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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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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头被按开,清澈的水流倾泻而下。
迟宁站在镜子面前,低头看着流动的清水发呆。
很久之后才恍然回神,池子间的水已经要满到溢出,他匆匆伸过手去洗了洗。
“呃啊啊啊——”
尖叫声来自队伍里的某个女生。
迟宁僵在了原地,条件反射朝声源处看去,只看见了从拐角处苍白着脸过来的玩家,对方脸上全是血痕,长发披散着,跑动时发丝粘到了脸侧挡住部分面容,尽管如此也遮不完她脸上的惊恐。
发现迟宁就在眼前后,女生气都未喘匀,一把握住了迟宁的手腕,用力之大让人微微吃痛,“快跑,快……”女生捂着胸口深吸了口气,终于能够完整说出一段长句子,她带着哭腔道:“我亲眼看到有人被怪物绞掉了脑袋,就在我、我的眼前发生的。”如果不是怪物忙着进食没有理会咫尺之外的她,可能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
今晚的经历几乎颠覆了她过去的一切认知,想到那血腥的画面肠胃就禁不住翻腾。
“躲起来!”
女生说完没有迟疑,身影在楼梯间一闪而过。
迟宁并没有多少捉迷藏的经验,而且儿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由于他性子最软最好说话,通常是担任找人的角色。
他向相反的方向拐了几步路,最后顺着直觉推开一把有些老旧的双扇推拉门,门缝间扬起的灰尘很重,迟宁耸了耸鼻尖,没有后悔的机会,只好捂着口鼻躲了进去。
打眼望去,这间废弃的房间在过去似乎充当了医生办公室或是休息间,门口的衣架上还挂了件白大褂,当然也早已变成灰扑扑的模样。
迟宁将门仔细锁好,站在门口放轻呼吸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
最初只有病人的走动和叫喊,和往常别无二致。
但隐约间多出了些奇异的声响。
沙沙沙——
并不算太难形容,甚至很容易联想到具体的景象,像短硬的发茬摩擦过光滑的表面,同时还有黏连不断的浓稠液体滴落。
早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夜,迟宁便听到过同样的怪声。
原来当时也是这个怪物。
不算安静的四周仿佛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迟宁指节紧紧压在腿侧,另一只手捂住嘴保证他不会不小心泄出颤音。
摩擦声越来越响,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迟宁以为那个东西发现了他的存在会直接闯进来时,声音遽然停止了,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再响起。
迟宁悄悄向门缝处看去,两扇门之间有道无法抹去的缝隙,走廊的灯穿过这道间隙透进一丝光亮。
好像躲过了一劫?
也许怪物已经转道走了。
没等他松口气,门缝的亮光被一道阴影挡住。
很显然,那个东西没有离开,它还在外面,而且正趴在门板上向里窥视。
迟宁庆幸自己没有放下手,否则他也不敢保证在看到这一幕后不会惊叫出声,他默默咽下近在嘴边的惊呼,紧闭上眼,睫毛不安地颤抖起来。
从怪物的角度,是看不到一墙之隔的迟宁的。
颠倒在背后的脸挤压在门后,突出的眼球即将从眼眶里鼓出来似的,在眼眶里反复转动,扫视着屋里的情景。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怪物无意识地挠了挠门板,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了天花板。
沙沙声在远去。
经过怪物刚才的反复无常,迟宁根本不敢放松警惕,他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敢松懈下紧绷的腰身长长舒了口气。
也终于有心情打量房间内的设计,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可以看清大致构造。
除去占据半边场地的办公桌外,再大些的家具就只剩下靠墙的衣柜。落地柜体积不小,堪堪可以藏下一个人。
谁也不敢肯定怪物不会去而复返,稳妥点的做法是在废弃办公室里再找个隐蔽的位置,就算效果聊胜于无也能给人心理上的安慰。
迟宁放轻动作缓慢地拉开衣柜,里面的情况更糟糕,不只是灰尘飞扬,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
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眨眼间眼眶都被堪忧的卫生环境刺激得泛红。
虽然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可迟宁也很难克服自身的心理障碍,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躲进去时,走廊上怪物的嚎叫穿透墙壁和门板。
那道吼叫沙哑又尖利,好似声音的主人正处在巨大的痛苦中,透出的情绪也是焦躁畏怯的。
迟宁咬牙爬进了衣柜里。
幸好里面只是灰尘多,空间却还算有余,只要站直了再小心些别碰到柜面,就能避开脏的地方。
黑暗中,人除了视线外的感官会被无限地放大。
他听见外面怪物粗重的喘气和低沉的咆哮,不可控制地猜测起走廊上发生的事情。
有人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隔着太远以至于曲调断断续续听不清楚。
类似某种国外民谣,舒缓又浪漫,是迟宁没有听过的旋律。可这不会给人带来片刻的轻松,而是加重了现场的诡秘,令人不由地怀疑,他为什么能不紧不慢地走在有怪物出没的地方?
迟宁实在太慌张了,所以没有精力去深思那音色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来人原本只是路过,他却没忍住鼻腔的难受,好巧不巧在这时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迟宁立刻屏息抬起头,无声地谴责了自己,并祈祷着对方没有听见。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房间门被人敲响。
力道适中时间间隔相同的三下。
自然是无人回应。
唯一能做出回应的人还躲在衣柜里。
闷热的空气里,迟宁脸颊都覆了层细细的汗,他喉结小幅度地吞咽,尽力调整呼吸的频率。
没关系的,对方又不是那恐怖的食人怪物,并不一定会强行进来,而且门已经锁了……
“咣当”一声巨响,老旧的双扇铁门不堪重负,吱嘎吱嘎地抖动着。
几秒钟前还在礼貌敲门的人失去了耐心开始直接踹门。
迟宁被吓了一跳,苍白的小脸隐在暗处,表情无助,眼角的红意不断加重。
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危险就在眼前,即将被抓住的猎物却无处可逃,反抗和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无非是拿并不锋利的爪子去阻止片刻,但同时柔软温暖的腹部也暴露出来。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静静等待,迎接他的会是什么谁也猜不准。
外面的人力气很大,上锁的门板都显得太过脆弱,不过片刻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砰地撞击到两边的墙壁上。
那人走进来了。
迟宁手指在发抖,他红着眼垂下头,将不争气的手攥成拳头。
他不该继续留在此处,这等于说是自断退路,可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衣柜外无法预知的事物。
我真没用。迟宁暗想。
蓦然间有些委屈。
那人打开了房间灯,迟宁愣愣地看向隔着衣柜门落到自己胸前的光线。
房间里的摆设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衣柜。
迟宁听见对方只是稍作停顿,就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柜门被拽开时,迟宁不自觉咬住了下唇。
眼前的场景颇有些出乎谢奉的预料。
迟宁额前和鼻尖都泛着细小汗珠,脸色煞白唯有眼尾和嘴唇红得出奇,下唇还有未消散的齿印,唇瓣边缘呈现淡淡的红意。
由于黑暗中待久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太刺激,迟宁半眯起眼,睫毛根部挂着潮湿的水汽泪眼蒙眬地仰头看向自己。
脸颊蹭上了一抹灰尘,整个人都脏兮兮的。谢奉想抬手替他擦去,却不小心把手上的血迹抹到了他的脸上,越擦越脏,只能作罢。
谢奉压下眉宇,神色难辨喜怒,最终面无表情地放下手。
迟宁眨了眨酸涩的眼,努力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单从脸部的轮廓便能辨别出是所他熟悉的人。
“谢奉……”
不是那个不肯轻易离去的怪物,也不是什么发狂的病人。
是谢奉。
明明已经安全了,应该放下悬着的心,迟宁却更加抑制不住泪意。
他不想对方笑话自己,强忍着没当着面哭出来。
谢奉没有说话。
他背对光源,五官都掩在阴影下看不真切,所以迟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身上的伤口。
直到嗅到空气中存在感很强忽视不得的血腥味,才抽了抽鼻子问道:“你受伤了吗?”
谢奉语调散漫地“嗯”了声,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把人向前压去。
迟宁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道推到了衣柜最里面,后背撞到柜子,又被粉尘呛得不住咳嗽。面前的人似乎试图要进来,两人的身体间隔在拉近。这里容纳他已是尽力,根本不能容得下两个成年人,更何况谢奉比他高。
两侧的脸颊被人用两指捏住,脸上的软肉挤得有些变形,对方的虎口卡在他下巴处,使得迟宁必须费力地仰起头才行。
谢奉盯着他茫然又慌乱的眼神,怪异地哼笑了两声眼里却不带半分笑意,他缓缓道:“角色扮演好玩吗,小护工?哦不,应该叫你小骗子才对。”