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花番外》南极海豹

5、中原中也的场合

　　中原中也明白绘里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这件事，比其他人要晚一点。太宰治自那以后便时常拿这件事嘲笑他，而中原中也每次都会冷着脸耐心听他讲完，然后在太宰治那颗圆润的脑袋上表演脑壳碎大石。

　　“是因为太宰那家伙不讲人话。”

　　话是对尾崎红叶说的，但中原中也的目光却未离开手中的文件。

　　白兰杰索消失以后，密鲁菲奥雷很快就宣布战败，港口黑手党与意大利那边交易的对接方面有很多需要调整的地方，森鸥外一边苦恼地说着烦恼，一边笑眯眯地将这些事情统统交给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即使他不处理这方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据我所知，那孩子今天就在那什么咒术学校里哦。”尾崎红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显露出了中原中也截然不同的悠闲。

　　中原中也沉默地抬起头看她。

　　尾崎红叶：“只是身为女性的忠告而已，只顾着工作的话心爱的女孩子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空气沉寂了一秒，尾崎红叶满意地听到了不远处钢笔折断的声音。

　　但中原中也表现得依旧很平静，他脱下被墨水沾湿的手套，还没来得及重新握起笔，就又听到了尾崎红叶的声音。

　　“说起来，上次中也不在的时候，那孩子可是对鸥外大人发了一通脾气呢。”

　　中原中也的动作成功顿住，他拧着眉，疑惑的语气中带了些不悦，“什么时候？”

　　尾崎红叶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孩子和她的同伴一起来这里解决诅咒的时候。”
　　女人手里的扇子哗地一下展开了，尾崎红叶用它遮住半张脸，挡住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鸥外大人将她称为自己养大的孩子，但总觉得如果那孩子亲口说要嫁给你的话，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

　　那天港口黑手党走廊里发生的事情，尾崎红叶是亲眼见到的。

　　她的身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森鸥外身上可怕的气势一点点散去，最后在对方走后无奈地笑了出来。

　　【“哎呀，好像被讨厌了呢。”】

　　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有，森鸥外的手指抵着额头，含笑的语气中带了些苦恼。

　　尾崎红叶本来还担心，中原中也喜欢的人要在他不在的时候被首领处死了，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即使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尾崎红叶隐隐约约感受到，那个叫“迹部绘里花”的人，对于森鸥外好像有些特殊。

　　这么一来的话，那天在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对她说的话就不足为惧了。

　　毕竟答应了要保密，尾崎红叶并没有告诉中原中也，森鸥外已经知道了他曾为了喜欢的女孩子而搁置了任务的事。

　　但暗戳戳地帮帮他也不是不可以。

　　港口黑手党有个咒术师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的尾崎红叶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弯起了眉眼。

　　“现在是十点十三分，你还有十七分钟的时间可以准备哦。”

　　中原中也面露疑惑：“什么？”

　　尾崎红叶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哎呀，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昨天在路上见到了那个孩子，她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顺便就帮你约她在今天的十点半见面了。”

　　中原中也再次折断了钢笔。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眼满手的墨水，最后深吸了口气。

　　在尾崎红叶愉悦地离开这里去拷问室以前，她听到了中原中也叫住他的声音。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抿着唇，表情略有些不自在。

　　“那个……”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

　　虽然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工资怎么样，但在绘里花的印象里，她隐约觉得中原中也是个很有钱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

　　她带回迹部家的那颗蓝宝石，没过几天就在园子来找她玩时被后者发现了。

　　这个世界上拥有名字的宝石不多，而中原中也送她的那块就是其中之一。

　　园子称呼它为“潘多拉”，认识它的原因无非是前几天她叔叔也搞了块一模一样的回来。

　　这个消息一送出去，怪盗基德的预告函就送了过来。

　　毕竟是两个世界，存在两块一模一样的宝石也不奇怪，但铃木园子兴致勃勃地请来了专家比对，最后得出了铃木家的那块似乎是仿品的结论。

　　绘里花直接瞳孔地震。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她良心开始隐隐作痛，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天没睡好觉，最后半夜两点一跃而起，掏出了私藏十六年的银行卡，第二天搬空了整层楼的奢侈品专柜。

　　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好心的导购员们直接租了个卡车，一路送她回到了迹部家。

　　绘里花至今忘不了迹部景吾看她的那个眼神。

　　迹部景吾：“不是说穷得一分零花钱也没有了吗，啊恩？”

　　绘里花：“……金钱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就是她挤得有点多。

　　还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从迹部景吾那里借来没用的。

　　当然，这件事她是不可能告诉迹部景吾的。

　　她怕他当场用破灭的圆舞曲砸破她的脑袋。

　　绘里花这么想着，觉得力所能及范围的“礼尚往来”是理所当然的。

　　可当她指着咖啡馆外门口的一辆堆满礼物的卡车的时候，中原中也却因为震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我看起来很缺钱吗，迹部？”

　　这是足足花了五分钟才整理完凌乱的思维的中原中也最后憋出来的话。

　　绘里花：“没、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红叶姐和我说，中原君工作很辛苦，赚到的钱来之不易。”

　　这句话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就连中原中也也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好了。

　　不过——

　　“红叶姐？”
　　这个过分亲密的称呼使得中原中也皱起了眉，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面前的少女，语气中带了些疑惑。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绘里花想了想那天碰到尾崎红叶时对方说的话，“红叶姐说我长得很像她小时候走失的小妹妹，反正迟早都要这么叫的，不如从现在开始叫以后还会习惯点。”

　　中原中也一顿，他的额角跳了跳，掩在赭色发丝后的耳垂有些发烫。

　　可面前的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却非常无辜，显然是没往别的地方想。

　　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绘里花愣了下，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盯着自己看的中原中也的意思。

　　“虽然知道那块宝石很贵重，但前几天才真正看到贵重的程度。”

　　后面一串数不清的零也就算了，铃木次郎吉为了不在怪盗基德面前丢脸，直接向她开出了两倍的高价。

　　卖是当然不可能卖的，就算翻五倍也不行，毕竟她实际上也不缺钱。

　　“可能是从小到大送别人礼物的次数比较多，被送这种珍贵的礼物还是第一次。”绘里花说到这里，顿了顿，“虽然知道中原先生大概也不缺这些东西，但如果不送回来的话，我每天晚上梦见的都是中原先生的样子。”

　　少女的声音温温软软的，中原中也却差点把装模作样喝地一口咖啡喷出来。

　　他用握成拳的手抵在唇边，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抬头看向面前的绘里花。

　　娇生惯养长大的少女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留下显眼的红痕一样。

　　想到这里的中原中也，眸色不可抑制地深沉了几分。

　　【“只是身为女性的忠告而已，只顾着工作的话心爱的女孩子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尾崎红叶含笑的话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耳畔。

　　倒也说不上后悔什么的，只是中原中也一想到太宰治用那张欠揍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可能性就有些头痛。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中原中也听到对方声音回过神来的时候，绘里花已经因为羞愧而套上了卫衣的帽子，抽紧绳子企图把自己憋死了。

　　“我有的时候会有一种奇妙的好胜心，当然，我知道那是不对的，这次的事情以后我绝对会改过来的。”

　　中原中也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脑中倒是闪过了一百种可能性。

　　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一样。

　　身为黑手党的中原中也冷静下来，联系面前少女的身份思考了一下。

　　难道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所以去打架了？

　　不过她的那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异能力咒术之类的——

　　也就是说，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把对方打死了？

　　“你做了什么？”中原中也问道。

　　虽说身为干部的中原中也完全没做过处理尸体这种事，不过要将对方伪装成是由黑手党杀死的还是很简单的。

　　“次郎吉叔叔一直让我把中原先生送我的那块宝石借给他，我情急之下编不出原因，偏偏园子又在这个时候在我耳边炫耀和京极君约会的事情……”

　　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轻，到了后面，中原中也已经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他刚疑惑地问了句“什么？”，就看见面前的少女身形一僵，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般地站起来，向他鞠了一躬，大喊道：“请将您后天晚上的时间卖给我！”

　　咖啡厅里客人的目光立刻聚集了过来，而中原中也一个侧脸，他们又立刻识趣地开始假装自己做自己的事。

　　“后天晚上我的确没有什么事情。”中原中也说道，看着对方惊喜地抬起头，“不过至少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打架也好，杀人也好，虽然对于他来说结果都没有什么悬念，但至少要走个流程掌握点情报才行。

　　完全不知道中原中也在想什么的绘里花：……

　　“啊，那个啊……”

　　拉紧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少女红透了的整张脸露了出来，绘里花的余光心虚地移开，食指挠了挠脸颊。

　　“……我和园子说中原先生是我男朋友来着。”

　　中原中也：……

　　-

　　铃木家举行晚会的那天，中原中也如期而至。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偷走宝石的怪盗基德。

　　可绘里花满脑子只有一个“完蛋了”的想法。

　　因为来的中原中也并不是真的中原中也。

　　一把扯下她的颈饰的少年站在钟塔的顶端，他身后白色的披风猎猎作响，说出那句经典台词的时候，周围记者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在银色的月下相会，美丽的小姐。”

　　他这么说着，身后的滑翔翼展开了。

　　换作平时，绘里花已经和身边的铃木园子一样激动地尖叫了。

　　但这次，她只犹豫了零点几秒，就唰地一下撕掉了礼服厚重的裙摆，然后在怪盗基德震惊的目光中追了上去。

　　咒术是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才使用的，她跑得很快，但地面到空中到底有段距离，怪盗基德一边吃惊地问她“这是什么魔术”，一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虽然很想告诉对方这是咒术，但马拉松般的长跑使得绘里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眼睁睁地看着怪盗基德飞进了从天空中滑翔而过的小型飞机。

　　从型号来看似乎是私家的，绘里花在脑中搜索了一下，排除了叫得上名号的几家财阀。

　　……来接应的人？

　　怪盗基德背后原来还有其他人吗？

　　绘里花追了上去，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把那架飞机打下来。

　　自己被自己绊倒的蠢事人生中有一次就够了，绘里花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这个想法。

　　但有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中原中也不需要用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即将摔倒的少女扯进怀里。

　　散乱的金发和溢着讶异的双眸，中原中也有些阴沉的视线下移，略过她沾着几缕发丝的唇瓣，最后落在她略带红痕的纤细脖颈上。

　　那里应该之前是戴了什么东西。

　　他来找她的路上，听到有人说有个叫“基德”的人把迹部家的那位小姐脖子上的宝石抢走了。

　　湛蓝的，纯粹的，就像她的眼睛一样。

　　中原中也看到的第一眼，就从拍卖会上买下了它。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绘里花？”

　　当着心爱的少女的面，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扯开了唇角。

　　黑漆漆的夜中，中原中也的身形轮廓上覆着红光，他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眸，钴蓝色的虹膜之下映出了她略显惊愕的脸。

　　她张了张唇，刚想说些什么，脑袋却突然被对方按住。

　　中原中也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抱起，将她的脑袋按在了怀里。

　　绘里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似乎有风从耳边划过。

　　但怪盗基德就不一样了。

　　还是十几岁高中生的黑羽快斗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逼近，紧接着，他租来的飞机机翼上似乎降落了什么东西。

　　男人身后黑色的风衣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中原中也向前走一步，机翼就裂开一点。

　　紧闭的舱门轻轻一扯就飞出了半空中。

　　“我说。”

　　帽檐洒下的阴影遮蔽了中原中也的半张脸，他的唇角愉悦地弯起，扬起脸的时候，显露在月光下的一只眼中却浸着黑手党露骨的狂妄与疯狂。

　　“你也想被重力碾碎吗？”

　　……

　　黑羽快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普普通通高中生，人生第一次有了种可能会因怪盗的身份而被揍死的觉悟。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迹部家的那位小姐疑惑的一句“该不会现在的中也也是假冒的吧？”

　　搂个肩膀演戏而已！都是为了工作啊！！

　　你们黑手党都这么小气的吗？！！

　　-

　　绘里花十八岁那年，向迹部景吾正式介绍了自己的男朋友。

　　虽然那时候中原中也因突发状况而有些迟到，但对于对方送来的礼物，迹部景吾的评价是“还算华丽。”

　　紧接着——

　　“本大爷不记得日本有姓中原的家族。”

　　端详着格外贵重的礼物的迹部景吾很快发现了盲点。

　　绘里花点了点头：“中也毕竟是黑手党，本来也不是什么家族里的人嘛。”

　　迹部景吾：“……你再说一遍，那家伙是干什么的？”

　　绘里花：“黑手党啊。”

　　她这么说着，还露出了憧憬的神情。

　　在迹部景吾沉默的注视下，金发的少女红着耳朵，害羞地捧住了脸。

　　“总之就是超帅的啦，连飞机都可以踹下来的那种。”

　　半空之中，被掀开舱门的机舱内，湍急的气流掀起了她散落背后的金发。

　　可凑近的中原中也却似乎让她忘记了对于高度的恐惧。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亲手为她戴回了颈饰，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她微微张大了眼，呼吸停滞。

　　胸腔内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心动的感觉的绘里花迟疑了一下，第一次主动抓紧了对方的衣角。

　　透过薄薄的白衬衫和马甲，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中原中也稍稍停滞的动作。

　　但他很快又再次笑起来。

　　“我说过的吧，这可不是什么游戏。”

　　是错觉吗？

　　那时候的中原中也的声音似乎比平常要沙哑一些。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的话，对于未来就得有点觉悟才行。

　　温热濡湿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少女的眼在亲吻时闭起，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

　　中原中也垂下眼睛看她，只觉得胸腔的愉悦和满足随着炽热的体温一起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轻轻地合上了眼。

　　——所幸她很强。

　　在子弹间穿梭的少女对他微微地笑着，全身上下都在闪着光。

　　–

　　绝不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