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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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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看着美人那张脸,小徒弟脸上的血色褪去,他的手紧紧捏着师父的衣袖,这一次师父没有甩开。他的目光流连美人的五官,眼中是慌乱与委屈。
师父的旧友,与他相似。
又或者说,他与师父的旧友相似。
那师父对他的好是否与眼前的人有关,二十五年前师父讲他带回太玄门,初见之时就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人?
竹马确实有百年未见过美人,而美人昨日就见过竹马
竹马:“怎么在这里?”
美人没有回答,他更想问问,竹马身边的那个人怎么在这里。漫天的委屈在竹马的话出口的那一瞬迸发,美人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以为可以得到一个拥抱,又或者能看到喜极而泣的竹马,可是对方只是皱了皱眉头问他怎么在这里。
“我只能在这里。”美人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
小徒弟不再站在竹马身后,他跑向花丛将花一朵一朵扶起。
12.
“禾儿,你回去。”
竹马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失神,他几乎以为那是幻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竹马以为美人或生或死都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初见的那一刹就觉得是他。
世间没有人像他,只有他是他。许多年来竹马都笃定他永永远远不会将旁人认成美人,他越清楚越痛苦。
战后醒来他信不得美人与他人携手而走的画面,就算之后道侣之契被生生剥离竹马也不愿相信爱意会不存在。竹马要一个结果,要一个明白,而多年的追究只得了一个早已知晓的结局,他已被抛弃。
可,他恨不得,怨不得。
美人是他年少时所有的美好,是他相伴的友人,是生死相护的恋人,还是他的恩人。有时竹马也会想,若是百年前美人不护他,让他死在那一场大战中,该有多好。
加一个恩字,所有的怨与恨都无从发泄。
他的爱也无处安放,得到的结果,命令他的爱戛然而止。
他已经认清。所以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来。
说一句好久不见,当一对旧友?
13.
纵然委屈,甚至生气,美人也明白无法闷着不说。他讨厌误会,讨厌阴差阳错。
他的一双眼看见他不想看的,他的一对耳听见他不想听的,可他还有一张嘴,可以说他想说的,诉说他对竹马的思念。
沉睡前的那一刻,美人以为一辈子就在那刻结束了,他再也见不到竹马。如今他又鲜活地站在竹马眼前,劫后余生的欣喜迟迟到来:“沉川,我很想你。”
想念,珍重,所以此前心生怯意
只是人近在眼前,那些厚而重的感情将怯意压下。
沉睡之前,美人已经很少说自己对竹马的爱意,那时的他们默契又相配。爱与不爱,不是言语上的承诺,是每一次相视一笑,是毫无必要的却真实的担心,是将对方当作易碎之物的珍惜却不给他束缚。
美人扑进竹马的怀里,竹马的手最后还是环上他的腰他的背。那一刻美人悬着的心也落到实处,美人闭上双眼。他之前在担心什么,在怀疑他们的感情?那是在质疑过往的种种。美人反省自己之前的不该,他应该在见到竹马的那一刻就喊出他的名字,而不是隐藏自己。
竹马紧紧拥抱着美人,双手的指间都在颤抖。
14.
美人在院里住下,竹马说为他寻个身份。他的命灯在百年前熄灭,太玄门没有活着的林浮。
美人:“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竟是个死人?”
竹马:......
美人算是明白为何竹马为何没来迎他出关,回想那一天,脑海中闪过什么念头,一时没有抓住:“既然我已回,有的东西就不需要了。”
小徒弟一出现就听到这句话,故作不知的将兔子放开。兔子往美人那边跑,小徒弟似未察觉有人般追着兔子跑。
他撞上一个人,在向后跌去时扶住了前面那个人。
美人心中不喜,在小徒弟贴近竹马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让他站稳:“你瞎?”
小徒弟的眼比美人圆,没他勾人,但那双水汪的眼惹人怜爱。他就那样看着美人也不说话,在竹马的视线停留时,他低下头,眼帘微颤。
美人说:“我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
小徒弟:“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这里有我的花。”
美人没有去看小徒弟,他要的是竹马的回答。
15.
“好。”
小徒弟听到这个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里的花他养了几年,现在眼前人的一句话,他连看这些花的资格都失去了。
“不过他不是......”东西,话头一转,“他是一个人。”
美人点头,他当然知道小徒弟是个人,不是人还能是鬼不成。
“我不是故意的。”
美人想说他不是瞎的,说一句不是故意就成了无意成了偶然?兔子可不能单独解开阵法来到这里,一定是小徒弟带来的。他睡了一百年,也没有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
美人不想竹马难堪,之前脱口而出的你瞎虽不后悔,可还是让气氛变得奇怪。此时他不好再去说小徒弟什么。
小徒弟默默离开,没有回头,只是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他离开后,美人才继续说话。
他反应过来,之前竹马突兀的说“他是一个人”,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美人说得是他的墓,死人不都有墓碑。游钱仁都有无名墓碑,他待遇总比有钱人好些。
竹马告诉美人他没有墓。
16.
那次过后十几天,小徒弟果然没有再出现。
不过柳沉川也只来了俩三次。
美人等竹马再出现,就问关于身份的事。十几天总该有个结果,身份的事一天不搞定他就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与那堆难看的野花作伴。
这天美人去了后山,他出关的那处。还未走近,小草就热情似火。
等美人靠近小草,后者反而生起闷气,一副高冷做派。一棵小草是如何高冷的,无非是无风自旋,旋起几个冷风拍在美人的手背上,怪“冻人”的,像挠痒痒。
小草如今已有六片叶子,原本圆圆的叶子如今消瘦不少,美人问一棵草是不是在减肥。
小草:“你不懂,我这叫长大。”
小草:“你这么傻,带上见多识广的我才不会被骗。”
美人真的把小草带走了,倒不是认同小草的话,只是太寂寞了。
原来等一个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一个人待着很容易想多。并非没有在清醒的时刻独处过,曾经一个人待的时间更久,美人也不会有种种忧思。
修仙之人少梦无梦,他却夜夜入梦,梦见百年前的大战,梦见师尊的死,梦见故友成枯骨......
在这个院子,美人每一天都可以体会到如今与从前的区别。不过是睡一次醒来的他便与从前不同,更何况那些活在流动时间中的人与物。
竹马来的时候,美人正盯着一株草发呆,他并未看出什么特别来。
美人看见竹马,就展开笑颜,是竹马在过往岁月中思念却不敢想的笑。竹马伸出手,美人就抓住。
美人问起身份的事。
竹马说最近小徒弟要办生辰宴,很忙。
小徒弟的受宠不仅仅是被竹马一个人宠,在门派上下,他的待遇是独一份的。一个筑基修士的生辰礼,迎八方来客。
自得到新身份后,美人在门派里听得最多的就是小徒弟的生辰礼。
小草问他羡慕吗,美人倒没什么感触
小草:“你死了连个墓碑也没有,人活着却有盛大的生辰宴。活人过生日,死人过忌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分明没有念着你。”
美人:“傻瓜,忌日也是活人过的,死人什么也过不了。”
17.
殿中,紫气氤氲
大殿中央有一温泉,与别处有异,泉中有一石柱,上接房梁。
男子着衣立于水中,被束在石梁之上,血不断渗进水中,伤口一次次愈合又一次次破开。原本俊朗的脸庞被湿透的散发遮盖,遮盖住狰狞的表情。
不再清醒,又好像从未如此清醒。
他知道自己疯了。
18.
美人对小草说:“我还活着。”
小草谨慎回答:“那要去过忌日?”
美人:......
比起过忌日他更想割那一片野花,因为早起的时候他翻到一件染血的衣服,就是那天小徒弟种的那片花刺出来的。
那位似乎从未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错就是错,已然发生的事,并不是无心无意就成了对。
要不是割花的行为会让他像个妒夫,他真要割了那片碍眼的花。
19.
后来美人常常想起这一天,这一天他想的不应是割了那片花,而是离开纵容花伤他的人。或者再早一些,在出关后第一眼瞧见那两人时,就不现身。
痴情绝对,不过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