和十六年前他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沉寂了十六年后却在这样的场合再度爆发?!
      力量不断在他体内冲撞,像是要将他撕裂一般,巨大的痛苦令他浑身颤抖不已。
      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的令游戏感到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是因为亚图姆的仪式?还是因为他那被夺走的本命精灵?
      不、不行,不能在这里……
      来不及思索缘由,游戏猛的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嘭的一声被带倒在地,周围的十几名士兵听到动静,立刻训练有素地看向他并向他靠近。
      “那边,下方人群里有叛贼,快去抓住他们!”
      随手一指下方祭台游戏高声道,同时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我有要事,你们不要跟来!”
      游戏的身份特殊,亚图姆的安排令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他的命令等同于法老的命令。没有人会反抗游戏的指令,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游戏的安全。
      士兵们迅速分成两批,一批人去下达最初的命令,另一批人转头追着游戏跑了出去。
      “快去向大祭司禀报,我们去跟住他!”

      这一刻游戏的身手从未有过的快过,他浑身滚烫,魔力像煮沸的开水,融在他的血液里沸腾,想要找到宣泄口,那源源不断翻滚的力量因为过于强大,而变得尖锐无比,针一般刺痛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如同躺在针板上一般,游戏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巨大的疼痛。但他根本来不及去喊痛,因为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甚至来不及避开进入神庙的祭祀。跌跌撞撞像风一般的从大群的祭祀面前奔跑而过,如同逃命似的用力推开所有挡住他的人。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必须马上离开!
      身后不断有人大声呵斥他的无理行为,高声呼唤士兵制止他把他抓起来。也有人见到了他手腕上的银镯,见到了追在他身后的几名士兵,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只能不断议论。
      游戏很庆幸,还好自己戴着面纱,但这次事情如果不能圆满解决,可能未来他也就不需要再带面纱了吧。
      自嘲似的想到,但下一刻所有念头都被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取代。
      这一刻游戏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极力压抑体内暴动的力量。他不能在这个地方爆发,不谈他的力量可能会造成多大的伤亡,更重要的是,现在是亚图姆登基仪式最重要的时刻。
      他绝不能这样做!
      一路跑出神庙,游戏剧烈喘息着奔向马厮,此刻周围终于没有了其他人,追在后方的侍卫长不禁大声喊道:“大人!请停下来!”
      作为法老的近卫,这名侍卫长知道自己保护的人有多尊贵,他不明白为什么游戏要一边喊广场上有逆贼,一边跑出神庙。虽然这位大人的行为看上去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但他也不敢用过于粗暴的手段阻止游戏,只能试着拦截。
      但此时,游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强烈的远离神庙的念头,逼出了他身体的极限。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身子一矮就从侍卫长手臂下钻过,伸手拽过一匹马就跃了上去,头也不回的向远离神庙的方向狂奔而去。
      侍卫长不敢放他一个人离开,迅速和其他士兵骑马追上,而就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三名身穿祭祀服的人就从神庙里跑了出来,这三人右手都缠着绷带,绷带上隐隐有血色渗出,像是刚刚受过伤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巨大的兜帽遮蔽了这些人的脸,只能看到阴影中他们嘴唇微微蠕动。
      隐藏于人内心的恐怖魔兽,在他们身后缓缓浮现。

      神殿石床上,面覆黄金面具的亚图姆平静的躺在那里。四周祭祀们念诵着晦涩难懂的祷文,明明是整个仪式最困难的部分,亚图姆的内心这时却出奇的平静。
      对于他来说登基仪式中最困难的,就是证明自身魔力的环节,作为一个从小就没有魔力的王子,他本注定与王位无缘。但他父王却从未放弃过他,哪怕他没有强大的魔力,他的父王依然相信着他。
      他自幼接受严格的帝王教导,他曾觉得自己并不在乎魔力,他一直觉得自己就算是没有魔力,他依然有资格、有能力成为埃及的法老。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然如此认为。
      魔力,不过是他登上王座的附加品而已。
      然而当荷鲁斯散发出与平日完全不相符的力量时,亚图姆心头一震。耀眼的光芒点亮了巨大的方尖碑,宛若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让广场外等候的所有人都在此刻惊呼神迹的降临。
      方尖碑,自古传下的神迹。在登基仪式上用魔力点亮它,是每一个法老都要做的事情,那是一种能力的证明。
      人们匍匐跪地,高呼着拉□□讳,声浪阵阵。代表着埃及各个行省的神官也加入跪伏的人群之中,有人虔诚、有人惶恐。
      一直被认为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王子,在整个埃及的注视下,展现出了惊人的魔力。
      曾经,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流言蜚语,都将因方尖碑被点亮这一事实冲垮,耀眼夺目的方尖碑,在向所有人无声的传达一个信息。
      他们的法老,拥有着无人能及的神力!
      他,即是神明的化身。
      就算再怎么觉得魔力并不重要,但当方尖碑亮起时亚图姆的心情竟有一种难以察觉的轻松,仿佛笼罩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去。
      游戏……
      他在心底轻轻默念,他清楚这一次方尖碑的点亮完全是因为他自身。或许这就是神的旨意吧,在他出生时将荷鲁斯送到他身边,确保他王子的身份,保护他健康成长,然后又在继位前夕,将游戏送到他的身边,给了他获得魔力的可能。
      黄金面具下,化身为神的某位法老,唇边扯出一抹人性十足的笑意。
      啊……等到登基仪式结束后,他该怎么和游戏分享这种喜悦的心情呢。
      方尖碑持续的散发着光芒,亚图姆仰头注视着上方,他眼带笑意,似乎已经看到那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少年,正在专门为他准备的席位上为自己高兴,然而凝视着上方的荷鲁斯,亚图姆温和的眼神却一点点变得凌厉起来。
      上空光芒中,荷鲁斯的双翅此时完全化作了光的羽翼,祂神圣夺目,但亚图姆的心底却升起莫名的不安。
      发生什么了?
      亚图姆微微皱起眉,仪式还在照常进行,他从石床上起身,接下来的所有步骤都没有问题,刚刚他催动魔力时,荷鲁斯甚至表现出超出预期的反应,更好的向人民展现出了他的强大。
      明明这最可能失败的环节都完美完成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在祭祀的服侍下,亚图姆摘下厚重的面具戴上双王冠,手执着代表权力的金仗大步走向神庙外的广场。他胸前的饰品换成了先前制造好的名牌,巨大的蜣螂头顶红日展开双翅,脚下抓着椭圆的牌子上刻着他的名。
      面色平静的步出神庙,在众人的欢呼中亚图姆自然的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幻想中的笑脸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冷冷清清的位置。
      一瞬间亚图姆心头一沉,心底那隐隐的不安在迅速扩大。
      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亚图姆在万众瞩目中坐到王座上,所有人跪伏在地高呼他的名,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望向二楼的方向。
      仪式还有很多环节要进行,但进行到此刻,后续的环节很多就不需要亚图姆亲自在场了。他坐在王座上,手指轻轻敲打着鎏金的扶手,下方祭祀念诵着各个行省送来的供品,上方亚图姆身上散发的威压也越发低沉。
      他在等待,等待谁来给他一个答案。
      告诉他,那个少年去哪了。
      “陛下。”
      后方,手持千年钥匙的夏达靠了过来,垂首低声道:“陛下,游戏抢了一匹马离开了神庙,有几名侍卫跟了上去,但……还有三名卢克索神庙的祭祀也跟了出去。”
      抢马出城?
      “他说了什么?”注视着下方不断拜见的行省祭祀,亚图姆面不改色的平静问道。
      “他说……人群中有逆贼,以及他有要事不要其他人跟着。”夏达恭敬的答道,只是额头浮现的薄汗泄露了些许他的紧张。他不知道亚图姆在想什么,只是这位刚刚登基的法老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感到畏惧。
      如芒在背,像是面对一只刚刚睡醒的狮子。
      “下去,召西蒙过来。”年轻的王者平静道,却让夏达如得大赦。
      在登基仪式中突然召见整个仪式的主祭祀是很少见的,只是当西蒙见到亚图姆时所有的疑问就都被他咽回了肚里,恭顺的低垂下头等待法老的吩咐。
      “即刻封锁整个神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仪式正常进行,宣誓效忠的仪式挪到最后。”
      “遵命,陛下。”
      西蒙垂首应下,他已事先从夏达那里得知了情况,但此时他不敢有任何的违抗。
      当那顶双冠被亚图姆戴上时,这位年轻的王者就被赋予了完整的王的权力以及神的权力,而王想要做的任何事,都应该被执行。
      没有人可以质疑,没有人有权力质疑神,质疑神的力量这一想法本身就意味着背叛。
      “卡利姆、夏达。”少年王沉声道,后方听到呼唤的两位神官立刻单膝跪下献上忠诚。
      少年王坐在王座上,他平静的看着下方,接受着万人的朝拜,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下方的一切都是幻想。
      “留守神庙维持仪式,其余人随我离开。”
      阳光落在他脸上无比神圣,但在他侧过头时,西蒙才看到那光芒,竟没有一丝一毫落入王者的眼中。
      少年王侧着头,夺目的光刻画出他脸庞坚实的轮廓,与隐在阴影中绯色眼眸的冷意。
      他听见少年王一字一句缓缓道。
      “在我回来后,我要知道。”
      “到底,是谁,胆敢扰乱我的仪式。”
      “遵命,陛下。”
      西蒙跪伏下身,那响在头顶的声音,宛若神罚之言。

      白马从神庙的后门奔驰而出,少年王压低了身子伏在马背上,竭力将马的速度驱使到最快,他的身后不远不近处坠着一群侍卫,所有人脸色严肃皆是一片肃杀之气。
      这只队伍以不可阻挡的气势一路奔袭,掀起滚滚沙尘。少年王后方跟着三名大神官,赛特、西蒙以及爱西丝。
      此刻,三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其中爱西丝尤甚。
      一直以来,游戏都表现的格外温顺,他甚至比大多数来自底层的民众都表现的更为单纯。即便有那两位仁善的老夫妇的影响,但他所处的环境也并非完全隔绝了那些不好的事物。
      若游戏真的是无辜且有要事,那是最好,但若不是真的……
      爱西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比起赛特和西蒙,负责王宫内政的她始终更关心的都是亚图姆本身的想法。
      作为大神官,爱西丝当然也为执掌王权与神权的法老王负责,但对爱西丝而言,她始终更在意的都是亚图姆,而不是“法老王”。
      因此,她也知道亚图姆对游戏有多上心,尤其是这个从王子向王过渡的成长的过程中,游戏的存在是不可多得的。
      在遇到游戏之前,亚图姆能接触的人里,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脱离亚图姆的身份,用更为纯粹的目光去对待亚图姆。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能。
      直到游戏出现。
      王者都是孤独的,可若是有机会,一段不掺杂过多欲望的友谊,对亚图姆成为法老的这条路而言,都将是很好的帮助。
      也如爱西丝期待的那样,在游戏出现后,如同铜墙铁壁的王子有了松动,他变得更加富有人气。当他们两个看起来年岁相仿的“同龄人”产生出友谊时,爱西丝是格外欣慰的。
      但现在……
      爱西丝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骑马疾驰的年轻王者,她看不见亚图姆的表情,但她记得方才亚图姆眼中的那抹寒意。
      打开心扉的王者是无法忍受欺骗的,但游戏出现状况的时间,和他后续的表现都太不正常了,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合到爱西丝都只能得出一种猜测……
      不、不会的。
      念头浮现的刹那,爱西丝就在心底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随之出现在他们前方的一抹血色,几乎要将这种猜测变成现实。
      大量红白之物散落在沙地上,碎烂的血肉中有马匹也有人的,遍地都是断肢残骸,仿佛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虐杀。
      队伍最前方,亚图姆面色冷峻的看着下方,绯色如火的眼此刻却冷如寒潭。一旁骑马跟随在侧的赛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即使不需要士兵报告,他也能认出下面尸块中,有一个人就是指派给游戏的侍卫队长。
      之后士兵的勘察结论也坐实了这一点,在场的侍卫无一不感到震惊,他们的队长们哪个不是身手敏捷的好手,却死的这么凄惨。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游戏才骑马跟出城的,而此时他们却死在了这片荒漠里。尸身破碎成这样,绝不是人力所为,更像是某种特殊的生灵所为。
      精灵?魔兽?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游戏很可能遭遇了强敌,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但这一刻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无人敢在此时去触法老的霉头。刚刚登基的少年王身上那不做任何收敛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压在每个人心头。
      马匹不安的踱步刨着地面,爱西丝努力控制着躁动的马儿,同时心底也为游戏感到担忧。她记得当初绑架游戏的那些叛贼里就有人能操控魔兽,而这个组织的余孽还没有全部抓住。
      不祥的猜忌不断在心底浮动,这些侍卫究竟遭遇了什么人?他们若是为了保护游戏而死,那游戏现在又身在何处?难道已经被人抓走了吗?
      “陛下,队长的尸身还是热的,我们和那位大人的距离应该不远了。但那位大人恐怕……”一直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领头侍卫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当前的判断。
      “跟出城的神庙祭祀是叛徒。”上方,骑在马上的亚图姆忽然打断侍卫的话。
      侍卫愣了下,不懂亚图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他也的确怀疑到了那三位祭祀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担心那位大人的安危。
      “派人回去向夏达禀报此事,让他彻查神庙内所有人员。”亚图姆果断下达命令,冰冷的声音让人背脊发凉:“剩下的人,放出猎犬,追。”
      短促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冷意,就连赛特都不由得侧目。
      他知道这是亚图姆发怒的前兆,他们年轻的王者发怒时总是比平日里更为冷静。
      身后,士兵们放出为法老豢养的猎犬,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这十几条猎犬也都被带到了仪式现场。
      这些可都是不见血不撒嘴的猎手。
      血的味道令它们兴奋,在束缚解开的瞬间,所有猎犬都疯了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亚图姆率先策马,其余人紧随在后。
      后方爱西丝抓紧了缰绳,眼神不由得落在前方亚图姆的背上。这位年轻王者方才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褪下那仪式用的厚重手环就骑马跑了出来,而大多数人也都没注意到亚图姆说出的话语中存在的问题。
      然而作为把持王宫内政的神官,爱西丝实在是太了解眼前这位年轻的王者了。
      亚图姆只提及了神庙祭祀是叛徒,却没有提及游戏。
      要知道,他们是为了寻找游戏才来的,亚图姆必然是担心游戏的安危才带了这些人出来,但他刚刚那句话里却没提及到游戏,他甚至打断了那位侍卫的话。
      他,刻意省略了游戏的存在。
      爱西丝抿着唇收回了目光,温润的眼底是几分无可奈何。
      风声呼啸而过,队伍在荒漠上奔驰而过,天空中荷鲁斯在高空盘旋,那双锐利的眼凝视着遥远前方的某一点一瞬不瞬。
      没人知道他们在终点究竟会遇到什么,但他们都知道,前方——
      法老的怒火在燃烧。

      游戏曾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安心的过一辈子。
      可十六年后的这一天……偏偏在这一天,在这样的场合里,一切都被打破了。
      游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马背上滚落在地的,他甚至都不觉得痛。或者应该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
      体内膨胀的力量,他现在已经知道这是魔力,它们在他的身体各处四散,几乎要碾碎他的骨骼,刺穿他的肺腑。
      这一次的爆发比上一次来得更为猛烈,突如其来的令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亚图姆会怎么看待他?亚图姆怎样想他?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他自己一个人毫无缘由的逃离。
      冷汗从游戏的额前划过,淌入眼中,像被砂砾擦过。他眼前的一切,此刻都像是蒙着一层血色的雾。
      游戏用力眨了眨眼,看着十几步外的来人,只隐约记得跟在自己身后的几名护卫是被这三人杀了。
      他们是谁?
      是上一次囚禁他的那些叛贼吗?
      游戏面前十几步开外,三名身着祭祀服的男人骑在马背上打量着游戏。他们与游戏就这样对峙了许久,在发觉游戏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而他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又极度不佳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家伙原来根本不是想引出我们……”男人咬着牙,语气不善的说着。
      旁边一人舔了舔干燥的唇,随即咧着嘴将手一扬,面前的沙地中缓缓浮出了一只魔兽:“管他呢,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厉害的手段,现在看来反而是自投罗网!”
      “抓他回去也是一样的。”
      双手抱着手臂,游戏艰难的维持着站姿,他浑身发颤脸色苍白,紫罗兰色的眼中是厚重的水汽。他双唇发颤的看着前方慢慢聚拢过来的三人,以及不断靠近的魔兽,只能喘息着不停后退。
      忽而,一片阴影自上而下的将他完全笼罩,游戏身子一僵,他惊慌的僵硬转过头,只见一只漆黑的人形怪兽立在他身后,那怪兽无声的大张着嘴,在与他视线交集的瞬间,利爪瞬间刺向游戏的眼。

      最前方亚图姆俯身疾驰,忽然头上传来荷鲁斯的鸣啸,他猛地抬头望向荷鲁斯,只见那只鹰隼身形陡然一滞,下一刻瞬间化作一道光刹那间掠过前方的山峰。
      亚图姆面色一沉,驾驭着他的马匹再度加速,前方的猎犬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纷纷停步,狂躁的对着山的另一端狂吠不止。
      这山坡不算太高,这些猎犬明显不是因为疲惫。能让训练有素的它们停步于此,显然前方有着某种令它们极度畏惧的存在。
      亚图姆目不斜视的直冲而过,目光直追荷鲁斯消失的方向。
      后方的侍卫见亚图姆直接越过猎犬急奔而去,略有些不安的呼唤着他,一旁的赛特则迅速转头高喝道:“你们就地等候,没有命令不许跟来!”
      亚图姆确信游戏就在荷鲁斯飞去的那一处。
      荷鲁斯对游戏的态度是不同的。
      而亚图姆的内心则不断浮现出数种声音,随着他离游戏越来越近,那噪音也越来越令人烦躁。
      他打从内心深处不希望游戏会做出令他失望的事,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却让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
      游戏真的只是失忆了?
      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魔法天赋难道真的也只是偶然?
      他为何会受到荷鲁斯的偏爱?
      他得到了自己的信任,却为何又偏偏在登基仪式出现问题的同一时间,试图摆脱所有人,独自一人匆匆离开神庙?
      亚图姆的脑海里不断翻阅着他和游戏相处的过往,就像他执政以来在做每一项决定前一样,他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与自己辩论。
      他想起游戏的真挚,那双温润如牛犊的双目,都让亚图姆感受到了游戏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亚图姆很难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那最糟糕的猜测。
      不会的。
      他近乎偏执的在脑中重复的说着,以此屏蔽着脑海中的争执。但那些猜测却根深蒂固的种在他的心底,令亚图姆压抑非常。
      若那最糟糕的情况是真的……少年王不由得用力捏紧了拳。
      终于,年轻法老的马匹冲到了山坡顶端,视野在瞬间开阔起来,这让亚图姆得以在最快的速度内找到了荒原上的游戏。
      而当亚图姆看到那被碾成血肉浆糊的三坨碎肉时,他却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可是那浮现在游戏身后的巨兽,却让亚图姆又一次皱起了眉。
      那漆黑如夜的巨兽,在大小上比西蒙向他描述的要小上许多,但它造成的破坏却与它的名字极其相符。
      那泼洒开的血肉碎末,显然是被一种极强横的力量瞬间毁灭才会呈现出的状态。
      亚图姆驾驭着白马从山坡上冲下,然而或许是刚朵拉的威胁感过于强大,在跑到距离游戏十多米的地方后,白马就嘶鸣着拒绝再靠近丝毫。
      “游戏!”亚图姆没有思考直接翻身下马,脚步生风的迅速向游戏走去,见到游戏安全他感到十分的安慰与欣喜,但同样的也感觉到莫名的火大。
      游戏怎么能下达那样的命令?即便他有极为强悍的魔兽傍身,他一个初学者又有多少的力量够他用来抵御敌人的攻击?
      亚图姆的语气里带着责备,边走边高声道:“游戏,你该叫人陪…”
      “别过来!”尖锐的叫喊声直接打断亚图姆的话。
      快步前进的少年王脚步猛地一顿,他神色诧异在听到游戏的话后,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绯色的眼扫过少年身后的魔兽,飞扬的剑眉缓缓皱起。
      不知是因为那恐怖的魔兽,还是因为游戏无礼的行为。
      “别过来亚图姆。”
      游戏快速补充道,他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坚定中带着几分祈求。
      这时亚图姆才发现游戏在发抖。
      瘦弱少年垂着头,头发一缕一缕垂着,金色的发丝上粘着砂砾,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肩膀与身躯。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可以清晰的听见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显然他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在身后刚朵拉的衬托下,此刻的游戏显得无比瘦小。
      “游戏!”亚图姆不由分说的再度迈出一步,语气里带着罕有的急迫。
      他看出游戏现在深陷困境,但他对此一无所知,对于一个始终掌握一切的人来说,这感觉格外难受。亚图姆再次迈步,想要更靠近几分时,荷鲁斯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靠近我,亚图姆!”
      “别过来!拜托了……”
      近乎哀求般的话语,游戏颤抖着终于抬起了头,那张幼白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他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水,唇瓣都失去了血色,他神情痛苦俨然已经忍受了许久许久。
      他凝视着亚图姆,如水般清澈的眼中,闪过与他再见面的喜悦,以及浓浓的哀愁无奈。他喘息着,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体内的痛苦。
      他一直注视着亚图姆,脸上是满含歉意的微笑。他浑身颤抖的不断后退,他的脸上汗水太多,多到让人分不清那从他眼角划过的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亚图姆想要靠近,却被游戏的目光制止无法再向前一步,他只能看着游戏不断拉开与他的距离,看着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蒙上绝望之色。
      他看到游戏的嘴唇动了动,虽然他没有听见游戏在说什么,但他看懂了游戏想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啊亚图姆。
      看懂唇语的瞬间,亚图姆心头一颤。
      同一时刻,游戏身后的刚朵拉发出尖锐的咆哮,它身上每一颗宝石都闪耀出红光。那披着硬鳞的身体迅速膨胀,只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头如小山高的巨兽。
      一股恐怖如天灾的魔力,瞬间爆发!
      这力量强横,甚至凭空在游戏的身体周围卷起风暴。亚图姆被骤然而起的推力撞得倒飞而出,他凭借极好的身手免于栽倒,但眼前的景象却也令他感到震惊,他身后刚好赶到的神官们顿时脸色一白。
      庞大的魔力气流形成风暴,带着恐怖的气息直冲天际。裹挟着大片大片的砂砾卷向天空,如同天灾一般在平地形成肆虐的龙卷,而龙卷的正中心正是游戏。
      没人见识过如此磅礴的魔力,这甚至是闻所未闻的场景。
      “游戏!”
      亚图姆脸色一变大喊着就想冲进去,所有的顾虑都被他瞬间抛到了脑后,可刚刚赶到的西蒙和赛特却一把拦住了他。
      由魔力构成的风暴在这空旷的荒野肆虐,龙卷在扩散,地上堆积的沙被圈起,地面快速凹陷,迅速波及向众人所在的方向。
      亚图姆厉声高喝:“让开!滚开赛特!”可不论他如何用力,赛特都不肯退让。
      西蒙甚至用整个身体的重量阻拦着亚图姆,面色焦灼的规劝道:“陛下,这里太危险了!”
      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预料,就连赛特都面露难色。这一刻他甚至顾不得君臣之礼,直接动用了自己的精灵拦着亚图姆强行向后撤离。看着那不断扩大的魔力风暴,在场的每一位大神官都感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恐惧。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不断被人拖着后退,亚图姆额角青筋绷起,他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爱西丝,眼眶因愤怒而发红,就像一头陷入困境的狮子。
      他死死的看着爱西丝,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下达命令。
      “救他!”
      然而从未违抗过亚图姆命令的爱西丝,却在这一刻垂下了眼眸。
      她默不作声,跟随着西蒙和赛特,迅速带着亚图姆撤离这片区域。
      她低着头,微敛的眼眸里满是悲伤和无力。她太过熟悉亚图姆,也就知道这一刻的亚图姆是多么的无助。
      拉神对这位年轻的王者何其残酷,在他出生时夺走了他的母亲,又让他在流言蜚语中长大,父亲弥留之际他也未能见到最后一面,紧接着又失去了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寄托。
      而到了现在,又要夺走他唯一的朋友。
      她不忍心说出真实的答复,可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没人救得了游戏。
      哪怕赔上所有的神官,也没人能在这样的魔力暴动中救下游戏。
      这里很快会被夷为平地,到时游戏甚至可能连尸骨都找寻不到。
      他们必须保证法老的安危。
      他们,是法老的神官。

      黄沙与砂砾纠缠着不断冲向天际,大片的沙土模糊了游戏的视线。站在风暴的重心,游戏始终看着亚图姆的方向,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亚图姆被神官们带走,颤抖的唇角微微扯起一丝安心的笑意。
      最终,他闭上了眼。
      像是感受到了游戏的注视,风沙弥漫中亚图姆回头张望。
      然后,天黑了。
      巨大的破空声中,魔力倾泻而出。伴随着毁灭性的力量,猩红的光在瞬间炸开在眼前。
      亚图姆只来得及看到游戏倾倒的身体,仿佛拖慢了动作,却被光晃得不得不闭上双眼,爆炸形成的魔力波动瞬间就冲击到了近前。
      西蒙赛特和爱西丝几乎是同时,召唤出本命精灵,在亚图姆前方组成守护之墙。恐怖的魔力冲击波仿佛在亚图姆身前被一道无形的刀劈开一道口子,魔力如洪水般分成两半冲向后方。
      顷刻间后方的小山轰然消失,地面的尘土被刮去一层又一层,随着沸腾的气流卷上高空,宛若沙尘暴。
      又是轰隆一声,远处地面坍塌出几米的深坑,但西蒙三人悍然不动,他们能最大限度保证亚图姆的安危,但没人知道他们能否完好无损。
      仅仅只是魔力形成的冲击波就已经要耗尽他们三人的全部力量了,西蒙三人甚至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挡住那灭世的红光吞噬他们。
      就在红光扫向他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巨大的轰鸣声中,没人注意到,一直停在亚图姆肩头的荷鲁斯倏然飞起。它沐浴在红光中打开翅膀,在一瞬间化作一位张开双臂、身着白袍的青年。
      他拦在前方,兜帽正中的荷鲁斯之眼里有一点柔光被红光迅速淹没,却将毁灭一切的魔力阻隔在了半米开外。
      柔光与红光正面碰撞,在碰撞前两者间的气界爆发出刺目的光焰,就像两个属性相反的领域交汇,产生剧烈的反应。
      轰!
      两股能量的碰撞产生了可怕的爆炸,整片空间仿佛坍塌,毁灭之力席卷一切,巨大的魔力冲击波形成飓风将周围一切吹散,本就被削去半个山头的山坡,此刻彻底化为沙土崩裂散去。
      砂石不断从头顶掠过,人们匍匐在地,任黄沙将自己掩埋,却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力量在渐渐消退。
      不知过了多久当亚图姆他们再度睁眼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切都消失了,四周连绵的小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远处那一抹庞大的身影。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恐怖的力量,才能将所有的山都夷为平地。远处以中心的刚朵拉为圆点,百步之内形成了一处几米深的巨坑。而他们所在的这一处,竟然没受半点损伤?
      三位大神官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诧异。
      要知道他们也才跑出不过半程,而他们三人都没有感受到任何被攻击的不适。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哪种力量守护了他们?
      他们看向四周,见到荷鲁斯正在空中盘旋,又看向游戏所在的方向,此刻那只刚刚发威的巨兽匍匐在地,而亚图姆却没那么多心思去思考这些。
      他看到了中心处的刚朵拉,正匍匐在那里,那巨大的两只前爪谨慎的收拢着,像是攥着什么,姿态小心,一动不动。
      趁着三位神官走神之际,亚图姆直接从沙丘边缘一跃而下,他神色急切一路滑到刚朵拉的近处。身后三位神官紧随其后,却没再阻拦,眼前的一切让每个人的内心都极为不平静。
      只有亚图姆,满心期望。
      刚朵拉作为游戏的守护精灵,能让它以如此姿态守护的,不是游戏还能是什么?
      这样的想法让亚图姆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些,可是随着亚图姆的靠近,那恐怖的巨兽却发出了一声哀鸣,然后在亚图姆的惊愕中,化作黄沙消散在风中。
      连同那收拢在一起的双爪也一并消失了。
      就好像,它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样。
      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亚图姆感受到强烈的窒息,他心头涌上一阵剧烈的不安,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风吹落砂砾,逐渐掩埋亚图姆奔跑而来的足迹。
      直到少年王者走到了近处,他终于看清了方才刚朵拉攥着的到底是什么。
      后方紧随而至的三神官脚步缓慢停住,他们看见少年王弯下了腰。
      他从那里捡起了什么,又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手臂垂落,头颅低垂,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
      没人看到他的表情,却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
      半晌,少年王偏过头。
      神官们也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银环。
      曾经,戴在某个温柔的少年手腕上。
      长长的睫毛在石榴红内投下一抹阴影,薄唇如绷紧的弓弦。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脸如大理石般呈现出自内而外的冰冷,他用低哑的嗓音下达了命令——
      “清理这里,向下挖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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