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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祭天会 ...

  •   白露山庄依山傍水,三月桃花盛开,满庭花树皆有人悉心打理,灼灼绽放,疏密相宜。

      蔺长风折自己家的花不觉心疼,挑了枝花朵最大最艳的递到孟星河眼前。

      “你这是哄姑娘啊?”孟星河端详着花枝,抿唇一笑,一树桃红也失了颜色,独那笑意美不胜收。

      蔺长风拨开碍事的树枝,说道:“那你说,哄你要用什么?”

      “你送的都好。”孟星河笑了会儿又散了兴致,轻叹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蔺长风不愿他多想这些事,不情不愿道:“前些天就人尽皆知了,平民百姓想法更简单,什么伏波将军风云令都省去了,传来传去都是襄王在起兵造反。”

      孟星河眼神黯淡了下去,少顷,问道:“大家知道我要办祭天仪式后怎么说?”

      “温先生写的请帖说辞光明磊落,对流言毫不在意之态,倒是有一部分人言语没有以前那么激烈了,祭天仪式后,说不定会转变态度。”蔺长风道,“百姓们没有文人那么闲,大家权当听个故事好玩,传几日就渐渐淡了,温先生也让你不必担忧。”

      被天下人指着鼻子骂了十几日,孟星河虽能想得开,但开心是开心不起来的,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手上的花枝。

      桃花下观美人别有一番风味,和煦暖风吹皱一池春水,也吹得心间泛起涟漪,蔺长风看得入迷,拈起孟星河的下巴低头缓缓靠近。

      “长风,你在做什么?”

      春光自两人狭小的间距中飞逝而过,蔺长风回神扶了下额角,真想假装没听见那声咳嗽。

      孟星河看得好笑,对走上前的蔺正卿颔首为礼:“蔺庄主。”

      蔺长风长得更像他父亲,尤其是眼睛,怀疑他血统的人都信了他确实是中原人,只因蔺正卿也双眼深邃,但蔺长风青出于蓝,比他父亲还要再深一些。

      蔺正卿刚过四十,长相俊雅持重,也是寡言的性子,但一想到他一年到头都带着夫人游山玩水,顿时又明白外表皆是假象。

      如同干坏事被父亲撞了个正着,蔺长风心虚得低头行礼:“父亲。”

      蔺正卿对孟星河回了礼,皱眉看向蔺长风,问道:“你刚才想对殿下做什么?”

      蔺长风一本正经道:“没有,我什么都不想做。”

      方才自己儿子轻浮大胆地拈着襄王的下巴,蔺正卿又不是傻子,那般模样还会不清楚要做什么?

      看孟星河一脸无所谓的坦然,甚至唇边还带笑,蔺正卿一时都不知是该先教训儿子胆大妄为好还是规劝襄王不要误入歧途得好。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不省心。

      “殿下与你亲近是看重你们从长安一道出来的情谊,平日里友人相称也无伤大雅。”蔺正卿最后还是对着儿子严肃道,“这两日人来人往,自己人看到也就罢了,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蔺正卿平常无不和颜悦色,这会儿乍看到他板起脸来训人,孟星河惊讶之余,也有些羡慕。

      从前他也怕父皇训斥自己,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可如今,他还是怀念那样的时光。

      蔺长风在父母面前素来恭谦,父亲训话自然还是低着头应承了,末了还认错态度良好地躬身一礼:“父亲教训的是。”

      蔺正卿暗自翻了个白眼,那神情哪里是真知错了,分明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孟星河上前一步把蔺长风挡在身后,对蔺正卿道:“今日还有宾客到吗?”

      蔺正卿回道:“自从五日前朗州叶家率先入了浔阳,原先迟疑不决的人陆续都跟着叶家来了。昨日光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世家,我们就接待了十来个,还有不少独来独往的名侠。”

      “今日只这半日,又来了五个世家,午后还会有更多。到了明日祭天仪式时,场面是不用愁了,必然声势浩大。除了四大组织,江湖上能叫得上名的门派来了近九成,大齐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盛况。”

      这一百余年来,大齐国境内提起“江湖”二字,所有人最先想到的无疑是沧溟阁和四大组织。

      但江湖也是很广阔的一块天地,除了沧溟阁与四大组织,还有许许多多的门派,以及不依附于任何一派的游侠剑客,普通百姓或许知之甚少,然而江湖人提起来还是如雷贯耳的。

      祭天仪式的请帖通过白露山庄在各地的暗探广发而出,前几日一派风平浪静,他们都有些忐忑不安,要是到时候一个不来,他们可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五日前,江湖上精于傀儡术的朗州叶家浩浩荡荡入了浔阳城,家主叶凛亲自带了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白露山庄登门拜访,直言定会参加祭天仪式。

      傀儡术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但真正精于此道的日渐稀少,故而叶家虽不显山露水,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江湖上却谁也不敢怠慢了这传承几百年的世家。

      叶家一到,仿佛开了泄洪口,江湖各地世家、游侠如潮水般纷至沓来,倒让孟星河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死马当活马医的祭天仪式还真能达到广邀江湖英杰的效果。

      “说来叶家也算对我们有恩了,其他人不是不敢来,而是不敢第一个来。”孟星河感叹道。

      其他人之所以一开始观望不前,是怕第一个来会吃亏,既怀疑孟星河的诚意,又畏惧此来是与天下人背道而驰,当了出头鸟。

      叶家敢做这第一人,也就成了他们盛情招待的对象,得以住在白露山庄之中,而其他人大多被安排去了城中各处客栈。

      宾客云集,每日要迎来送往,四处打点,孟星河想帮忙却被所有人拒绝,他在这次祭天仪式中地位不凡,要摆出亲王的架势,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更是不能轻易露面,只得天天缩在院子里。

      想起这个,孟星河对蔺正卿抱拳一礼:“蔺庄主这几日辛苦了。”

      既然是在浔阳办祭天仪式,白露山庄无疑成了东道主,各路江湖人来了浔阳都要上门拜访,这几日蔺正卿当真忙得脚不沾地。

      蔺正卿回礼道:“殿下言重。”

      秦荣在月门外唤了一声,瞅着是又有客人来了,蔺正卿匆忙告辞。

      蔺长风松了口气,方才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又被父亲逮到一通教训。

      想着想着莫名觉得自己还有点委屈,蔺长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孟星河软白的脸颊上大肆揉捏,直把人弄得左逃右窜,叫苦不迭,才身心舒畅地收手。

      三月十五,襄王于浔阳江心洲祭天。

      浔阳东临彭蠡湖,城内外一马平川,且多湖泊,湖中常有“江心洲”。

      这许多小洲中大多是荒草丛生的小块陆地,唯有一处江心绿洲最为宽阔,以至于后人提起江心洲,往往只代指此处。

      史载太.祖皇帝昔年还未称帝时,曾到过江心洲,盛赞此间风貌,登基后因崇尚佛教,更着人于洲中小山上建了江心寺。

      众人对于祭天之地,选了几处,还是觉得江心洲最为妥当。

      孟星河正是孟家子孙,当年太.祖皇帝刚从扬州起兵不久,路遇浔阳,胜日寻芳,豪气干云,心境与他们现在颇有相似之处,又有地位崇显的百年古刹居于此地,更是宝地。

      吉时选在了巳时一刻,辰时刚到,众人已陆续坐着乌篷船上了江心洲,一应物事章程准备周全,正好趁空闲赏景玩乐。

      孟星河有蔺长风寸步不离地陪着,向楚歌便被程言拉着在角落里偷闲,蹭着白露山庄的座位,把某张桌案上的糕点蜜饯都捡了几个吃了一遍。

      向楚歌发觉程言越来越喜欢赖着他,原本两人只有学刀法的情谊,现在每天程言都想长在他身上,又小又软的一团窝在他怀里,倒让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你能不能别黏在我身上?”向楚歌拈了颗蜜饯塞他嘴里,“乖,吃了蜜饯就坐一边去,你也不嫌热得慌。”

      程言用嘴叼走蜜饯,充耳不闻,细长眼眯缝起来,似是沉溺在蜜饯的好吃之中,一点也不想挪位置。

      向楚歌欲哭无泪,不懂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天他抱程言,小孩还老大不情愿呢,没过几天就变成程言贴着他,而他浑身不自在了。

      “老向!”阎宸在茫茫人海中眼尖地发现了他们,兴冲冲跑过来,“我们去看叶凛的傀儡人吧,温先生也在,感觉挺有意思的。”

      为了充当铁马堂堂主,阎宸今日穿着一身江湖人的装束,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挑的象牙白窄袖劲装,清爽练达的少年气更加耀眼,不认识他的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

      向楚歌一开始还担心那段不愉快的相处很难让他跟阎宸交心,毕竟换了他自己,是做不到一点不膈应的,没想到阎宸根本没当一回事,照旧天天与他没心没肺地称兄道弟,毫不设防。

      这样的单纯反而是另外一种豁达与磊落,愿意以最纯粹的善念待人,也不在意别人与他的交情是深是浅。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我很老吗?”向楚歌斜他一眼。

      “你比我大四岁,我总不能叫你小向吧。”阎宸道,“左朗比我小一个月,我叫他小左,这没问题。”

      向楚歌不欲与纯良少年争辩,转而弹了下程言的脑门,问道:“去看叶凛的傀儡人吗?”

      程言戒备地看了眼阎宸,回身一把抱住向楚歌,大有誓死不撒手的架势,拼命摇着头。

      “我走不了。”向楚歌冲阎宸摊了下手,“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个热闹还要人陪?”

      阎宸指了指程言,愤愤不平道:“他都几岁了,吃个东西还要人陪?”

      向楚歌往自己嘴里丢了颗蜜饯,含糊不清道:“反正比你小好几岁。”

      阎宸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回头一瞥被他瞧见了新的勾搭对象,跳起来几步走过去,在冷着脸的楼心月面前晃了下手,笑道:“楼姑娘,去看叶凛的傀儡人吗?”

      楼心月和向楚歌一样,身上贴着个甩不开的黏人精,正是狄唐。

      凄惨如狄唐,难得有了程言这么个玩得来的朋友,无奈人家现在不高兴跟他玩了,只喜欢待在向楚歌身边,狄唐只能缠着楼心月。

      先前鄂州一战,楼心月与狄唐都加入了军队之中,狄唐跟着蔺长风去了城外,楼心月跟着阎宸去了城门。

      然而当时阎宸是主将,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楼心月又喜欢独处,不常在人前晃荡,两人见上面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阎宸在战场上偶尔瞥到过一眼楼心月,事后回想起来,竟然一点没觉得一个女子身处战场杀敌有什么不对,反而在当时不过脑子地将她看作是和左朗他们一样并肩作战的袍泽。

      他多年身处铁马堂,长这么大除了与长公主打过交道,其他女人就再也没有了,打心底里是不知该如何相处,但他对着楼心月却从始至终无此顾虑。

      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当兄弟嘛。

      楼心月无论春夏秋冬都是黑色的轻薄斗篷罩着黑色劲装,阎宸细细一打量,不由神飞天外地想着姑娘着实身姿窈窕,黑色简直衬得她腰是腰,胸是胸……

      没等楼心月回答阎宸,狄唐就不情愿地猛晃着她的胳膊,噘着嘴道:“去水里找小鱼,你答应的。”

      饶是阎宸这没心没肺的也想翻白眼了,这年纪的小孩都这么讨人厌吗?

      楼心月冷漠道:“阎堂主,少陪了。”

      一阵风吹过,拂起开楼心月的长刘海,宛如惊鸿一眼,阎宸只觉自己仿佛也成了叶凛的傀儡人,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他轻轻撩开那一绺刘海。

      眼角旁的那枚小红痣展露出来,印在他眼瞳之中。

      楼心月周身寒意暴涨,眼神冷得吓人,并着两指在阎宸腕上狠狠一顶。

      麻筋阵痛,阎宸缩回已然无力的手,却并没生气,对着已显出杀意的女杀手咧嘴笑了起来:“是我冒犯了,给楼姑娘赔个不是。我只是想说……楼姑娘这枚红痣生得很好看……”

      他是个武将,才学勉强够他看懂兵书战报,在脑海里思量再三也只会用“好看”两个字,找不出更好的词,这时候真想温先生在身旁。

      楼心月眼中有让人觉得是错觉的欣喜一闪而逝,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出生时就有算命的说这是妖异之相,只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

      阎宸紧皱着眉,气道:“哪个狗.娘.养的江湖骗子瞎说的屁话!”粗话说出口发觉在姑娘面前有失礼数,赶忙咳了一声,“我是说,传言鲛人落下的泪是剔透的珍珠,我看楼姑娘这颗红痣分明是出生时落下的第一滴泪凝成了世间独一份的红珍珠,珍贵无比,无需这般藏着。”

      杨关雪已经很是能说会道,也从没在她面前将一颗痣说出花里胡哨的夸赞,一时呆愣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狄唐才听不明白什么珍珠不珍珠,再次晃着楼心月的胳膊。

      她回过神,脸上的冷意褪去了大半,常年不近人情的神态竟隐隐松动,声音听着也不再是漠然:“阎堂主自便,我先走了。”

      阎宸方才发挥了自己近二十年来文采的最高水准,见确实卓有成效,整个人都跟着飘飘然起来,目送楼心月走远,转头一看终于瞧见了绝对赖不走的目标。

      左朗一脸懵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拐走了。

      “小左,走走走,我们去叶凛那里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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