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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剑与匣(三) ...

  •   “卧槽!”永泉惊叫了一声,扭头只见那道人竟直冲最后的营帐冲去。
      那里正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永泉他们这次的目标——落日马匪的老大齐盛!
      这老头可不是普通人,五六十多岁的人一身腱子肉。落日马场本就在雪山脚下的草场,此地气候清冷空气稀薄,常人都会觉得冷想多穿几件衣服,这人却半褪了袍子,跟藏人似的系在腰间,半边身体□□着都是一块块的肌肉。别的不说,这老猞猁身边还围着一大群一大群的守卫和属下,贸然冲进去简直就是捅马蜂窝啊!
      永泉心中大骇,慌忙冲上前,一面大喊阻止:“道长!”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白袍道人背后的镶金黑匣竟展开了,五把流光溢彩的灵剑竟像孔雀开屏一般“唰”地展开,瞬间就像道道流星一样滑了出去。
      永泉心中只来得及划过“不好”两字,朝着身后他那几个傻徒弟大喊:“你们都别过来!在外面呆着!”一面头也不回地猛追道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道人的飞剑已经穿透围栏击退了数名手持弯刀的马匪。
      齐盛早有戒备。围着他的护卫已经冲了上来,试图拦住白衣道人。齐盛躲在弯弓搭箭,箭矢直指白衣道人。
      永泉警铃大作,前脚掌猛地发力,向前一个纵跃,矮身一个跟头闪过左右夹来的弯刀,腰间一扭,长剑出鞘犹银光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犹如飞虹,出手之快电光火石,竟削去了这只老猞猁外袍边缘的一层白毛,与齐盛手中的弓猛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铿”。
      齐盛自然不是吃素的,作为落日马匪的当家,常年做的可都是血腥买卖。。齐盛根本没把永泉这一剑放在眼里,八担长弓一挥将永泉辉了出去。
      永泉额角直跳,用剑鞘格住劲风,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头没回地朝白袍道长大喊:“齐盛交我,其他交你!”
      齐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永泉顾不了这么多,可身后的白袍道人却没有应声。正当他想回头看,只觉得左右两侧两道带着血腥味的劲风,一高一低恰巧把他生路封死。永泉心一横,一手提剑一手持鞘,心道大不了挨一下,想正面扛下这两刀。就算秒做好挨刀子的心理准备,依然忍不住闭了眼。
      可一秒过后,疼痛不至,却听几乎同时的两声哀嚎,然后左右有两个东西擦着他重重砸到了地上。
      永泉一睁眼,回头一看,却见刚才想袭击他的两个马匪已经重伤摔在齐盛跟前。就连齐盛这老猞猁的神色都忍不住变了变。
      永泉大呼一声“赞”,一舔嘴唇,就像一匹饿狼“嗷”的一声就冲了上去,长剑劈在一个拿盾的马匪的盾上,力道之大冲劲之猛,竟将那盾兵连人带盾击飞了处于去。永泉龇牙一笑,掌腕翻动剑花连出,剑风冷冽,把围上来的马匪都掀了出去。身后的白袍道人也非常给力,灵剑飞快且精准,一面大杀四方将周围的弓兵一一击杀,一面还不忘掩护场中的永泉,应对得滴水不漏。
      正在永泉有些得意之时,就听远处数声马嘶。永泉顿时心中一凉,营地边缘有烟尘翻滚
      ——是马群!
      这是落日马匪的绝技,操纵马群!好汉也双拳难敌四掌,何况是这飞奔而来力撼大地的马群前蹄。
      永泉还来不及招呼,那白袍道人已经一个滑铲滑到一个已经被他击杀的弓箭手身边,捞起地上的长弓和箭囊,麻利地背上,脚下不停如有风,三两步跑出老远,手上也不客气,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一匹马的前腿。这箭力道之大,竟让狂奔而来的烈马马失前蹄,前腿直接折了,飞奔的惯性却停不下来,这马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道士并不停歇,弯弓又是一箭,又是一匹马,又搭箭又射倒,再搭箭,再复中,百发百中例不虚发。
      见到此情此景,紧绷的神经一松,心中那个从未有过的踏实。永泉自信一笑,长剑再出,直指齐盛老头。
      齐盛擅射,不善近身搏斗。现在身边众多护卫,击退的击退击杀的击杀,眼下竟被区区两个人杀得七零八落,一个用得上的都没有,就算他久经沙场仍是慌了手脚。
      长弓脱手,银光破空。
      一瞬间,看着眼前这个跟疯狼一般的剑客,一生腥风血雨的齐盛突然有一种耀日破空的顿悟感。他没有想到天道轮回,也没有想什么因果报应。他没来由地想到了他的一对儿女,他投入了众多终究一事无成的儿子,他亏欠了许多终于疯狂偏执的女儿,
      然后所有都变成了空白。

      大战结束,几人收拾收拾就要分道扬镳了。
      三个傻徒弟,没心没肺,早不知去了哪里。永泉和道人还站在原地。
      永泉其实是舍不得的。难得遇到这样从相貌气质到武功机敏,都如此合他胃口的人了。可他能怎么办呢?他有求于人,他拔刀相助,可这关系说穿了不过是萍水相逢。可转念一想,他又想起华山师兄们流传的一句话“脸皮不厚没有老婆”,不由心中直抽自己耳光。
      这般想着,永泉立马厚着脸皮,贴到道人跟前。好在那道人不知什么原因,完事了也不走,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永泉管不了这么多。武当派弟子轻功素来很高,待会这道人想完了要走,他可拦不住。
      只是,天不从人愿。永泉还没开口,道人先抬起了头,显然是已经回神了。
      “你还有什么任务要打吗?”
      永泉一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这道人开口说话。声音还挺好听的,只是这内容,属实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永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事情就怪了。那道人不再开口了,像是一直在等永泉回答。永泉久默不答,道人就睁着眼睛看着他,脸色也没有一丝不悦和不耐。
      气氛就很古怪。
      两个男人,站在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战场上,对视不语,面无表情。
      永泉想想都觉得背后发毛,连忙打破寂静,打哈哈道:“多谢道长相助,我只是带徒弟做下任务。我这个人比较懒,不太喜欢接委托。”
      也不知是不是永泉的错觉,有一瞬间,道人似乎又皱了皱眉,分不出是嫌弃还是愤怒,准瞬即逝。永泉听说过,不少武当对华山弟子耍无赖不劳动的行为很不满,觉得这就是华山派总也还不上债的原因之一。难道……
      那道人目光炯炯,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平淡地说道:“那你,要不要帮我看下我家的装修?”
      “啪嗒”,永泉的下巴掉了。

      “你就说离不离谱吧。我又不是木工,也不是泥匠,为什么要特地带我回家看他家的陈设装修?”永泉愤愤不平地抬起酒袋,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罐随手一丢,再去摸另一坛,华山酒烈却仍是压不住心中的躁动,“这,这简直莫名其妙嘛!你说是不是?”
      永泉身边的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华山弟子,一张圆脸很阳光,有些娃娃脸,像个邻家小哥哥,看着很是顺眼。此时,这个邻家小哥哥正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喝酒抱怨的永泉,有些揶揄地问道:“那你去没去呢?”
      这其实是句明知故问。永泉瞪了他一眼,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答道:“去!我哪能不去呀。”
      那华山嗤笑了一声,显然对永泉没骨气的行径很是不屑。
      “叶倾欢!”永泉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他这个同门好友,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别以为你找到个武当道士做侠侣就了不起了!老子也会有的!这不就有了吗!?我觉得,那道士肯定是喜欢老子!”
      娃娃脸的华山剑客叫叶倾欢,叶倾欢看着恼羞成怒眼一会就该发酒疯的永泉,连忙好言相劝:“好好好,我说错话,不过,我说你,这不是得偿所愿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永泉闻言,又瘪了瘪嘴,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吓得叶倾欢差点跳起来就跑。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叶倾欢还没动,就被醉酒又情绪激动的永泉扒住了,不仅扒住,还一边嚎啕:“真的吗?他真的喜欢我吗?”
      好家伙,原来这厮放大话呢。叶倾欢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万一这厮一怒吐他一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倾欢连忙拍着永泉的背,安抚道:“真的真的,我老婆答应我追求也是从请我去他家看装修开始的。”虽然只是帮忙挪东西的免费劳工。
      永泉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叶倾欢,像是在确定叶倾欢这话的真伪。
      叶倾欢连忙乘胜追击,一面继续安稳,一面悄咪咪地推开永泉扒住他的手。“真的,你不是说他都邀你回家了吗?”
      永泉点点头,可没一会他更委屈了,“哇”地一声又跟涌泉一般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可是他之后再也没找过我了!”
      叶倾欢被他吓了一大跳,可他又没办法。女人泪最难消受不假,可比女人泪更折磨人的,那就是醉汉的泪啊!叶倾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半哄半劝道:“哎呀,他不找你,你不会去找他嘛?家都知道了。”
      永泉鼓着腮帮,委委屈屈地嘀咕:“为什么非得我去找他哎、哎呦!”话未说完就挨了叶倾欢几个爆栗。
      “哪里来的坏毛病!”叶倾欢边打边骂,“就你们武当事多,端着掖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烈女怕缠郎,没脸没皮才有娘!”
      一听这话,永泉不答应了,挥开叶倾欢的手,回骂道:“你说什么呢?我像是那种人吗?我像是会要面子的人吗?”
      叶倾欢斜了他一眼。“确实不像。”这人还没来武当的时候他就认识。第一眼看到这货,他就觉得这厮怎么不是他们华山派的,没脸没皮的德行也是没谁了。
      永泉说着说着,忽然恍然大悟了,道:“对呀!我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呀!虽然他冷冰冰的,但是华山的冷我都不怕,这点冷算什么?是不是!”
      叶倾欢放下酒坛,抹了抹嘴,毫不客气地揶揄道:“是是是,你只是色令智晕,见了美色失了神志!”
      永泉羞恼地只想用头去撞屁股底下的瓦片。
      但,屁股下这间屋子是高师姐的。
      这么一想,两个屋顶偷酒的皮猴子都消停了。
      冷风推着淡淡的云在灰色天空慢慢游走,人呼出的暖气一团团地上升飘散。两人终是耐不住寒气,不约而同地端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又不约而同地放下酒坛,呼出一口气,好不舒爽。
      “那个武当道士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在武当的时候就不认识吗?”
      “嗐,说什么呢,武当派这么多人哪有可能都认识。你从小在华山长大,难道你都认识?那、那今天第三山门的巡山小队的第三员你认不认识,知道叫什么不?”
      “叫、叫……哎!”叶倾欢盘腿托着腮帮,叹了口气道:“哪有可能都认识!”
      而且,太多人出了山门,就不再回来了。
      两人都沉默了,望着灰白的天际那绵延不断的蓝灰色的如龙如墨的山形。
      “他叫流木。”
      永泉望着远处的雪原冰崖说。心里想着,分明是个冰雕一样的人,却有一个如沐春风的名字。
      叶倾欢却轻轻“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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