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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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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放松陷进奶白色的双人床,奇怪地是同样的色泽和触感,居然没有大厅的沙发来得安全。也许是因为缺少的宾的味道吧,我想他一定没在客房睡过,这么干净的套房留着的确可惜。把行李搬回大厅,我考虑在他没回来前睡在沙发上,这样的尺寸恰倒好处,没有宾房间的熟悉,也没有客房的陌生。靠近电脑和厨房。很好。
翻身在CD架上翻歌,好多走秀的碟子没兴趣搁在最后。突然中间一片CD漏出指间。我一顿,直觉地塞进CD机,回身跳进沙发开始捞电话找名片上的CATRINA小姐。很有意思的名字,让我想起美国前几天的飓风刮走几百人。
手机嘟了两声,转入语音信箱,我留言说是宾介绍的房东并留下自己的号码。挂上线,CD卡了下,过了好一会当我打算站起身重新换一片放上的时候,音乐突然响起。音量很大,浑圆辽阔的女声环绕空气,震撼不得不让我记起这首《ARE YOU THE ONE》…
多少年没听了?我以为该忘的终究会忘,就像母亲说的能忘的终究不再重要。直到此时此刻,自己依然像当年一样傻瓜似完全被它怔住,我才明白很多自以为是不过是自欺欺人。有些东西当它再次浮上记忆就表示它不曾消失,只是在等待另一个时间突然出现,重重一击,加深印象。
我想起身关掉音响,眼泪却快一步诚实地滑下脸颊。
8年前的9月6号,我在一家超市的CD专柜前第一次听到这首歌。那天有个女孩在那里和一个男孩告白。也许告白用于当时的她并不合适,她用一个晚上的失眠练习台词。反反复复在超市的货架前走了四圈,最后鼓足勇气发短信给男孩。她骗男孩说她在商店买衣服,附近没有投币电话,所以她只好用手机打电话给他。她说手机费好贵,你听我把话说完就挂,好不。男孩没有答应只是好奇地一遍一遍询问女孩想说什么。最后女孩投降了,她把心事写在短信上,短短的三行字:我可能喜欢你。因为是第一次,我想亲口告诉你。以后还是同学。发出去的那刻,女孩颤抖着关掉手机,她知道结果,只是不想独自面对,所以跑出家来到那里,人潮汹涌,她告诉自己可以坚强。女孩在货架前数到一百,当她再次打开手机时,果然男孩回道;恩,还是同学。早已料到的结局,女孩还是哭了,哭地异常安静。周围的人经过以为她被歌词里的情愫感动了,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年女孩十九岁。强迫自己将男孩的电话,那个下午,和那首歌消失在记忆里。她在路上哭了两次,第二次坐在草坪上的时候已经学会掩饰好一切,挂着笑容回家,灿烂无比。中午替母亲煮她爱吃的泡面,海鲜口味。和她说,自己一辈子都不离开了。母亲一怔,笑女孩小孩子。
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这首歌,在宾的家里。很讽刺。
看着玻璃茶几里泪流满面的自己,女孩早已不是女孩,老了疲倦了,重要的是学会在人与人之间划定界限,不再轻易地说出喜欢,更不再小心翼翼地在喜欢前面加上可能。
冥冥之中老天想要点醒我对宾的侥幸。就像这张CD,不断提醒着八年后的我依然截然一身,也许只有继续将宾当作抽掉部分印记的小学同学,所有的疼痛才不会重蹈覆辙。
门铃响了,应该是看房子的。把行李又拖回客房,我跑进厕所补了点妆,不想吓到别人。拉开门,眼前的女人我见过,就是昨晚的冯颜颜,看来是找宾的。不过她不是知道地毯下有钥匙么,干嘛还要多此一举。也是个怪人。
我和她说宾去上海走秀了。她盯着我,从头到脚打量。“怎么了?”我反问,不爽被人当成货品,尤其我现在的心情不好。
她收回目光,自珍珠提包里掏出名片,“我是来找你的。我就是宾介绍的CATRINA。”
她很有礼貌,只是比昨天见面时多了点傲气。我看着上面自己的手机号码,想不明白宾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现在像个白痴看着别人一愣一愣。
“可以进来坐坐吗?”她问,鞋尖已在屋内。我让到一边,示意请便。
果然是常客的模样,娇好的洋裙,大方地踩着十寸高的细跟皮鞋走在雪花地砖上,她环视四周,眼光熟练,仿佛自远门回来的主人,巡视着小保姆有没有碰乱自己的摆设。
见我从冰箱里拿了盒牛奶一脸惊讶。她说:“宾,不喝牛奶。”
我笑,“是么?你好象挺了解他。”
“我陪他在米兰住了7年。五月的第四天是他生日,他喜欢吃牛肉,不喝牛奶。走秀的他习惯左肩膀向下倾斜。还有他的背后有一道拇指大的疤痕。这样够具体了么?”我点头,她问,“那你呢?”
“想不起来了。”
她不信,我清叹。自顾自灌着牛奶。
也许这就是年轻,以熟知爱人的一点一滴为傲。
想起九年前的自己。没有那么多自信,只是青涩。
隔开两座城市,全凭小学的淡淡印象思念他,甚至连告白前都预先练习好让对方下台的借口,复习好悲伤,一遍一遍。傻地可以。
喜欢不一定要占有,经过这么些年我算看穿了当年的屁话。如果有勇气相信上穷碧落下黄泉,就不会假装洒脱。怕只怕爱若涉深,对方不若自己预期的完美,落的两处茫然。
而现在事过境迁,输不起的不再是懦弱的心,更多了看似坚强的自尊和苟且安乐的平衡。
人总是有许多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问坐在对面的冯颜颜要不要先去公寓看看。“就在这附近。”她似乎才意识到来此目的,顿了一下点头起身。
走到玄关,客房的门开着,我的衣服摊在床上。她回头问我:“你住这?”
“暂时。”我笑笑,不打算多作解释。反正她不是笨蛋,既然东西放在客房,就没有什么好误会的。
打开公寓的门,我可爱的卡拉颠着小屁股凑到脚边,宾怎么把它给忘了,一手抱起,这小家伙还是又小又丑。我举它的小脚和客人打招呼,冯颜颜一皱眉,卡拉躲进怀里。
看来美女也嫌它丑。冯颜颜说:“宾讨厌狗。”
“哦,难怪。”我轻笑,心想如果改天宾讨厌她,她是不是也会自动滚蛋?爱情啊果然等于盲目。
领她看了卧房,简单的介绍了下摆设。她满意地点头。最后问:“你以前都住在这。”
我点头。她自言自语道:“那真是室友了。”
“还是小学同学。”
她为我的默契了然一笑,眼里的敌意消失了。原来她一直都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