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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真相 ...

  •   杨宗保捡回他的红缨枪,这四人便静悄悄地靠近那个石室。四人刚走近石室,石室里就传来一句低沉的男声:“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这四人心中皆是一惊,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竟已经被发现了。于是这四人也就走进了那间石室。这间石室十分宽阔,几乎可容纳千人,两面的墙边都各摆着三排足有一丈高的烛台,烛台上都燃着红色的巨烛,将整个石室照耀得十分明亮。室内对称立着共有十面高大的屏风,左右各五面,屏风上绘的多是些花卉与鸟兽。这些屏风和支撑起石室的十几根立柱上都挂着、缠着些许黑色和红色的轻纱帷幔,地上整齐地摆着数十个黑色的矮桌,矮桌旁都摆着一张米黄色的编织席。
      楚留香注意到,这些屏风和帐幕上都仿佛不经意似的绘有紫红色的星月玉兰。他悄声对另三人说道:“我看这倒像个邪门的组织。”
      四人小心地向前走去,在重重帐幕之中,他们看到石室的尽头摆着一张宽敞而华贵的宝座,宝座后是雕刻得富丽堂皇的壁画。一个有着尖瘦下巴、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慵懒地侧躺在那张宝座上,他头上裹着一块暗红色的头巾,身披一件宽大且光滑的黑色胴服,胴服上绣着带点细闪的黑色的精致花纹,腰间配着一把刀。他的胴服敞开,露出里面一身洁白的小袖和长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的足袋,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捻着一把小巧的雪洞扇。这四人进来了,他却一直是眯闭着双眼,嘴角带一点点笑容,仿佛是在听什么美妙的乐曲似的。
      看清楚这个人,楚留香等四人就停下了脚步,他们离这人有二十步远的样子。一见到这个人,杨宗保的心中就升起隐隐的怒气来,这人的装束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这一身就是典型的扶桑武将的穿着。
      杨宗保挽起红缨枪,右臂一振,枪尖发亮直指着这人,“你们这些为祸一方的无名鼠辈,你们的死期到了!”
      听得杨宗保开口,这人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邪气丛生,他缓缓说道:“杨宗保,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倒来找我的麻烦了?”
      听得这人竟然能叫出杨宗保的名字,四个人心中都是一惊。这人却仿佛很满意他们惊讶的神情,他一边傲慢地用手指点着四人一边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叫杨宗保,我还知道你是楚留香,你是花满楼,你是堂本刚。”
      楚留香面上波澜不惊,他笑道:“看来阁下已经把我们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莫非真是无名鼠辈,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听楚留香这样说,那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没有了,他狞笑道:“我的名字叫做坂田阳太,一个能将你们埋葬在土里的名字。”
      花满楼笑道:“阁下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们中原的武功有多厉害?!”话音未落,坂田阳太已展开双臂飞身下来,他一身宽大的胴服在空中猎猎作响。虽然他离这四人几乎有二十丈远的距离,可他眨眼间就已飞至四人面前,像只巨大的老鹰从四人头顶盖过,右掌运风打将下来。楚留香最先反应过来,他抬起右掌结结实实地迎了这一掌,花满楼也立即右掌运风向坂田打了过去。坂田伸出左掌迎花满楼这一掌,楚留香和花满楼二人一咬牙,运足气力一齐对抗坂田。电光石火间,坂田连连后退,杨宗保持红缨枪、堂本刚持木剑也跃起削了过去。坂田双臂一振,将楚、花二人振开,眼见杨宗保和堂本刚已至身前,坂田一个飞身闪开,杨、堂二人连忙舞起兵器迫了上去。楚、花二人刚要飞身过去,可他二人竟同时心口一痛,刚刚的掌力比拼明明是楚、花二人赢了,可这二人的鼻中竟流出了鼻血。楚留香一抹鼻下,看到手指上沾着暗色的血迹,他又望向正在缠斗的坂田、杨宗保、堂本刚三人,这杨宗保和堂本刚显然不是坂田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之间坂田便缴了杨、堂二人的兵器。楚留香和花满楼也顾不得自身异样,擦净血迹又向坂田奔了过去。
      坂田见这二人追了过来,像只轻巧的灵猿似的在屏风、立柱间左闪右避,利用重重帐幕遮掩自己的行踪。杨宗保和堂本刚捡起自己的兵器也赶去对坂田围追堵截。这坂田阳太将忍术中的土遁之术运用发挥到极致,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这四人都碰不到他。杨宗保一杆红缨枪左右挥舞,将眼前帐幕刺烂,堂本刚也飞身踹倒了好几扇沉重的屏风。
      杨宗保持枪向四下里喝道:“你这鼠辈不要藏头露尾的,快点出来!”
      楚留香和花满楼屏息静待着,忽地,楚留香一展身形向一片帷幔飞身过去,花满楼也像一只迅捷的鹞子似的跃了过去,果见那片帷幔后蹿出了坂田阳太。楚留香在空中腾起,一个翻身使出一招“鸿鹰探爪”便要去擒坂田。可他刚飞至半空中忽然一口气息转不上来身子往下跌去,花满楼侧耳一听,忙倾身伸出右掌掌心相迎,楚留香右脚脚尖在花满楼掌心轻轻一点,又是一个腾起翻身直追坂田而去。与此同时,楚留香和花满楼拿出扇子向前飞甩出去,两把扇子直削向坂田的脑袋。坂田身形一迟,花满楼拽下身旁的帷幔一扬手,楚留香落到坂田身前一伸手就接住了花满楼扔过来的帷幔罩住了坂田。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香和花满楼一人拽着帷幔一头团团围住了坂田,楚、花二人身法无比之快,只能看清两道白色残影瞬间用帷幔将坂田紧紧裹了起来。杨宗保和堂本刚见状,腾空一跃而起大喝一声,举起手中兵器狠狠向坂田刺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帷幔裂开,杨宗保和堂本刚却是刺了一个空,原来就在刚刚那一刹,坂田用了移形换影的忍术竟从四个人眼皮子底下遁走了。杨宗保和堂本刚四下里张望坂田的身影,可他俩却惊讶地看到楚留香和花满楼竟突然跪下身子口冒鲜血倒下了。
      “你们怎么了?”杨宗保和堂本刚焦急地奔过去,杨宗保扶起楚留香,堂本刚扶起花满楼。
      “他们中毒了,”不知何时坂田又出现在了那张宝座上,他捻着手中的雪洞扇,“他们早就中毒了,毒就在那铁箭和银丝上,你们越是催动内力这毒就发作得越快,只是你们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异样而已。”
      堂本刚气得骂他道:“你们这些忍者真是太卑鄙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花满楼,只见他脸色发青,鼻子和嘴巴都往外流着血,俨然没有一点儿平时温暖明媚的样子了。堂本刚见他血色发黑,深知这是中毒已深的迹象,他不停地用手指帮花满楼擦脸上、鼻下的血迹,可是花满楼还是不停地在流血。
      “怎么办……怎么办……”堂本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转头望向杨宗保和楚留香,楚留香的状况似乎比花满楼还差,杨宗保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堂本刚哭得满脸是泪,他轻轻摇着怀里的花满楼,“花花,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花满楼艰难地伸出手想帮堂本刚擦拭泪水,堂本刚连忙低下头去,花满楼温暖的手指头一触到堂本刚的脸颊,堂本刚哭得更伤心了。
      堂本刚哭道:“花花,你不能有事,你不是还要看我翻三十个跟头吗,你不能出事啊……”
      花满楼道:“如果以后我和香帅都不在了,什么事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要乖乖地练功修道……还要多帮云聪兄……知道吗?”此时花满楼说起话来已经很是艰难了,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随和,惹得堂本刚越发伤心。
      “知道了知道了,”堂本刚哭得泪眼朦胧的,“谢谢花花,不过你不用帮我擦眼泪了,你摸到我鼻涕了……”
      “这……”花满楼无奈地放下手臂,他本想冲堂本刚笑一下,可心口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他疼得蹙起了眉,又是一阵阵鲜血从嘴里流出来。
      “花花!”堂本刚惨叫一声,抱住花满楼就大哭了起来。
      “太聒噪了,太聒噪了,”宝座上的坂田摇着他的雪洞扇,“我实在是太仁慈了,让你们多说了这么多废话。”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坂田阴鸷地一笑,又是展臂飞身而下。他飞落到杨宗保面前,还处在悲伤中的杨宗保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被坂田踹飞了出去。坂田用脚挑起地上杨宗保的红缨枪用手接住,举起红缨枪飞身就向倒在地上的杨宗保扎去。
      眼看坂田就要扎穿杨宗保的心脏,杨宗保一个侧身躲开,却还是被枪扎中了右肩。坂田手上用力,一杆枪慢慢贯穿了杨宗保的右肩,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杨宗保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可他硬是挺住一声也未哼。
      “你这小子骨头还挺硬,”坂田冷笑道,“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坂田又是一脚慢慢地用力踩在杨宗保的左腕上,杨宗保还是咬紧牙关不吭声,坂田还要再动手,却听得身后堂本刚恨恨地大喊一声:“不许伤害我的兄弟!”坂田一回头,只见堂本刚手持斩妖木剑向坂田劈来。坂田狞笑一下,右手催起内力竟生生地握住了堂本刚这一剑,堂本刚大惊,坂田左掌狠狠打在堂本刚身上,堂本刚一下就飞出去了十丈开外。坂田轻蔑地将斩妖剑向堂本刚一掷,堂本刚慌张一闪,那把剑削下了堂本刚几缕头发插在了地上。
      坂田一边拍拍手,一边走向堂本刚,在烛火的映照下,坂田阴沉的黑色的影子将堂本刚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坂田冲堂本刚玩味地笑道:“堂本刚,回答我,你害怕吗?”
      堂本刚的身子往后蹭了蹭,“我不害怕……”
      “不害怕?那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呢?”坂田笑了,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堂本刚。
      “我……我……”堂本刚瞪大眼睛,身子一点点往后蹭。
      “住手!”
      忽听一声大喝,李云聪手持一柄利剑从石室外冲了过来。他脚下生风,手中剑气寒意逼人,直向坂田逼过来。坂田几个闪身躲开了李云聪这几剑,李云聪忙伸手去扶堂本刚:“你没事吧?”
      堂本刚“嚯”地站起,惊喜道:“李大哥,你来啦?”
      “是啊,”李云聪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花满楼、楚留香、杨宗保三人,痛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堂本刚难过地扁着嘴说不出话来。坂田定睛看了看李云聪,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了,顺天府尹李云聪李大人。”
      李云聪讶然道:“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坂田没有回答李云聪的话,而是下意识地往石室门口张望了一下。李云聪问道:“你是不是在找小早田?”
      坂田心中也是一惊,李云聪道:“如果你是在找那个使用镰刀的忍者的话,他已经被我杀死了,你休想让他去搬救兵!”
      “哦?”坂田倒也不以为意,“不过就凭你们几个也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吗?李大人啊李大人,没想到你这文官动起手来也有两下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会认识我的?”李云聪听他的语气好像对朝廷中的事情非常了解,他的心头升起不祥的感觉,眉头越蹙越深。
      坂田瞥了瞥地上的花满楼、楚留香、杨宗保三人,他略有些得意地道:“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不如就让你死个明白。”
      坂田看着李云聪一脸忧疑,一边踱步一边问道:“李云聪,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押送了十尊神武大炮到达旅顺军港?”
      李云聪一怔,“难道……在杏林村抢劫神武大炮的就是你的人?”
      押送军火本是十分机密的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确实是我的人,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全都是一群废物!连镖局那几个乡野村夫都收拾不了!”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在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朝廷机密,其实我早已经买通了你们朝廷上上下下许多官员,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坂田看向李云聪,“不过倒是你,你实在是一个很特别的官员。你不过是一介府尹,可是刑部的事你要帮,户部的事你要帮,兵部的事你还要帮,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坂田意味深长地盯着李云聪,“你是个官员,你本没必要这样。”
      “胡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是朝廷命官!”
      “左右不过拿着那么点俸禄,犯得着如此尽心尽力吗?”
      “住嘴!”李云聪怒道,“我知道朝廷中是有败类,可我们更多的是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官员!”
      “忠心耿耿?”坂田讥讽道,“你是指刑部尚书崔天鹏,还是户部左侍郎刘长昌?”
      “你……你……你是说……”
      “没错,他们不过是在替我做事罢了。毕竟我能出得起比你们皇帝更高的价钱,而且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的家人。”
      “你……你太卑鄙了!”
      坂田看到李云聪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很是满意,他决定再给这个李大人一点刺激,“李大人,你也不想想,崔天鹏他一个刑部尚书远在京城,是如何控制东南沿海一带庞大的私盐市场的呢?还有,你们朝廷虽然雇佣买断了民间技艺高超的雕刻工人,可我们扶桑还有技艺超群的艺人啊,不过是块印版罢了,我们绝对仿造得出。”
      李云聪怒火中烧,“原来假银票背后的黑手就是你,那么星月玉兰呢?也是你搞的鬼!”
      “你说星月玉兰啊?”坂田笑了,他的眼中浮现出别样的光彩,“那可真是美丽的花儿啊,它原本只生长在我们扶桑的岐阜县,可你们中原的土地却不配栽种这么美丽的花儿,只有靠着天蝠岛这个鬼地方的一汪叮零泉水才能养活它。”
      坂田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云聪,“星月玉兰,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代号。”
      “你也知道我们的丰臣将军现在正在攻打高丽,只要高丽一沦陷,离我们统治中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我们这次行动不过是为丰臣将军入主中原开路罢了,‘星月玉兰’既是代号,也是信仰!”
      “你们也配谈什么信仰!不过是知小礼而不明大义!”李云聪咬牙恨恨道,“你们制造假银票无非就是想引起混乱,祸乱朝纲!”
      “哼,自洪武帝印发宝钞以来,宝钞通胀了多少倍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们只不过在这方面稍稍又帮你们提速了一点罢了。”
      “帮?你们扶桑人倒是一贯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
      “我看大明是风雨飘摇气数已尽,丰臣将军英勇无比,迟早有一天,他会将战旗插在你们昏君的狗头上!”
      “丰臣将军?”李云聪讥讽道,“你是说丰臣秀吉那个瘦猴子?”
      “不许你这样侮辱丰臣将军!”坂田怒喝一声,人已飞身而至到了李云聪面前,李云聪还尚未看清他的身影,脖子已被坂田掐住,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李云聪艰难地挥剑刺向坂田,坂田一掌就打飞了李云聪,堂本刚一个飞身跃起,一把斩妖剑向坂田斩来,坂田连头也未回,飞身一个侧踢便将堂本刚踹开,那把斩妖剑也从堂本刚手中飞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李云聪捂住胸口,他勉力抬起脑袋,看到坂田正走向堂本刚,李云聪向堂本刚的方向爬去,他艰难地冲堂本刚喊道:“堂本刚,快跑……快跑啊……”
      坂田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向李云聪的方向一捻手中的雪洞扇,扇骨顶端飞射出几枚毒针刺中了李云聪,李云聪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堂本刚勉力地爬起来,他捂住刚刚被坂田踹中还隐隐作痛的心口,跪坐在地上,冲着李云聪嘶喊了一句:“李大哥!”
      泪眼朦胧中,堂本刚呆呆地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兄弟们,他像梦呓似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为什么正义战胜不了邪恶?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坂田看堂本刚一副痴痴的样子,发出一声狞笑,“你这小子,是被打傻了吧?”他右手运足内力便向堂本刚抓去。堂本刚猛地一抬头,抬起左掌结结实实地抵挡住了坂田,坂田心中一惊,堂本刚一双眸子坚定地盯住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坂田冷笑一声,“那我就成全你。”他右手再运内力,堂本刚的左掌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堂本刚终究是敌不过坂田,血从堂本刚的嘴角渗了出来。他咬紧牙关,右手抓起地上的斩妖剑狠狠向坂田刺去。坂田轻蔑地一翻左腕就攥住了这把剑,他面目狰狞,他倒要看看堂本刚还要耍什么花样。
      堂本刚咬了咬牙,怒吼一声,右手运足内力狠狠地一翻腕,坂田手中一滑竟抓脱了木剑,堂本刚瞅准空当就刺向坂田的头颅。坂田猛一偏头,一个仰身两脚一点飞滑了出去。堂本刚两腿一蹬飞身追去,他在空中一展身形,双手持剑向坂田砍出道道剑气,强大的剑气将石室中的矮桌、屏风、烛台都掀起劈裂了。
      “心中无我,无畏无惧,抱元守一,所向披靡!这是师傅教我的!”堂本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紫胤真人慈爱的面庞来,他执剑之手愈发坚定,一柄斩妖剑裹挟着劲风直向坂田压去。
      坂田心中实在惊异,他不明白堂本刚怎么忽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堂本刚的耳边仿佛响起花满楼曾对他说过的话,“这世上所有的成就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通过每天点滴的积累,最后才能成事。”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只要你用心,一定能达到你师傅的期望的。”
      堂本刚心里默默念道:是啊,只要我用心,一定能达到师傅的期望的,兄弟们的性命只有靠我了,只有靠我了!
      堂本刚紧紧盯着手中的剑,他的眼神里透着无比的刚强和坚毅。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勇士,是向死而生的。
      “轮到我出手了!”堂本刚眼中一亮,忽地跳起挥起斩妖剑念起剑诀,他平日里做的早晚课业、咏颂的经文、背念的心诀,此时一齐涌上脑海。他催起全身真气,在空中打起坐,他想起师傅说过的,所谓剑术之道,手中持剑然则心中无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只有身心达到虚静状态,才能与自然万物、神灵合为一体,才能生慧,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玄量开时纳海山,心地清洁,则虚,虚则玄量开,玄量开则无所不容、无所不纳,则可令世间邪秽丑恶无所遁形、无所为寄也。
      堂本刚周身剑气逼人,坂田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他眼前一花,堂本刚已持剑压到他面前。坂田匆忙间急运真气抬起左掌去迎堂本刚强大的剑气,他惊恐地发现堂本刚的内力竟突然高了数十倍,他这掌力竟渐渐抵不住堂本刚的剑气,他的嘴角竟慢慢渗出一丝血来。
      堂本刚手上再一用力,坂田更是被他压得矮了一头,眼看堂本刚就要破开坂田的掌力,谁知坂田一甩右手,手中雪洞扇竟化作暗器划过堂本刚的腹部。堂本刚觉得丹田一虚,真气一顿,手中斩妖剑一歪,强大的剑气削掉了坂田的左臂。坂田疼得大吼一声,发起狠来飞起一脚就踢飞了堂本刚的斩妖剑,继而一掌将堂本刚击飞了出去。
      堂本刚倒在地上,此时的他几乎用尽了气力,他勉力地抬起脑袋,看着坂田痛得在地上打滚。堂本刚咬紧牙关,他捏紧了拳头,他拼命向自己的斩妖剑爬去,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坂田,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
      “堂本刚,接着!”
      却听得石室里一声大喊,原是杨宗保不知何时竟拔出了钉在自己右肩的红缨枪,他勉力站起来用力将红缨枪扔给堂本刚,又踉跄着倒了下去。
      堂本刚见杨宗保还能动弹内心很是高兴,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地拿枪在地上一戳,以枪尖为支点一个翻身跃到了坂田身旁,他举起红缨枪就向坂田心口处扎去,坂田咬牙抬起右掌打向堂本刚,堂本刚却没躲,而是用胸口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一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红缨枪也狠狠贯穿了坂田的心脏。
      “你……你……想不到你……深藏不露……”坂田勉力抬头看着堂本刚,他一张口,鲜血充盈了他整个嘴巴。
      堂本刚也吐出一口血来,他看着坂田咬牙道:“中原土地神圣不可侵犯,胆敢来犯,虽远必诛!”
      堂本刚咬牙切齿地讲完这句话,坂田已没有了呼吸。
      堂本刚看坂田已经死了,终于呼出一口气,身上一放松,瘫倒在了地上。他刚一躺倒,忽又挣扎着起来,他连忙艰难地爬到离自己最近的花满楼身边,摇着花满楼的身体,“花花,花花,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
      花满楼当然没有回应他。堂本刚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人,他喃喃道:“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应该怎么办,对,我要去找师傅,师傅一定有办法的。师傅有解毒草……等等……”堂本刚忽然想起之前在天烨阁与师傅告别后,回去发现师傅不知何时竟往他袖中塞过一袋百草丹。他听师傅说过,这百草丹有护人心脉的作用,对于解毒更是有奇效。想至此处,他慌忙从袖中掏出那袋丹药,这丹药本是用上百种珍稀草药炼制而成,每每炼成一颗也不知道要耗费紫胤真人多少心血,可上次天烨阁一会,紫胤真人竟将一袋百草丹全悄悄塞给了堂本刚,足有十几颗的样子。现下堂本刚在这救命的紧要关头拿出了这袋丹药,更是想起了紫胤师尊的涓涓苦心,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取出几粒百草丹用手碾碎喂给花满楼吃了。
      没想到片刻之后,花满楼竟然咳嗽了两声,悠悠转醒了。
      看着花满楼有了动静,堂本刚喜极而泣,“花花!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花满楼又咳嗽了两声,他勉力地支起身子坐起,堂本刚一下子就抱住了花满楼,“花花!你可算醒了!”
      花满楼闻到了堂本刚身上的血腥味,他轻轻推开堂本刚,“堂本刚,你受伤了?”
      堂本刚抹了抹眼泪,“是啊……不过我杀死了坂田阳太唉!”
      “你杀死了坂田阳太?”
      “对呀对呀,真的是我杀死的吔!”
      “香帅呢?香帅怎么样了?”
      堂本刚一把将装丹药的袋子塞进了花满楼手中,然后他自己一下躺倒在地,“花花,这是我师傅炼制的解毒丹药,你快拿去喂给香帅吃吧,我真的爬不动了,我不想努力了……”
      听他这样说,花满楼微微笑了。花满楼站起身,向着记忆中楚留香的方位慢慢走了过去。这时楚留香身边响起一个声音:“花满楼……楚留香在这里……”
      花满楼侧耳问道:“是宗保?”
      “是我。”杨宗保趴在地上以手拍地,示意自己和楚留香的方位给花满楼听。花满楼循声走过去,先将丹药喂给楚留香吃了,然后关切地问杨宗保道:“宗保,你怎样了?”
      “我?我没事,就是左手经脉,好像伤了。”
      花满楼扶着杨宗保坐起,拉过杨宗保的左手,摸到他手掌内侧给他探脉。然后花满楼捏起一粒丹药闻了闻,递给杨宗保,“吃了它,这粒丹药有护住心脉的作用,能帮助你恢复。”
      杨宗保依言吃了丹药。这时楚留香慢慢睁开了眼睛。
      杨宗保惊喜道:“香帅!你醒了!”
      楚留香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到眼前一脸喜悦的杨宗保和花满楼,他瞅了一眼花满楼手中的袋子,说道:“唉,我本来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都准备和阎王爷称兄道弟了,谁知阎王爷又把我赶了回来。”
      这时楚留香突然又捂住心口,他感到心口又在隐隐发痛。花满楼道:“这丹药是紫胤师尊给堂本刚的,几乎可解百毒,不过对于我们中的这种毒它也只可解一半而已,出去之后还是要另寻草药煎服,毒素才可全部清除。”
      这时杨宗保赶紧指了指石室门口,“快,你们快去救云聪,他也赶来了。”
      楚留香循着杨宗保所指,果见李云聪倒在那里,他和花满楼连忙过去扶起李云聪。杨宗保也踉跄着走过去坐下,替李云聪取下了中的那几枚毒针。花满楼给李云聪喂了丹药,又给他输了些真气,李云聪才慢慢醒来。
      看到李云聪已醒,杨宗保焦急地问李云聪道:“桂英呢?桂英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她还好吗?”
      李云聪解释道:“我和穆姑娘带领人马赶来这里的时候遭遇了扶桑忍者的阻拦埋伏,穆姑娘对付倭寇的经验要比我老道,所以她先带领俞将军的人马与那伙倭寇周旋,之后就会赶来。计划有变,我不放心你们,所以比穆姑娘先来一步找你们。”
      李云聪又对花满楼道:“你是不是给我留了火折子?我找到了。而且我在山洞里也是顺着你一路撒下的茶叶花瓣才找到这里来的。”
      “我竟不知你一路上还有给云聪留下标记,”楚留香看向花满楼,“葱花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靠谱。”
      听到楚留香还有心情插科打诨,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李云聪更是拼命才忍住向楚留香翻白眼的冲动。杨宗保显然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什么葱花,不过他也没有问。
      李云聪又赶紧问道:“堂本刚呢?他怎么样了?”
      几人向堂本刚望去,只见堂本刚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舒服而均匀地呼吸着,已经睡着了。
      “哈哈哈……”这四人小声地笑了起来。
      有了丹药发挥疗效,这四人开始打坐运功调息,都恢复了个十之六七,之后又相互叙谈把事情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听了李云聪的讲述,众人才知道崔天鹏和刘长昌都是受这班倭寇的指使做事的,所以当初发生在京城的三件案,盗宝案、私盐案、假银票案的幕后指使都是这班扶桑忍者,当初李云聪请花满楼从江南赶来京城查案时那个叫做小早田的忍者就已经盯上花满楼想阻挠他了。
      李云聪爽朗地一笑,“倭寇一除,总算是天下太平了。”
      花满楼、堂本刚、楚留香、李云聪、杨宗保这五人在山洞里稍作休息,之后便寻路出去了。夕阳西下,傍晚的彩霞映红了天边,那几株树上的星月玉兰迎风招展,紫红色的花朵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花本无罪。但是花朵移植到了不适合的土壤就会枯萎,军队的铁蹄踏上不该践踏的土地就会覆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花满楼俯下身摸了摸土壤,又用手掌在树干上探了探,“这花儿的长势并不好,它其实已经病了,久病必然成疾,纵是有叮零泉水的滋养,想必也活不过月余了。”
      楚留香纳罕道:“这样一朵娇贵的花儿也不知道当初张致尧是如何在它枯萎前将它送到紫胤师尊那里的。”
      堂本刚挥挥手:“哎呀,他肯定有他的办法啦。我师弟最爱游山玩水了,一定是哪次路过时无意间看见了就带回去了。”堂本刚又撇撇嘴道:“不过我师弟真是话多哎,幸亏他现在不在天烨阁,要不然师傅都要被他烦死了。”
      杨宗保听了,却对楚留香道:“我觉得你的话也很多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哦?是吗?”
      花满楼接过话茬道:“我想起,有些说书先生为了多讨几个赏钱,在写话本时会故意安排自己笔下的人物多说些话的。”
      杨宗保奇怪道:“可是这和香帅话多又有什么关系呢?”
      花满楼笑道:“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恰好想到罢了。”
      李云聪将手搭在杨宗保肩上,感慨道:“倭寇头子已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等穆姑娘将俞将军的人马带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杨宗保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五人伫立在晚风中,身披晚霞,夕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岁月荏苒,日月如梭。春去春来,花谢花开,转眼间又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了。
      十里桃林,桃花盛开,芳菲灼灼,花香十里。
      这一日,紫胤真人又像往年一样,如约前往十里桃林,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堂本刚侍奉左右。到了十里桃林,饮过桃花醉,紫胤真人和折颜就在一棵桃树下对弈起来,堂本刚就乖乖地立在一边看他们下棋。
      还没落下几子,折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堂本刚道:“对了,你是不是有两个朋友,一个叫做花满楼,一个叫做楚留香?他们二人前几日来拜访我讨教乐理,现在应该正在丝竹堂跟我的弟子聊天儿呢,不如你也去看看?”
      堂本刚一听到他二人的名字眼睛一亮,他忙看向师傅,紫胤真人还未等堂本刚开口,便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了。得到师傅的允许,堂本刚“唰”地一声就一溜儿烟跑了。
      折颜看堂本刚跑远了,这才舒了口气,“总算把这小子支走了,在你徒弟面前我还得时刻端着个架子,真是累死我了。”
      紫胤真人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盯着棋盘落下了一枚白子。
      折颜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怎么又把徒弟带在身边了?”
      紫胤真人道:“堂本刚他颇具慧根,现下他能打破山下那道结界,我自然要带他修行了。”
      “这样啊……”折颜随手落下一枚黑子,“不过堂本刚那两个朋友前几日来拜访我时,我是真不记得什么时候邀请过他们了,我还想着这俩家伙从哪里来的……”
      紫胤真人浅笑道:“我倒还记得,那是在我的天烨阁中,你厚着脸皮邀请他们的。”
      “唉?我有吗?再说了……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厚着脸皮啊,我那叫盛情相邀……”
      “盛情?那你怎么还忘了,不过你如此好客,请的客人那么多难怪不记得了……”
      折颜看紫胤真人伸手要拿棋盘上自己的棋子,连忙拦着他,“唉唉唉,你干什么?”
      紫胤真人敲了敲棋盘,“你看,你这片棋子不是被我吃了吗?”
      折颜定睛一瞧,还真是,他这片黑子果真是让白子围了起来。
      折颜忙道:“刚刚我在跟你说话,这步不算,你让我悔一步棋。”
      “不行,”紫胤真人挥开折颜的手,“断没有悔棋的道理,把棋子给我。”
      “你这人也太无情了吧……”
      堂本刚从紫胤真人和折颜那儿离开后,就一路打听丝竹堂在哪儿,他和花满楼他们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见过面了,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要告诉花满楼他终于能走进紫气清风教那道结界里了,他要告诉楚留香天烨阁的幻境阵法有很多种破解之法,他还要告诉他们自己现在一直跟着师傅在修行,还有……还有很多事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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