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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流言伤 ...

  •   生辰得了肖想多日的小狗,还听了满耳朵的甜言蜜语,孟星河愈发神采奕奕,叫上向楚歌和程言,一道出门玩去了。

      春光正好,时值踏青的好时节,湖畔杨柳依依,客船、渔船、商船聚拢于岸,白鹭自江心掠过,荡开涟漪层层。

      行人穿上簇新的春衫,鹅黄嫩绿满眼清新,临街的铺子生意兴隆,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孟星河带着几人从闹市中穿行而过,又捡了条幽静的巷子走,春意盎然,巷子两端的墙头上生着葱茏花木,新燕啄来新泥筑巢,江南深巷独具的清婉深寂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段路,几人无端瞧见前边聚了成堆的人,看装束都是穿白衫的书生,个个手里拿着一张纸,边观摩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蔺长风这些年虽游历在外,但好歹也是在浔阳长大的,对各处都熟得不能再熟,见孟星河好奇心起,便低声道:“这里是浔阳未出仕的文人自己结的诗社,算是本地文人才子会聚之所,已经很多年了。”

      孟星河点点头,几人走上前去,意外地在诗社里看见了温云傕。

      看他脸色便知绝非是在此处与一众文人才子吟风颂月的,而是遇见了棘手之事。

      温云傕也一眼瞧见了他们,从侧门出来,沉默地将手中的纸递给孟星河。

      那张纸看来都是内容一样的,人手一份,孟星河一早的愉悦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低头去看纸上的字,甫一看文题便双手一抖。

      《诘襄王十二问》。

      纸张是下等的宣纸,纸面颜色都分布不均,上头的字也无甚美感可言,显然是为了广泛传阅,临时抄写流出的,孟星河每看一行便脸色白一分。

      白纸黑字先写了有此诘问的背景,萧逸淮不知在长安散了什么消息,说沧溟阁有秘典,写明了伏波将军与沧溟阁的关联,史册上载着的几次伏波将军现世具是沧溟阁阁主发出了风云令,将军见此令即出,更有铁马堂的军队随将军征战四方。

      长安街巷已将此事编成了打油诗:“四江汇沧溟,逢乱请风云。将军青铜面,山河一朝平。”

      他襄王自寿州出兵前往邓州时,便打的是“清君侧,平山河”之旗号,更以沧溟阁阁主自居,手握风云令,可调动铁马堂兵马,让江湖上下为他卖命。

      “一问襄王,伏波将军今安在?”

      “将军出世,为平山河,二问襄王,将军未出,山河何须平?”

      “伏波将军既见风云令而动,三问襄王,此令可为真?”

      “风云令未显其效,四问襄王,兵马何处来?”

      “……七问襄王,假借风云令之名,自居阁主之位,君心可有愧?”

      “……十问襄王,拥兵自重,意欲谋逆者,论罪当诛耶?”

      “……十二问襄王,祸乱山河,戕害黎民者,当为千古罪人耶?”

      两侧被捏皱了的白纸飘荡着掉落于地,孟星河脚步发虚地踉跄了一步,蔺长风一把将他揽住,轻轻拍着他的肩头,令他放松安定下来。

      再细听围在此处书生们的议论,入耳皆是诛心之言。

      一人说:“襄王若真是拿了沧溟阁的风云令,何以至今数月,未见伏波将军?可见此文中所言确实句句在理,襄王起兵之初便疑点重重。”

      另一人便说:“京中局势那般微妙之时,襄王竟悄然离京,再出现时,便是在寿州,引得霍寒川公然叛出朝廷,着实引入猜想。”

      又一人冷言冷语道:“襄王若真要清君侧,留在京中辅佐君王何不美哉?今上也不至于孤军对摄政王,可见襄王醉翁之意不在酒,清君侧只是矫饰,得皇位才是真!”

      明明沐浴着的是暖融的春光,孟星河却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全身发着抖,一颗心也冰冷彻骨。

      这几个月艰难险阻,其中的心酸与辛苦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他一头雾水地离了富丽堂皇的皇宫,辗转南北东西,甚少睡一个好觉,在寿州与宗世曜以命相搏,在邓州亲见母亲血战而死,在鄂州险些命丧黄泉,他何曾说过一个悔字?

      今日是他十七岁生辰,可他已无法做斗酒走马的少年郎,他背着重逾千斤的担子,夙夜难眠,为的究竟是什么?

      薄薄一张纸,短短几句话,就将一切黑白颠倒。

      居心叵测,预谋已久,谋逆犯上,倾覆河山。

      原来只需要一张纸,他就可以在读书人眼中,成为一个比萧逸淮还要奸恶之人。

      愤怒与失望冲击着心口,蔺长风察觉孟星河有气血逆行之兆,赶忙抵着他后心,以内力抚平,对着身边几人道:“回去再说。”

      纸上的内容既已传阅开来,恐怕眼下各州都是一样的境况,几人一回白露山庄,便关起门来商讨对策。

      温云傕沉声道:“此事还是阎宸同我说的,他和左朗偶然在城中听到一耳朵,我想等亲自查过后再跟殿下说,今日我便扮作寻常书生去了诗社,目前纸上的内容还是在文人之间流传,普通百姓知道的并不多。但不消几日,此事必将人人知晓,到时定然传的愈发不堪。”

      孟星河已从初时的怒急攻心中缓过来一些,清者自清,要是事事都要同天下人掰扯清楚,他自己也累得慌,问道:“这张纸的源头是京中?”

      “我听诗社的人说,是国子监一个学生写的。”温云傕点了下头,“国子监前有攻讦徽仪司之事,现在又传出攻讦殿下的言论,看来是已沦为萧逸淮的一颗棋子。”

      蔺长风冷嗤道:“文人才子便是这般说风就是雨?读了这么多书,都没点自己的判断?”

      温云傕道:“这就是萧逸淮宁可退让也不想得罪文人的缘故。文人的势力太过庞大,朝中尚且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天下更有数不尽的文人,很多人没有做官,无所顾忌,只有一腔孤傲热血,最好煽动,稍加利用便可令他们为此赴汤蹈火。”

      向楚歌也嗤之以鼻,“啧”了一声,道:“我以前没觉得温先生有多与众不同,今日倒是真看出来了。”

      “我今日要是没有坐在这里,说不定也是其中一员。”温云傕无奈摇头,没有在这事上多说,看向孟星河道,“萧逸淮这招狠毒,我们要想让谣言不攻自破,只有让伏波将军现世。”

      孟星河沉吟道:“可我们确实没有伏波将军,也不知他的踪迹。”

      温云傕抬眸看了眼蔺长风,忽而说道:“麻烦少庄主去安排一下各地暗探之后要做的事,密切盯住城中流言的走向,严禁流向军中,民心可暂失,军心绝不可动。”

      蔺长风虽觉得这时候让他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事出匆忙,他也没耽搁,立刻站起身道:“我这就去。”

      等人走出门去了,孟星河叹道:“温先生是想让我尽快找到他师父?”

      “能拖一时,却绝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找到人。”

      孟星河摇头道:“我私下里问过长风之前派出去找人的暗探,当初说在凉州发现些微踪迹是最后的消息,之后再无踪影,暗探猜测,极有可能出了大齐国境。”

      向楚歌听了这两三句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开始的惊诧劲儿过去,略一思量便也能通两人从前那般对蔺长风的行事风格解读出深意,识趣地没有多问,说道:“人一时半会找不到,只能等他自己出现,但总得想个法子先压一压流言。”

      温云傕许是已深思熟虑良久,目光深沉道:“伏波将军今安在,我们答不出来,只能尽量告诉天下人风云令是真,沧溟阁阁主的身份也做不得假。”

      孟星河问道:“温先生请说,我们该如何做?”

      温云傕一敲桌案,道:“办一场祭天仪式,要声势浩大,最好天下人尽皆知,还要放出请帖,就说沧溟阁阁主广邀江湖豪杰前来观礼。”

      “到时让四大组织的主人给殿下坐镇,再请出风云令,做足派头,让四大组织的主人亲自验过真假。四大组织在江湖上的地位自不必说,我猜会有不少江湖人赶来凑热闹。萧逸淮有读书人,我们就用江湖人为我们造势正名。”

      “眼下我们越是想方设法地阻挠流言越是有心虚之嫌,唯有坦坦荡荡才是上佳之策。祭天仪式上殿下与四大组织来个歃血为盟,昭告天下我们‘清君侧,平山河’的决心,且无愧天地,不怕流言的颠倒是非。”

      孟星河细细一思索,顿时豁然开朗,此举另辟蹊径,在伏波将军不知何时能出现的情况下确实是个好出路。

      “白露山庄,万枯门,断魂谷的主人都在。”孟星河皱眉,“可铁马堂怎么办?”

      “宗世曜已是被朝廷盖了章的叛军,我们就说他早已不是铁马堂堂主。”温云傕道,“我们换个人来当堂主。”

      这堂主还能随便拉个人出来充数?

      孟星河为难道:“谁能令大家信服?”

      “铁马堂藏着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那自然是谁能号令军队谁就是堂主。”温云傕一哂,“就阎宸吧,他最合适。”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阎宸说道:“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孟星河道:“进来。”

      阎宸推门进来,刚想问流言之事如何处理,就见三人齐刷刷盯着自己,面露诡异的笑容,吓得他话都不敢说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人。

      只听孟星河幽幽说道:“阎宸,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铁马堂堂主。”

      阎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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